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喜祸相依

　　黎吉年很是重视这次在祠堂这边摆宴，当听到族人传话给他时，一股怒气从心口直接涌上头脑。

　　今日这样的日子，是能闹事的吗？黎吉年拄着拐杖在族人的搀扶下过去了。

　　黎老太她们已经打起来了，村民们好心劝架，但也不好直接动粗。

　　黎吉年到的时候，拐杖重重扣了扣地面，当机立断指着黎老太、黎姜氏她们：“把她们通通带去祠堂禁闭室，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放出来，谁也不能求情！”

　　黎吉年是真的动气了，在祠堂也敢闹事，越来越没规矩了，这事若不严肃处理，日后都管不了她们了。

　　黎前石对黎吉年的处理没有任何意见，见黎老太还想拿娇，直接让村里最有力气的妇人过去拉人。

　　黎苗苗还坐在酒席上，抱着黎弘宝逗弄着，只当刚才发生的事情跟自己完全无关一样。

　　黎吉年看了一眼黎苗苗和黎弘宝，心里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这黎老太一家子，真是越来越无法理解了。

　　黎苗苗好歹是唤黎老太一声阿奶的，发生这样的事，不劝阻也就罢了，还跟没事人一样杵在那，事不关己！冷漠，冷漠啊！

　　开始上菜了……黎吉年晃了晃头，将那些沉重的心思甩掉，暂时不去想。没了会惹事的人，这场酒宴大家吃得心满意足，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亢奋。

　　这是他们今年吃的第二顿大餐了。这美味真是绝了！沉浸在美食的欢乐中，从中午到晚上，村里众人个个喝得红了脸，有人忍不住拔高嗓子吼了两句，惹得大家捧腹大笑。

　　夏日的鸣虫声在夜里格外响亮，大家踩着微醺的步伐各回各家，带走一丝丝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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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傍晚，村里传出来一些风声，有人看见黎王氏全家一大早坐着牛车出去，晚上哭着回来。听说是黎弘达突发高烧，烧成了半个傻子。

　　黎弘达烧成了半个傻子？这事儿大条了。

　　黎老太如今还被关在祠堂里呢，昨晚黎永根带着黎弘辛来跟族长求情，但被打发了回去。黎老太若是知道黎弘达变成了傻子，那可就……

　　村里众人都知道黎老太把黎弘达看得比谁都重，出了这样的事，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黎吉年在家中听到族人的传话，“砰……”摔碎了一个茶碗，震惊地两手都颤抖了起来。

　　儿子孙子和曾孙看到他那样，一个个让他放宽心，不要想太多！

　　黎吉年去了祠堂，黎老太和黎姜氏她们还在骂骂咧咧，一刻不得消停，远远就听到她们那把尖锐的嗓子。

　　“咯吱……”祠堂禁闭室大门被推了开来，黎吉年的身影出现，里面的人好像被掐住了喉咙一样，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黎老太看到黎吉年，只见他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黎吉年单独把黎老太叫了出去，黎姜氏等人不乐意了，嘴里难听的话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族长，你把黎老太放出去，凭什么关着我们？一碗水是要端平的……你把我们也放出去……”

　　“我们都饿了一天还不够吗？”禁闭室里虽然有被子，不怕冷到，但肚子昨晚响了一夜，饥肠辘辘的感觉太难受了。

　　“砰……”禁闭室的门再次关上，黎姜氏气得对着门拳打脚踢，发泄心中的不平。老族长就只会偏心黎老太他们家，不就有一个会读书的男儿嘛，有啥了不起的？

　　黎姜氏脏话连篇，骂得胸口剧烈起伏还不够，把村里看不顺眼的人通通骂了一遍。

　　此时，黎姜氏还不知道黎老太家的变故，若是她知道黎弘达发高烧烧成了一个傻子，一定会嚣张地仰天大笑三声。

　　黎老太被黎吉年叫了出去，见族长沉默了好半晌，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头莫名的感到一丝丝不安。

　　“你快回家看看吧！弘达发烧，听说现在不大好。”黎吉年最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也同你去一趟。”

　　“什么叫做不大好？我乖孙儿怎么了？族长，你实话告诉老太我。”黎老太瞧着黎吉年那沉闷的神色，心中大铃猛响，整个人有些颤颤巍巍起来。

　　“弘达……我的乖孙儿啊……”黎老太一边喊一边小跑，朝家里仓促而去。

　　乖孙儿傻了……乖孙儿傻了……这怎么可能？她的乖孙儿怎么会变傻了呢？黎老太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黎弘达坐在凳子上，吃东西是黎王氏喂到他的嘴边，嘴角好像合不拢了一样，粥水稀稀拉拉地流了出来，顺着衣襟弄得哪里都是。

　　怎么会变成这样？黎老太感觉被雷劈到了脑子一蒙，不就是一个发烧而已吗？药也吃了，怎么还会弄成这样？

　　“啊……”黎老太心里梗得难受，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要不是黎吉年昨天把她关在禁闭室，弘达不会变成这样的！如果昨天她回了家，一定不会让她的乖孙儿烧到脑子出了问题！

　　还有王氏！她昨日明明嘱咐王氏好好看着孩子的，她到底是怎么看的？

　　“王氏，你昨日都做了什么？我让你照顾弘达，你照顾成现在这样？亏你还是孩子阿娘！一个个都是没用的东西。”黎老太觉得心窝子特别疼，疼得她快要晕死过去了。

　　看着黎弘达两眼无神、呆愣像木偶一样，眼珠子狠狠地瞪向黎王氏。

　　黎王氏被黎老太骂得像鹌鹑一样不敢吱声，谁知道那发烧这么凶猛，白天看了一天都没事，大半夜的时候，她已经困得不行，半眯半醒之际就睡过去了。

　　当天亮睁眼的时候，看到床榻上孩子脸色已经有些青白了……她是一个人，就算是个铁疙瘩，也撑不住白天晚上都不睡啊……但这样的话，黎王氏不敢说出口，不然铁定迎来黎老太的暴打。

　　黎永根和黎弘辛沉默着，对黎弘达这样的变故心里也难受着。昨日两人就在田里干农活儿，连祠堂那边的酒宴都避之不去。

　　因为刘轻，最近家里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黎永根拉不下那张脸，一大早就带着黎弘辛出门干活，黎弘达发烧，他们还是下午回家才知道。

　　黎老太被黎吉年关禁闭室，两人又去族长那里求了情，吃晚饭时刘轻又作妖，家里一团乱糟糟的，黎弘达就只有黎王氏一个人照顾着。

　　黎弘达变成这样子，黎永根心里的痛楚是不言而喻的，只是要他怪谁？

　　黎吉年从黎永根那里听到了县城大夫诊治的结果，心里失落痛惜是难免的。毕竟，他以前一直寄托着自己的希望在黎弘达的身上。

　　现在想法虽然改变了，但黎吉年心里还是戚戚然，将从家里出来就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老黎家的，你不要灰心，弘达小子的情况还需要多多安养着，咱们县城里的大夫没办法，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医术无双的人……”

　　“这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意，你且收着，给弘达再找找大夫！”黎吉年把自己的钱兜子拿了出来，那是他大半生的积蓄，全都在这里了。

　　黎吉年朝黎老太递了过去，里面不多不少，但也有三十来两，这件事情连他自己孩子们都不知道。

　　“小心意？”黎老太抓过黎吉年的钱兜子，老脸瞬间阴沉下来，怒目以视：“你就拿这点银子来打发谁？我呸……黎吉年，要不是你把我关在禁闭室里，我的乖孙儿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要是我昨日回来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拿钱打发叫花子去吧！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喝……你现在看到桃源山庄给族里带来好处了是不是？已经不管我乖孙儿的死活了！现在我家弘达变成这样，你彻底摆脱了，开心了，以后可以捧着桃源山庄的大腿了。呸……”

　　黎老太吧拉着黎吉年的钱兜子，粗鲁地将里面的银子抓出来，狠狠地往黎吉年的面上砸……

　　“黎老太，你太过分了！”在家里坐立不安的黎和田，觉得自家老爷子亲自过来黎老太家有些不靠谱，匆匆赶来，正好看见黎老太朝老爷子甩脸的一幕。

　　地上滚落着细细碎碎的银子，大大小小，黎和田看到黎老太手里那熟悉的钱兜子，心里已然明白了个大概。黎老太这是把气撒在他家老爷子的身上了，简直可恶。

　　“阿爷，我们回去吧。这家人根本不领你的情，算了吧！”黎和田扫视着黎老太家众人，一个个暗沉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们多少百两一样，要吃人的架势。

　　黎弘达的傻样，他也看到了，但黎和田没有什么特别感受，他更担心的是老爷子，怕他心里过不了那道坎。

　　“黎吉年，我孙儿变成这样，你也是罪魁祸首！要是你把我关祠堂……一切都不会成这样的。”黎老太愤怒地看着黎和田搀扶着黎吉年离开，气急败坏地跟在后面大吼大叫。

　　黎和田紧紧扶着自家老爷子，觉得黎老太家就是丧心病狂，回头怼骂道：“黎老太你要不要脸？不要以为你年纪大了，我黎和田不敢打你！你被关禁闭室，那是你犯了族规。你家黎弘达发高烧，一大家子除了你其他不是人吗？一个个都眼瞎冷血，不会及时把人送去医馆。现在病傻了，把罪过怪在我家老爷子身上。你是想让自己良心好过些吧？”

　　什么东西？真当他家老爷子好欺负不成？气死他了，黎和田毫不气弱地骂起黎老太来，作势想要往后朝对方踹过去一脚。

　　黎吉年及时拦下了黎和田的举动，两手微微颤抖着，让孙儿不要动手，声音萎靡地说道：“走吧，回家去。”

　　黎吉年心里有些沉重，他万万没想到黎老太会那样想他！在族人面前，他自认没有端平过那碗水，之前偏袒着黎老太一家，现在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黎老太昨日和黎姜氏她们在祠堂面前大吵大闹，那是对祖宗的大不敬，难道他不该罚？

　　黎弘达发高烧，他不是料事如神的仙人，也不会未卜先知，好好的人变成了个傻子，他心里也感到难受沉痛啊。

　　“阿爷，黎老太这是无理取闹，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里。昨日黎老太去祠堂吃酒，但黎王氏没去，晚上黎永根和黎弘辛也在家，可就是这样，他们还能让黎弘达烧成傻子才去医馆，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昨日就算黎老太在家，她也不会半夜跑起来去孙子房间的，她那就是歪理，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黎和田脑子灵活着，不停地宽慰着黎吉年。

　　黎吉年知道自己没有做错，黎弘达傻了他心里固然沉痛，但黎老太那样说他，完全是用针往他心窝里扎，那是真真痛心了。

　　看着自己孙子，黎吉年浑浊的眼里微微闪过一个决定，叹出一口气，望着回家的路心里游有所思。

　　最近黎水村发生的事情很多！黎弘达变成了傻子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一时还没得消停，那边族里召集大家，宣布族长之位由黎和田接任。

　　哗……这接一连二的事情让黎水村的人想要不多想都不行！黎吉年把族长之位交给自己的孙子，这事儿很是突然。

　　虽然黎和田这些年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但黎吉年也不用如此仓促啊！再当个五年都没问题的。

　　可当众人被召集到祠堂里时，看到黎吉年的第一眼，大家感觉族长好像一下子变老了许多！

　　黎和田在自家老爷子把族长之物交到自己手上时，眼泪盈眶！心里对黎老太一家多了一些怨气！

　　老族长的变化让族里众人莫名沉重起来，他们都知道，老族长最近去了哪里，不就是黎弘达那件事吗？

　　老族长突然卸下族长的担子，和身上的那些变化，一定跟黎老太家有关。不知道在黎老太家发生了什么，让老族长伤心了吧？

　　把族长之位交给黎和田，不到半个月，老族长黎吉年没了！黎水村众人收到传话时，一个个都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心里更是潸然泪下。

　　村子里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伤，大家默默流着泪。今年是他们村子里的好日子啊，可老族长才看了没几眼就去了！

　　老族长是郁结于心没了的！这其中原因村里众人都很清楚。背地里，族里人都暗骂黎老太一家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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