第四百八十八章 空城·唯我（九）
过去。两人守护之城。
夜幕之下月明星稀，守护之城一片宁静，而四周的城墙上的火把却持续的燃烧着。风和信雪望着远处的火光，叹息着点亮了房间里的蜡烛。
简朴的小梳妆镜前，风和信雪缓缓的梳着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美则美矣，却有一股消散不去的幽怨和悲凉。
门外，一个人影出现，轻轻敲了敲门。
“打扰。”白杳平静到极致的声音传来。
“进来吧。”风和信雪起身迎接白杳，心中颇有不安。
白杳走进来，看着风和信雪叹了口气，“这么晚还没休息吗？”
“白将军，你这么晚来找我，不太合适吧？”
白杳摇摇头，“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声，信阳已经被我拿下了。”
风和信雪身子一颤，“你发现了？”
“以我和风和的名义调动军队向守护之城外转移物质，破坏闭合时空稳定，就算他做的再隐蔽，也终究会露出马脚。”
“这件事风和知道了吗？”风和信雪担忧的问道。
“我抓了信阳，但是把这件事压了下去，风和还不知道。信阳跟了我很久，他没胆子做这种事，是你在背后指使的吧？”白杳问道。
“是。”
“为什么？”
风和信雪没有直接回答白杳，而是反问，“请问白将军，现在两刃山局势如何？”
白杳皱眉，这种事风和信雪不可能不清楚，别说她是风和最亲近的人，就算是一个孩童，都能说得明白。
他不知道风和信雪这个问题的意义所在，不过依旧回答道，“我们固守守护之城，鬼族盘踞战争之城，战死之人每月如期复活，鬼族寄生我臣民体内同样不死不伤，敌我纠缠，僵局。”
“继续说。”风和信雪说道。
白杳再度皱眉，他觉得今天的信雪很奇怪，甚至有怀疑她现在是不是被鬼族控制了，“曾经在战争之城时空闭环内的二十万战士，非物质生命强度提高了，不适合鬼族寄生，而且已经可以对鬼族造成伤害。目前我们在战争中占据了优势，但长此以往，鬼族实力会持续提升，我们必败无疑。”
“这么说败局已定了是吗？”
“在实力的天平没向鬼族倾斜之前，找出避免被寄生的方法，阻止鬼族复活，我们必胜。”
“要多久？”
白杳沉默，这个时间可能会很长，又或者根本找不到那个方法。其实两刃山所有的将士们都明白，失败是迟早的，只不过是还有多久走到那一步而已。
“我累了白杳，你累了吗？”风和信雪问道。
白杳依旧沉默。
“风和也累了，你们的将士们累了，守护之城的人全都累了。所有人都只是在按部就班的去等着那个结局。别说什么奇迹，那种东西从来就不曾临幸过两刃城。”
白杳沉重的看看风和信雪，“这和你指使信阳破坏守护之城的时间闭环有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个闭环被破坏了，就会有很多人彻底死去。”
“它很久以前就开始不稳定了，我们也迟早都会死，早一刻晚一刻，有那么重要吗？”风和信雪平静的说道，在两刃城里，没有人看不透生死，将士们是这样，女人和孩子们也是一样。
“你需要调整一下，我可以劝风和休息一段时间陪陪你。”白杳说道。
“白将军，如果我们注定要死，那你希望我们是以胜利者的身份，还是失败者的身份死去？”
白杳眼神微动，若有所思的开口，“你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我在做一件能结束这一切的事。”
“你在做一件风和绝对不会同意的事。”白杳说道。
“我在做一件能让我们死于胜利的事。”
“你在做一件所有人痛心的事情。”
“那么你愿意帮我背负那些仇恨和咒骂么？”
白杳几度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他很艰难，他猜到了风和信雪要做的事，他觉得她疯了，但是她说的或许也没错。
风和信雪走上前，双眼直视着白杳，“你不会告诉风和的对吗？回答我。”
“你要想清楚。”白杳凝重的说道。
“我想的很清楚了，而且我知道你也渴望一场哪怕玉石俱焚的胜利不是么？”
“风和不愿原谅我的，所有将士们都不会原谅我的。”
风和信雪转过身，重新回到梳妆镜前，借着烛火开始优雅的梳着头，“风和比任何人都渴望胜利，我只是想帮他。”
白杳站在风和信雪身后，脸上时而狰狞时而释然，握着长枪的手愈发惨白，“我会放了信阳，并且令所有平民不得靠近军营以免走漏风声。”
风和信雪笑了笑，“白将军有没有后悔自己这么敏锐，知道了这件事，你就成了我们的同谋了。”
白杳喘着粗气，豁然转身离去，“风和在巡城，今晚不会回来，你不必等了。”
几天过去，守护之城再次被重置，和鬼族的战斗重新回档，一场不知道何时才会真正结束的真正再次走回起点，双发再次整装待发。
两刃城不会放弃战斗，仇恨让他们无法对鬼族妥协，放弃绝对不是他们的选择。守护之城里，有人选择在时间被重置这一天离开，因为不愿意记忆被刷新。也有人不愿意走，因为希望日子可以短一点，如果永远只有一个月的记忆，就不会那么难挨了。
鬼族习惯在夜间出战，所以作为应对，守护之城的将士们已经养成了晚上战斗的习惯。又是一天夜里，新的一轮战斗就要开始了。
破败的石屋中，寒风瑟瑟，烛火摇曳，信雪为信阳披甲。
“哥，此一去，还能回来吗？”
信阳沉默，取下石桌上的佩剑系于腰间，推开房门。
信阳回头看看信雪，低叹了一声，这一次会不一样。信雪希望自己活着，可是他没想着活着回来，因为这里不会再有什么人等候他们了，而且他也没有颜面去面对身边的战友。
月光洒落，一群乌鸦盘旋。
无数如信阳一样的男子，踏上夜色下的青石板。
万人空巷，却惊不起一点声音。高塔之下，两名戎装男子并肩而立。
信雪双手十指紧扣置于胸前，望着高塔之下的一人，似乎在祈祷着什么，“风将军…”
一句轻声的呢喃，却在沉寂的晚上飘荡到了远方，高塔下的青甲男子循声望向信雪，露出了一丝温柔的微笑。
小城中，男子无论老幼，全部整装待发。所有妇孺望着自己的亲人，无声的诀别。
军队出发，城外的小林中树影斑驳，远方两座利刃般的高山如魔鬼般狰狞。
城中，无数妇孺面向着大军离开的方向，齐声呐喊出最后的祝福。
“愿风和将军凯旋。”
“愿白杳将军凯旋。”
大军出征了。
一位颇有名望的老汉走上了白石高塔，上面巨大的钟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才会被敲响。曾经战端未启之时，但有大喜之事，老城主都会令人鸣钟以贺。随后两刃城的人便会带上笑脸，急吼吼的询问身边的人发生了事情。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高塔上的钟便成了死亡的代名词，每次钟声传来，都代表着一个坏消息。
守护之城的青石路上，没有人返回家中，而是静静的望着大军离开的方向。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信雪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匕首。而她身边的所有人，手中都多出了一把匕首。
这一夜，守护之城里几乎只剩下了遍地尸体，所有人的心脏上，都插着一把匕首。
白色石塔塔顶，古老的钟被敲响，钟声离开石城，穿过树林，飘向远方，似乎在恭送大军远行，又似乎在和亲人做着最后的诀别。
林中，沉默的军队沸腾，所有将士回望守护之城。
“丧钟被敲响了？”风和担忧的看向白杳，后者那平静的脸庞告诉他，对方一定知道些什么，“白杳，守护之城发生了什么事？”
白杳万分愧疚的看着风和，“时间闭环彻底断裂，全城玉碎，守护之城现今但有活人，必是鬼族。此战过后，我们会彻底结束这场战争，以一个胜利者的身份。”
白石高塔青石路，无尽循环二月天。
重奏丧钟惊两刃，红妆夜半斩经年。
现今。战争之城。
叶轻眠深深的吸了口凉气，这段历史听得他浑身发冷，风和信雪和白杳做的太绝了，为了能赢，为了不让鬼族复活，为了让人能区分自己人还是鬼族，竟然选择让所有人牺牲。就算有部分不愿意去死的人，最终也会被当做鬼族杀掉，左右都没得选。
“我倒觉得他们很善于抓住短暂的优势期去获取胜利，从结果上来看，这是最好的选择了。”慕容不忘说道。
“真看不出来哪好。”叶轻眠觉得这种极端行为无比恶心人，但是换做是他，当时也不见得有更好的办法。
“累了，倦了，没希望了，唯一能争取的就是一个胜利，为什么不去抓住？”
“这样的胜利有什么意义？”
“比等到最后输得一败涂地好。”
“两刃城胜了？还剩多少人？”
“正面战场大胜，全歼鬼族。不过返回守护之城，对披着亲人面孔的鬼族却损失惨重。凡是下不了手的，基本都死了，最终存活两万余人。战后，风和剥夺了白杳的大军指挥权，把他关进了白石高塔，命他日夜敲响丧钟祭奠死去的亲人，白杳没有抗拒，从此成为了丧钟高塔的鸣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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