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深意重心疼惜
第二十三章
我放开四爷的手，他忙着布置宫里宫外明面上的事情，十三爷也得陪着他忙着这些。我却不能，我虽然心中苦痛，身体也几乎支持不住，但我还是得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顺着密道，走进密室。
庸医他们都守在密室里，见我进来，赶紧围上来：“主子没事儿吧？”
我好像突然放松了，身体一软，瘫倒在柳影怀中。柳影赶紧把我抱到密室的小床躺下，庸医号着脉，皱着眉。
“庸医，怎么了？我很严重吗？”
庸医不说话，急的他们直骂：“庸医！你说话呀！”
庸医气恼地说：“怎么会这样……这药……这药偏偏跟玉冰前些日子吃得另一味药有些冲突……”
“会怎么样？”
“你会疼，以后会痛经……”
蝶影气得直骂：“你不是说不会有事儿吗？你不是说主子肯定还能有孩子吗？你现在办的这是什么事儿啊你！”
庸医自己也恼得说不出话来，我赶紧挥挥手：“都安静点儿，吵死了你们。庸医肯定还是能治好我的，你们别气了。”
“主子，您都二十八了，这一调养还不知道得多久……您什么时候才能跟四爷生个孩子啊……”蝶影说着，几乎要哭出来。
我绷起脸来骂道：“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皇上驾崩，十四爷还没回京，八爷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你们不惦记着赶紧布置，光惦记我的身子有什么用？万一出个什么岔子，我尸骨无存，还生什么孩子！”
几个人安静下来，不再说话，我强撑着坐起身：“都给我把本职工作做好，把那些人都盯紧了，记住了，一定要让十四爷平安回来，登基大典也必须得平安无事！”
“是！”
这边安顿好了，我站起身，摇摇晃晃。
蝶影赶紧发扶住我：“主子这是要干吗去啊？”
“我去，守灵……”
那天夜里，我摘掉了所有的首饰，换上一身素衣孝服，跪在康熙爷大行灵位前。空荡荡的灵堂，那么安静，他再不会伤害我，而我，终于可以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跟他说说话……
“皇阿玛，你看，今儿晚上，就剩咱们父女俩了。”
“皇阿玛，纳兰容若写过一句诗，你肯定记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人生若只如初见啊……阿玛，如果你我之间，也能如初见该多好。”
“四十六年的时候，睁开眼，知道你是康熙爷，我就认定了你是我的父亲。我信任你，跟着你回到这冷冰冰的紫禁城里……你疼我宠我，我敬你爱你……可是后来，一切怎么就变了呢？”
“人说‘破镜重圆’，可是咱父女俩的关系，破镜重圆了，还是一面破碎的镜子，那些伤害，太深太重，不论是你对我，还是我对你。我们终究负了彼此的心意，你看，就连你临走，都不肯轻易地放过我……”
“还有谁家的父女，会像我们一样，弄成这般田地呢……”
我叹息着，想着那些过去，这大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我就坐在地上，头靠着他的棺椁：“阿玛，阿玛……你记不记得，我一生气，你就说你是我阿玛，不是皇阿玛，只是阿玛……我多希望，这一生，你真的只是我的阿玛……可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看看，我们最后互相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终于痛苦出声：“阿玛，您想想，咱们这十几年来，互相都做了些什么。您算计算计我，给我下药，让我去死。我算计算计您，算计您的儿子，您的皇位。临了，您给我下药，让我再不能怀孕，我尖酸刻薄给您心里添堵……如果我不说那么多，您会不会再多留几天？”
我问着，他却再不会回答我：“阿玛，可是您去了。已经去了……跟我所知道的日子一样，继承人选的也跟我知道的一样。您放心去吧，放心去吧……但愿下辈子，您能做个不失败的父亲……”
我静静地靠着棺椁，不愿再去说这些，我轻声说：“我再给您唱个歌儿吧，您最喜欢听我唱歌。”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 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 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 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 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 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我回忆着这十五年来，和康熙爷之间的点点滴滴，他看着我的时候，如同看着世界上最珍爱的女儿，那样的感情，是做不了假的。我的父亲，我在这世上终于还是又失去了。
皇阿玛，我的阿玛……
但愿下辈子，你能笑看红尘，不要再这样执迷了……
爱也罢，恨也好，你我之间，就随着你的离去，都散了吧……
而我，总会好起来的……
*******
十二月，登基大典结束。
我终于勉强控制着暗卫，让八爷一党没能在登基大典前后闹出什么事情来。
四爷封允禩为廉亲王，授理藩院尚书，允祥为怡亲王，允祹为履郡王，已废太子允礽之子弘皙为理郡王，以隆科多为吏部尚书。
先皇妃嫔，均允了出宫随皇子居住安享天年。
可是一切真的就这么顺利吗？怎么可能……
十四爷终于快到京城了，八爷他们越发胡闹起来，我看着他们的计划，跟十四爷定了一出将计就计，既然他们想闹，那就闹一场。
于是乎，就有了十四爷回京后，陵前不肯跪拜新皇这一出闹剧。闹是闹了，大家都想闹，那就闹一闹也好。省得他们不死心。
那天晚上，我去见了十四爷……
“玉冰，今天这场戏，做的我实在心里憋屈。”他笑着跟我抱怨。
我也笑着回他：“没办法，这还不是为了你？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既然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那我们也能坐以待毙，不如就顺着他们。让他们闹，闹得差不多了，才能有个顺利成章，名正言顺的罪名。”
十四爷无奈地摇摇头：“真是烦人，还是在战场上更清静些。”
“你也不用惦记那战场了，四哥才不舍得让你再去呢。”
“你这丫头，怎么还是叫他四哥？”
“改不了了。”
十四爷端着酒壶，笑着看我：“你这丫头，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还好，总比四哥要好些。他才真是身心俱疲。”想到四爷最近的样子，我心里就不忍。
十四爷苦笑着叹息：“只怕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我点点头：“活在这个家里，哪儿有好过的日子啊……”
这话说出来，我们都无话可再说了，两个人静默地喝酒，叹息。
直到天色很晚了，我不得不启程回宫，才对他说：“你好好呆着，过几天，估计四爷会赏你个暂时的清净。”
十四爷点头：“你和四哥别太为难，真的需要我做什么，我也不会推脱。”
“放心吧。”
我告别了十四爷，回到皇宫。
四爷不愿住在康熙爷原来的宫中，他觉得我在那宫中受了太多的苦，决定搬到养心殿居住。马车慢慢地走向养心殿，我想起四爷跟我说：“那个地方，不是你的家，更不是我的家。往后，我希望，养心殿能是你和我的家。”
我们的家啊……
哎……
马车停下来，小顺子敲敲马车的门：“公主，到了。”
我推开门走下来，看着眼前宏伟的宫殿，叹息着：“走吧。”
这个时间，四爷肯定在西暖阁看着奏折等我。
走进去，他抬头冲着我微笑：“回来了？”
我点头走过去，他冲着我伸出手，拉着我的手坐在他身旁：“你说我怎么天天都跟你在一起，你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我就这么想你？”
我笑着靠进他怀里：“我也想四哥了。”
四爷搂紧我：“我的玉儿……没有你，这宫里该是多么的寂寞。”
“我会一直陪着四哥的。”
四爷点点头，把折子放在一旁：“累了，今天就这么歇了吧。”
“好。”
四爷吩咐下去，让人在门口守着，吹灭了蜡烛，他搂着我睡着了。我却醒着，想着几天怎么也得跟他说说，暗卫的事情。
所有人都睡了，我轻声唤道：“出来。”
蝶十七她们跪在地上，四爷的暗卫云四和蝶四也都跪在地上。我点了点头，把四爷摇醒：“四哥？四哥？”
四爷皱着眉问：“怎么了？”他坐起身，看见地上跪着的人，睁大了眼睛问我：“这是……”
我冲着他摇摇头，示意他先不要说话，然后对蝶十七说：“带路。”
我牵着四爷的手，跟在蝶十七身后走进密道，进入密室。风云蝶柳四人都在密室里，庸医也在。
“主子！”
我点点头：“起吧。”
拉着四爷坐下，我对他们说：“你们自我介绍吧。我累得很，不想说话。”我靠进四爷怀里，看着风云蝶柳和庸医介绍了暗卫的情况，又自我介绍过。
四爷沉默了许久，让他们五个都有些紧张，我捏捏四爷的手：“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四爷心疼地搂紧我：“你从什么时候起接手的？”
“四十六年晚秋的时候吧。”
“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每天晚上夜深人静了再在这样的密室里处理这些？”
我安抚地笑笑：“这些不算什么，四哥。你要是有事儿吩咐，就赶紧吩咐他们，没什么事儿，咱们就先上去。让他们也该干吗干吗去。”
他点了点头，没吩咐别的，反而是对庸医说：“玉儿的身体怎么样？”
庸医看着我，我轻轻摇了摇头，四爷发现我们的小动作，冷着脸说：“说实话！”
庸医无奈，把我喝了药的事情说了。
四爷再次陷入沉默，良久才说：“尽力调理玉儿的身体，孩子并不是最重要的。但是一定要保证玉儿的身体无虞。”
庸医点头应下，四爷对其他人说：“所有的事情，你们都还是听玉儿安排就好。朕先带着玉儿上去了。”
他拉着我回到西暖阁，坐在床上，紧紧地抱着我，不说话，只是叹气。
我抬头问他：“怎么了？”
他低头轻吻我的额头：“你这些年，到底还受了多少苦啊……玉儿，我本来想护你一生平安无忧，可是到头来，却是你为我奔波劳苦。”
我的眼泪突然就滑落，心里却是甜的、暖的：“四哥，这都不算什么……”
“为什么要喝那药？”
“他要我喝下，才能放心地让你登基。”
“就算你不喝，诏书已经拟好，我也都布置好了，不会出问题的。”
我摇摇头：“不，到了那一步，我绝对不会希望再出任何岔子。不过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
四爷叹息着：“我的玉儿……我的玉儿……”
“四哥，你别难受。”
“我怎么能不难受？你受了这么多苦，我能不难受吗？”他疼惜地轻抚我的头发。
我搂紧他：“四哥，我说过，我不会是你的负担。而唯有分担你的负担，我才真的能够不是你的负担。你明白吗？”这话说得，我自己都觉得逻辑混乱。
四爷却点了点头，拥着我躺下，为我盖好被子：“我的玉儿，我怎么会不懂你呢。正是因为懂，所以才心疼啊……”
“四哥，没事儿的，真的没事儿。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以后，你更懂我。这就够了……相依相伴……”
四爷拍拍我的背：“傻姑娘，你就不会诉苦吗？为了守护我，守护十三弟，十四弟，你那么辛苦，你就不累吗？”
“不累！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不怕什么了。”
我看着四爷，他疼惜地看着我，轻轻吻着我的额头，鼻尖，嘴唇：“我的玉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你本该被温柔对待，细心保护，怎么能受这样的苦……”
“四哥，你别这样。只要能分担你的忧愁，让你轻松一些，我就安心了。”我搂紧他，感受着他轻吻我的脖颈和耳垂的温柔。
“我爱你……玉儿……”
“我也爱你……”
夜还很长，他给我的爱和温暖，也会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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