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向我开炮
马宝和夏国相引领着自己的士卒,跟在骡车凤辇的后面,直奔吴三桂的大军冲去。
按照夏国相之前的计划。他们这队人马会在战场中间的位置停下来,随后掏出“关宁虎卉”的旗子进行易帜。
马宝到时候会劈开凤辇,救出熊元霸。让熊元霸引领他们,跟吴三桂诉说原委经过。
最后他们与吴三桂的大军合兵一处,再调转枪头,反戈一击。共同击败大顺军。
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等众人跑到战场中间的位置时,人是停下来了,可是这六头骡子屁股上挨了一刀,正疼得要命,低着脑袋就往前冲,怎么喊也停不下来。
马宝一看,这可坏了。如果这样带着人马和这燃烧着的骡车,一齐冲到吴三桂的阵内,那就不是临阵投降,而是田单的“火牛阵”了。
于是赶忙止住了向前冲锋的士卒,告诉夏国相立刻原地进行易帜。自己则从士卒手里抢过一杆骑枪,去追前面受惊的骡车。
那几匹骡子受了惊吓,虽然跑得飞快。但毕竟后面还拉着一辆凤辇。自然跑不过马宝的战马。没跑多远,就被马宝迎头撵上。
然而无论马宝拉缰绳还是进行拦阻,这几匹骡子来了倔脾气。怎么的也停不下来。
最后把马宝逼得急了,双腿站在马上,操起骑枪,对准一头骡子的后背,用骑枪由上至下,狠狠的扎了下去。
这一下马宝使的力气奇大,骑枪竟然将骡子捅了个对穿,整个的钉死在了地上。骡血四处迸溅,浇得马宝满头满脸都是鲜血。
捅死了一头骡子后,剩下的那五头骡子也不跑了,吓得伸着脖子,“嗬~嗬”的在战场上狂叫起来。
要知道这骡子平时是不叫,然而一旦叫起来,却是惊天动地。这时夏国相也叫几个心腹拉出“关宁虎卉”的大旗,在战场上展了开来。
此时正面战场上,刘宗敏带着骑兵冲锋,一时间尘土大作,大家无暇顾及旁事。
但侧翼战场上,无论是大顺军的张鼐,还是清军中的吴三桂和满达海,都紧盯着阵前的变化。等看到马宝捅死骡子,又集体易帜,每人都是一脸的发懵。
张鼐本来看到马宝用骑枪刺骡,将凤辇停住,还喊了一声好。然而转瞬之间。竟然发现马宝把大顺的旗帜撤了下去,反而打出了“关宁虎卉”的大旗。
张鼐最近一直忙于闯王宝藏的事,也没有潼关给他寄过来的家信什么的,所以对这“关宁虎卉”四个字茫然无知。
“马宝叛变投敌了?可是不对啊,这不是大清的旗号啊......难道是马宝使的什么计策么?”
对面吴三桂的大军也是一头的雾水,本来对面冲出的这架凤辇声势骇人,后面跟着的几千骑兵也杀气腾腾。
结果到了战场的中间,画风突然一变。
一名小将竟然用骑枪杀了一头“骏马”,止住了战车的冲锋势头。紧接着拉车的其余五匹“骏马”竟然嗬~嗬地发出了驴叫!
这时大家才醒悟过来,原来拉车的根本不是什么骏马,而是六头骡子。
随后,这几千骑兵干脆在战场中间不动了,而且撤下了大顺的旗号,反而打出了一个莫名其妙,谁都没见过的“关宁虎卉”大旗。也不知道究竟是算哪一头的。
这一串的变化,把吴三桂和满达海看得目瞪口呆。
满达海指着那旗帜上的“关宁”两个字,问吴三桂道:“吴帅,这是你在敌阵中埋伏的人马么?”
吴三桂摇头道:“没有,这旗号我也没见过。”
满达海若有所思道:“我记得这中原女子,倒是经常以‘卉’字起名。就像我们满洲给女孩子起名为‘乌布里’。其实都是小草的意思。”
“这既然阵前打出了你们关宁的旗号,能不能是你们关宁军里,流落在外的家眷啊?”
听了满达海的话,吴三桂心里顿时一惊。要知道清廷虽然给他封了王爵,但其实对吴三桂一直是怀疑的。几十万辽民和关宁军的家眷现在还都扣在山海关、锦州一代作为人质。
江南大明派来的使臣,吴三桂甚至连面都不敢见,送给他的那些礼物和几万两银子,也都一起捐给了朝廷。称崇祯为旧主,并坚决不承认江南大明的正统。一直在竭力的向大清表述自己的忠贞之情。
如今满达海说这些人是流落在外的关宁家眷,吴三桂心中顿时一惊,这事要传到北京多尔衮的耳朵里,那必生祸端。
于是吴三桂斩钉截铁道:“绝无此事!大顺军与我生死世仇。想必是他们辱我军威,嘲笑我关宁军像个娘们儿,不敢与他决战。本王这就派属下,将阵上的这哨人马,尽歼于此!”
满达海见吴三桂否认,心中突然一动,自从早上一来,他不断的被吴三桂说教,心中早已烦闷不堪。刚刚又见阵上鳌拜被刘宗敏一刀劈落马下,心中的怒火更是到了极点。
如今看到战场中间的那名小将年龄恐怕还没自己大,身边还守着一辆着了火的骡车,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有道是,时来天地皆同力,大丈夫武功盖世,也总需要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此刻战阵之上,几万双眼睛众目睽睽。
如今鳌拜惨败于阵前,巴图鲁的名号自然不复存在,如果自己能在这个时候阵斩敌将,那么一战过后,满达海的威名必将闻名于天下。这简直就是送到自己眼前的机会。
于是满达海拉长声音,道:
“哦~不是你们关宁军啊,那就最好了!你且给我观敌瞭阵,待我去会会他们。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满洲第一巴图鲁!”
说罢,满达海根本不和吴三桂商量,大吼一声,带领这自己身边所属的那一队满洲士卒,对着马宝迎了上去......
...
在阿济格面对的正面战场上,弓弩和枪铳齐发。几乎一瞬间,刘宗敏的那匹大黑马浑身冒出无数血雾,一头跄跪在了尘埃之中。
众清军刚要叫好,却见刘宗敏翻了个身,又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抖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抡起手中那柄黑乎乎的大铡刀,继续向清军冲了过去。
“不要射马,射人啊!你们都瞄哪呢?”
阿济格气得大叫,虽然兵法上说要射人先射马,但是这些士兵也太死心眼了,怎么全都瞄准了马射,连一个射人的都没有!
传令兵也摇动着令旗,在各队人马中来回穿梭奔跑,大喊道:“射人,射人,瞄准了人再射!”
清军的弓箭手听到命令,定了定心神,继续抽弓搭箭进行射击。
而清军的第一排铳手早已打完了手中火铳的铅弹,默不作声的退到后排,清洁枪筒,装药填弹。后排早已经准备多时的铳手踏步向前,点火瞄准,进行射击。
清军组建乌真超哈的火器营多年,早已经对这套战法摸得纯熟。虽然称不上连续不断的射击,但是装弹的速度却也不慢。
刹那间弓弦的响动和火铳的声音连成一片。
阿济格策马站在上风头,稍微避开了些火铳散出的白烟,透过千里镜仔细观看阵上的情形。
这一次,他可看得真切了。原来并非自己的士卒射得不准,而是这个刘宗敏居然刀枪不入!
无论是箭矢还是铅弹,到了刘宗敏的身上,居然都被弹了开去!
“这......这没有道理啊,这不符合天道!”
“这是长安战场!又不是上古封神榜中的牧野之战!凡事总要讲宇宙变化的阴阳至理吧。”
“我只道我们满洲人粗鄙无文,弄一些萨满神通,不是很讲道理。可你刘宗敏是堂堂汉人啊,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总该信一些程朱理学吧。如今连火铳都不伤分毫,这事太不讲理了啊!”
将是军中之胆。此时大顺军见刘宗敏有如天神下凡,竟然在枪林弹雨中毫发无损,顿时士气大振,后面的骑兵纷纷加快的策马向前的速度。
而此消彼长的是,清军却是乱了阵脚。本来对方的骑兵已经发起了冲锋,这个时候就应该拉弓填弹,蓄力待发。可此时见刘宗敏发威,心中都是胆寒。只是将手中的箭矢,铅丸不要命的集中向刘宗敏射去。
阿济格一看不是办法,对着自己的炮兵阵大喊道:“放炮!放炮!给我瞄准了打!”
清军的大炮分为攻铳、守铳和战铳。这攻铳和守铳又笨又重,是攻城和守城用的。而战铳重量相对较轻,是野战时用的大炮。
这一次阿济格其实带来了不少攻铳,也就是俗称的红夷大炮。然而在过渭河之时,这些红夷大炮几千斤的重量,实在的过于沉重。有不少都掉进了大顺军事先挖好的冰窟窿里。
所以现在阿济格的手头只有几百门战铳。这些战铳本来是阿济格压箱底的武器,如今见刘宗敏势不可挡,竟然气急败坏的要让炮兵去打刘宗敏。
听到这个命令,那些操炮的八旗汉军恨不得把手中的火把直接塞给阿济格,你能瞄准的话,那你来打好了!
要知道这大炮即便是熟练的神射手,也要先打上几炮。校对好方位后才好精确射击。
然而这个刘宗敏可是个活的,如今拿着大砍刀,正往这边冲过来呢,这让我们怎么打!
不过上支下派,却也没有办法,八旗汉军的炮手们只好估量着距离,胡乱的点火,打上一通。
一时间,清军大阵内炮声轰鸣不断,阵阵浓厚的白烟不断腾起。这大炮不比枪弹,炮声震耳欲聋。开始时给刘宗敏也吓了一跳,
可再仔细看时,却发现这些大炮根本就没有准头,炮弹都不知道打到哪个爪哇国去了,自己身前身后几十丈内,居然都没落下一发炮弹。于是放声大笑,朝着阿济格的帅旗的方向便冲了过去。
这大炮不像火铳,清理炮膛内的火药残渣要比火铳费事得多,时间也要更长。所以清军的大炮响过之后,便纷纷的哑了火。
刘宗敏的速度奇快,眨眼间便冲进了炮阵之内,此时清军的炮阵被白色的浓烟笼罩,还没有散去,近在咫尺之内都看不到人影。
刘宗敏不管不顾,挥舞着手中的屠龙刀四处的乱砍冲杀。然而就在这时,眼前的红光一闪,一声巨大的炮响,却陡然而至。
原来这次阿济格过渭河,虽然没带过来红夷大炮,却弄过来一架超号的佛郎机大炮。
这所谓的佛郎机,就是葡萄牙的意思。而弗朗机大炮则是葡萄牙最新的一种造炮技术。
属于后膛发射的火炮。其实已经跟现代的火炮很是接近。整个大炮能拆分为子炮和母炮。
这个子炮就相当于带有弹壳的炮弹,在阵前预先填充好弹药。开炮的时候,不需要另外在大炮里填塞火药铅弹。直接更换子炮,点燃药捻即可。射速要比平常的火炮快上几倍。
这个时候整个阵地都被炮药的白色浓烟遮盖,一步之外便看不到什么了。
不过这个操炮的八旗汉军对这佛郎机大炮早已烂熟于心,所以一发子炮打完之后,也不用去看子炮的位置,伸手就抓起打空了铅弹的子炮提手,扔在脚下。
接着又续了一发新的子炮进去,并随手点燃了药捻。
他只是习惯动作,却没想到此时刘宗敏已经贴到了近前,这无意中的一炮,竟然奏了奇功,几乎等于怼着刘宗敏的脸上,轰出了这一炮。
刘宗敏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身子被这一炮掀到了半空,又重重的跌落下来。
大顺军的将士正往前冲,突然就听到一声大炮的轰鸣。紧接着汝侯刘宗敏从清军炮阵中的白烟中倒着飞了出来,又跌落在尘埃之中。顿时大惊失色,纷纷勒住坐骑,大气都不敢吭一声。眼睛紧盯着地上的刘宗敏。
而对面清军炮阵上的白色烟雾,来得快散得也快。一阵北风吹过,烟雾散去。阿济格望着倒落在尘埃之中的刘宗敏,不由哈哈大笑。
当年明朝军神戚继光曾经在兵书中说过,这佛郎机是军中利器,一里之外,就能将人马洞穿。如今贴脸输出,等于结结实实的轰了个正着。这刘宗敏即便是铜打铁铸,恐怕挨上这一下,也要被打得稀烂了。
可阿济格笑声未落,就见刘宗敏晃晃悠悠的又站了起来。此时的刘宗敏手中的屠龙刀崩掉了一个茬口,胸前的天魔神甲也碎了一片。看着样子似乎有些凄惨。
然而被佛郎机大炮正面轰中,不但看起来四肢完好无损,居然还能站起来,这已经不光是不合天道了,甚至连神鬼之理也不讲了!
在西游记中,金兜洞里有一个青牛精。也是擅避刀枪。无论对面是射来什么箭矢、飞刀、火器。都被那青牛精通通的收走。
但即便是那个青牛精,也需要太上老君的金刚琢傍身,才能破了这些火器、飞刀啊。
眼前这个刘宗敏,居然拿肉身硬抗大炮!连西游记里都不敢这么编啊!
阿济格简直欲哭无泪,而对面的大顺军看到自己的将军如此神勇,士气值已经升到了极点,纷纷大喊道“万胜!万胜!万胜!”
刘宗敏摇了摇被大炮震得发晕的脑袋,将嘴里血沫吐了两口。见阿济格已经在前面不远处,于是冲着阿济格招了招手,示意阿济格过来受死。
阿济格此时哪里还敢跟刘宗敏对视。以此时刘宗敏的神勇,估计自己身边的亲丁卫队没有一个,能是他的一合之将。慌忙间拨转马头,就要往自己的阵后撤退。
刘宗敏见阿济格骑马要跑,知道凭着自己的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阿济格的战马。
手边又没有什么可以及远的武器,急中生智之下,双手握住屠龙刀的刀把,猛然间在原地转起圈来。紧接着用力一甩,那屠龙刀脱手而出,旋转着飞向阿济格。
这屠龙刀极其巨大,竖起来有一人之高。此时旋转起来,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巨大绞盘。在清军中犁出一条宽有一丈左右的血肉深沟。直奔阿济格飞来。
阿济格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翻身,从战马上滚落,紧紧的趴在地上。
那旋转的屠龙刀,带着尖啸之声。从阿济格的头顶一划而过。将阿济格的战马一劈两半。之后余势不减,将阿济格身后碗口粗的大纛旗杆,砍为了两断。
随着清军大纛旗的倒下,刘宗敏身后的骑兵队和“三堵墙”已经杀到了清军的阵前。
若是在以前,即便大顺的骑兵队能不顾伤亡,冒死冲到清军的阵前,也会被箭矢、枪弹打得损失大半。
可今天清军的远程火力,竟全被刘宗敏一人吸引了过去。等大顺的骑兵冲到清军眼前时,清军还望着天神下凡一般的刘宗敏发愣。
在冷兵器时代,如果部队措不及防之下。被集群的骑兵完全加速后,以墙式冲锋到了眼前。那么接下来的不是溃败,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就像热刀插入到凝固的牛油中一般,甚至连丁点的反抗都没有,阿济格的中军便被“三堵墙”冲出了一条近里许长的巨大缺口。中路战线完全崩溃。
这时,有刘宗敏的亲军还用高杆,挑起了多铎的亲王甲胄,站在马背上不住地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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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满洲的亲王甲胃其实都差不多,并不是按八旗的颜色进行制甲,而是统一制成了石青色。
张鼐临战之前,把自己从熊元霸身上剥下来的那件亲王甲也一起借给刘宗敏,为的就是动摇建虏的军心。
此时举在高杆之上,离得多远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远处的清军看到阿济格的大纛旗缓缓倒下,没一会功夫。这一套满洲亲王的甲胄又被挑在了高杆之上。
自然心中只留了一个念头。
“败了!大清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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