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坚定
“没有！”玄竹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那还好！”言颜长舒了一口气。
对于言颜给出的答案，玄竹似乎泛起了些许好奇，略带疑惑的眸光看向言颜，浅声道：“你觉得好，那是因为你觉得生命珍贵，可是，对男子来说，他的人生没有什么牵挂，一心想和姑娘在一起，活着，就成了煎熬。”
言颜眉头微蹙，不是很同意这个观点：“那煎熬的前提也得是他长情吧，很多人都是健忘的，随着时间流逝，情会淡，人会忘…煎熬，不过一时，不会是一世…”
“……”左安眉头微凝结，转眸看向言颜。
左安没有想到言颜会这么快的给出这么一个反应。
这个反应太理智了！
完全没有她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仿佛在那一瞬间，言颜骨子里的倔强全都顷透了出来。
感受到了左安的目光，言颜给予了回应：“杉杉怎么想？”
左安摇了摇头：“你们说得都有道理，我是一个重感觉的人，如果我能操控男子的生死，我应该会尊重他的选择吧。活着也罢，跟着那个姑娘去也罢，都是很好的结局……”
“这么看来，故事的结局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温言缓缓开口，转眸望向玄竹，虽然他笑着，眸底却带着寒凉的光。
玄竹立马会意，笑着起身：“是了，这么一来，结局是什么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左安不干了，起身：“不是，那我还想想知道结局的呀！”
玄竹却摇了摇头，浅笑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结局？”
“……”
“不论怎样，他们二人只能有一人如愿，如男子的心愿：他亡，他与姑娘二人携手黄泉，然后，看命能不能让他们来世再续前缘；如女子所愿：男子生，他带着那悲伤的记忆活一生，然后会像言颜讲的一样，或许忘记了姑娘，然后遇到了别的人。”玄竹笑道：“没有哪个结局是更好的。”
“但是……”左安眉头一蹙，看着温言：“你干嘛说结局不重要了阿？我很想知道结局的。”
“那我给你一个结局，要不要？”温言也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懒得理你！你现编的能跟真实发生的事情比吗？”左安赌气地坐了回去。
“我一向觉得，我可能手眼通天，能够编织你想要的世界呢！”温言带着浓厚的笑意跟着坐了下去，笑道。
他这句话落在左安和言颜的耳里，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可是，这句话落在玄竹耳里却是惊心动魄。
仿佛一把利刃直插胸口。
玄竹顿时觉得人都恍惚了……
眼看着事情的真像活脱脱地摆在了面前，却无人当真时，那种既慌张又无奈的感觉。
“是是是，你说得对，我想要的你都能给我，但是这个故事我不想你编嘛！”说着，左安转头看向言颜：“你想知道结局吗？”
言颜忽然露出笑意，伸手刮了一下左安的鼻子，笑道：“杉杉，你真傻。结局玄老早就说了呀！”
“……”左安眉头一蹙，“什么时候说的？”
“玄老不是说了么，男子没有死！”言颜出言提醒。
“……”左安脑子一懵，回想了一下，“是哦！没死……”
“哈哈哈哈”温言连连摇头，趁着左安目瞪口呆之际，冲着言颜点了个头。
言颜也乖巧地回了一个颔首。
神识中，青梧无奈地摇头：这个杉杉，真是好糊弄！
“不对吧，我怎么觉得……”左安说不上是哪儿不对，望向温言，又望了望玄竹。
“你们年轻人聊着，我趁着天气好，出去溜溜弯！”玄竹带着浅笑，转身走了。
“玄老……”左安起身，“我还……”
“好啦！”温言伸手将左安拽住，“别闹腾了！”
“……”
“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给莫念打电话吗，可以去给他打了，邀请他来参加你的生日宴。”温言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左安想了想，点了点头：“让他来吃晚饭还是中饭啊？”
“中饭吧，他从城里过来要花不少时间呢，吃晚饭的话，他回去就太晚了。”
“行吧，那我去打电话去。”说着，左安就起身往自己房间去了。
草舍。
莫念睡了不过个把小时，人就忽然醒了。
脑海里浮现出了刚刚梦里的情景：左安在院里听故事的一幕一幕。
眼前尽是她的一颦一笑，还有她赌气噘嘴时的小眼神……
这还没有回过神呢，电话铃就轰轰烈烈地响了起来。
他知道，是左安！
也知道，左安是来邀请他参加生日宴的。
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清了清嗓子，才缓慢起身，接通了电话。
“你干嘛呢？这么久才接电话，不会还没有起吧？”他还没有说话，电话那头就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堆，声音充满活力，莫念都能想象得出她现在一脸不耐烦，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晃着脚丫子的模样。
嘴角挂起一抹无奈的笑容，莫念缓声道：“刚刚在楼下，你这一大早打电话来干嘛？那父子两的事情我还没查清楚呢，别催我！”
“……”左安翻了一个白眼：“我至于吗？就算我着急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也不至于这一大早用这些小事儿来打扰你阿！”
“哟。听这口气，是有什么大事呢？”莫念微微垂头，无奈的笑容里竟然有了些许愉悦。
“当然了！”左安嘿嘿一笑：“本小姐要过生日了，为了能从少阁主那里大捞一笔，我决定请你来我家吃饭。”
“……”
“记得带礼物阿！”左安说着，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想吃什么，我提前给你备着。”
“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吗？”莫念真是服了，怎么有这样的人呢？
“我向来不要脸阿，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左安理直气壮：“我刚刚给了你机会的啊。让你点菜你不点，回头我白菜稀饭就把你搞定了啊……”
“我肯定要点的啊！”莫念真开始琢磨了。
“你说什么？”左安忽然起了一个小坏心眼，捂着嘴怕自己的笑声钻进电话筒，“我这儿忽然信号不太好了呀……”
“……”
“喂？”左安慢慢地将话筒拿开，“喂？”
咔……
左安一脸得意地把电话给挂了！
后一步跟着左安走进屋里的言颜满脸笑意地走到左安身边，“杉杉……”
“芷兰，是不是很有趣？我敢打赌啊，莫念肯定要气死了……哈哈哈”左安耸了耸肩，为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非常满意。
“不是……杉杉，我刚刚听着，你好像……”言颜有些憋不住笑了：“你好像没有告诉对方，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哦。”
“……”左安的表情瞬间凝住。
“你是不是还得再给人打一电话啊？”言颜努力地憋着笑。
杉杉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可爱啊？
言颜这么想着，伸手摸了摸左安一脸懵的脸：“你真是太逗了！”
“是喔……我去！”左安尴尬地看了看电话，再一次厚着脸皮拨了过去。
莫念正在心里骂左安呢，电话又响了起来。
满心不愉快地接了起来：“哪位！”
“我呀！”
莫念眉头浅蹙，第一反应是这丫头又整什么幺蛾子呢？于是满心防备：“又怎么了？…”
“刚刚信号不好……”左安尴尬地解释。
莫念无奈摇头：“是，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说着，莫念腹诽道：真当我傻吗？
“那你在我过生日的时候要来阿，七月半！”
原来是因为忘记跟我说日子了？！
听到这里，莫念嘴角一挑：“我要吃佛跳墙，熊掌，燕窝！”
“……”左安咬牙切齿，“你是要一次吃垮我啊？”
“这么点东西，也不至于把你吃垮吧？”莫念眉头一挑，笑道：“我其实知道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左安一愣。
很快，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嘟嘟的声音。
得！
自己送上门让人给耍了！
佛跳墙？熊掌？燕窝？
亏他说得出口！
德性，真以为点了就有啊？
左安翻了个白眼，起身，看着言颜道：“芷兰，本来我耍被人的，这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言颜看着左安的表情，大笑出声。
“算了，能让你开心一下，也值得了！”
屋里，就剩两个姑娘一阵又一阵的娇笑声。
电话的另一头。
莫念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结了起来。
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莫念的手渐渐握紧。
一个念头骤然而生！
很多年后，莫念的记忆甚至开始模糊消散的时候，他依然记得这一刻他心中忽然犹如雷电惊彻的感觉。
他混沌纷繁的世界，好像骤然撒入一缕阳光。
那些他曾经看不清的一切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些他曾经执着的一切似乎都找到了根源。
她，或许不是他的劫！
她，应该是他存在的理由！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脊椎中忽然被注入了某种奇特的能量，那股能量直冲大脑……
然后急速地窜入身体中各个角落。
眨眼睛，他的血脉中，他的筋骨里，仿佛都刻上了这个烙印。
眉眼里，坚毅丛生！
让我想一想是吗？
或许，不用了！
他赶到斗宿阁的时候，莫老爷子正在休息。
他坐在外厅等了三个小时，感受着夏日里越来越厚重的阳光，还有心底越来越沸腾的血液。
随着等待的时间越长，他越来越肯定了自己的主意！
没有丝毫的动摇，反而越发坚定！
“少阁主，阁主醒了，请您进去！”照料了莫老爷子四十多年的老人柳嬷嬷从后院走了出来，邀请莫念进卧室旁的小书房。
莫念起身，跟随着柳嬷嬷的步伐，缓缓朝后院走去。
每走一步，都非常用力。
那一刻，他的心底是很沉重的，他不知道爷爷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可是，自己心底却又很坚持。
心中，是一种非常杂糅的感觉。
兴奋、却也愧疚！
血性、却也颓然！
两百多米的走廊，他想着快点走完，也想着永远不要走完。
他不想二者选其一，可是，他却近乎魔怔了，无法舍弃左安。
终究，这个走廊也不过两百米。
小书房里，莫老爷子穿着一身黑绸唐装，端着一盏茶，坐在太师椅上，看到莫念进来，便冲柳嬷嬷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刘嬷嬷点头，退了出去。“知道了。”
“爷爷！”莫念走到莫老爷子跟前，手紧紧地攥着，不发一语。
“你想好了？”莫老爷子的语气平静如水。
“……”
“……”莫老爷子抬眼看着莫念，见他不发一语，心中便有了结果。
面对这样的结果，他眉头也没有拧一下，眼眸里也没有了先前的凌厉和严肃，眸色中尽是平静安然，眸光如海，仿佛能包容一切……
“你想好了？！”莫老爷子这句话跟刚刚的话一模一样，口气却千差万别！
一个疑问？
一个反问！
他在确认，同时也希望是自己误解了自己孙子的意思。
“……”可是，莫念却依然不开口！
“有胆子做决定，没胆子开口跟我说？”莫老爷子皱起眉头：“这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爷爷，对不起！”莫念咬紧了牙关，紧紧握着拳头。
“念儿，你知道我什么喜欢你吗？为什么在你这个年纪，我就敢把斗宿阁交给你吗？”
“……”
“因为你够狠，因为你够绝！因为你面对事情，脑子够清楚，从来不给自己留麻烦，也从来不会感情用事！”莫老爷子眉头越锁越紧，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多了起来。“你有很多事情，做得比我好！”
莫念眉头微动，跪下了身子。
“从来不动感情的你，这是为什么呢？”莫老爷子红了眼眶，语气也哽咽了起来：“你这是为了什么呢？！！！”
“爷爷，我不会连累斗宿阁！”
“我是怕你连累吗？”莫老爷子哀叹：“我是怕你丢了性命！”
“……”莫念抬头，看着莫老爷子悲叹的双眸，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心中滋味万千。
“……”莫老爷子伸手摸向莫念的脸颊：“孩子，人生还有很长！她或许不过是你梦中一走而过的人！人活一世，不断有人来，不断有人去，缘聚缘散，时间，会让一切缓缓而过，你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她？”
“爷爷，我的概念里，没有人生这个词！”莫念咬紧了牙关：“在我眼里，来人世就是了结恩怨的，不是缘，就是债。活一世，不过是欠账还钱，欠命换情罢了！如果，是我欠她的，是命，是情，我都认，也不想躲！”
“……”
“……”
“所以，你连爷爷也不要了？”
“要！”莫念眸光坚定：“不过，她，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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