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大郎，来喝粥了
“来来来，这个是东莱那边捞上来的海货，小郎君多吃点，千万别客气，不够的话我让庖厨那边再做。”
崔适满脸笑容地殷勤劝菜。
不用他劝，在他对面的客座上，赵羡正埋头案几间，专心致志地消灭着案上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
……
宝贝女儿一夜未归，焦急得上了一夜火的崔适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就迫不及待地催人赶紧出去找。还没等他喝口水润润燥肿的嗓子，家里的门子就飞奔过来禀告：
“主人！大小姐回来了！”
（作者注：汉代称呼女性不会用“小姐”这个词，更不用说仆婢称呼家里地位较高的女性了。但具体该怎么叫我没查到确切的说法，有说是该叫“女公子”，但又实在拗口。为了行文及阅读方便，故采用了“小姐”这个广为人知的称谓，特此注明。）
崔适当时就把他花了大价钱买回来宝贝得不行的云纹琉璃盏给扔了，一溜烟地奔向了门外。
等到了门边，看到疲惫不堪的宝贝女儿，倚在同样疲惫不堪的票姚身边时，崔适当即老泪纵横地奔过去，抱住女儿就嚎啕大哭：
“雯儿你这是跑到哪去了，差点没把父亲吓死，我都没敢告诉你母亲，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和你母亲该怎么办啊……”
崔雯没想到自己老爹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小声地贴到老爹耳边道歉：“都是女儿不好，让大人担心了。”
匆匆抹了把喜极而泣的热泪后，崔适放开女儿，又努力板起脸装出一副严父形象，点着崔雯的头教训道：“你也知道让我们担心了！整整一晚都不回家，你上哪野去了？赶明为父非把你禁足到嫁人不可！”
一边骂，崔适一边仔细审视着女儿，发现女儿的衣服还算完好，也没缺胳膊少腿后，总算放下心来，结束了这顿掩饰自己失态的叱责。
“没事就好，走，回家吧，回家好生歇息一番。”
崔雯连忙挣脱父亲，指了指一直在她旁边站着的赵羡：“父亲，这位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女儿恐怕已经死在大山里，再也回不来了。”
眼里只有自己女儿的崔适，这时候才发现尴尬饰演这空气的赵羡，连忙上前热情地握住赵羡的手，感谢道：“多谢这位壮……呃，壮士，搭救小女，我崔家必有报答。”
能这么违心地喊赵羡“壮士”，足可见崔适的这波诚意。
赵羡也被这声“壮士”喊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两口咽下嘴里的羊腿，朝崔适拱手道了声不敢，然后实话实说：
“长者之言小子愧不敢当。实不相瞒，小子只是因缘巧合之下，帮了贵府千金一点小忙。真要说起来，其实贵千金才是小子的救命恩人。”
赵羡谦逊的谈吐和不卑不亢的气质让崔适心中暗暗欣赏不已，唯独刚才这吃相有点……也难怪，在山里饿了一天谁的吃相也好不到哪去，瑕不掩瑜瑕不掩瑜。
当然了，对赵羡的欣赏也就只限于欣赏，什么嫁女儿联姻啊，联姻嫁女儿啊之类的赵羡想都不用想。
这么多年来，崔适见过的像赵羡这般年轻俊杰不知凡几。
如果遇到每个谈吐不凡的年轻人都要嫁个女儿过去，累坏他崔适的老腰也生不出来这么些个。
但这般谈吐气质均不凡的年轻人，一般都是出自某个名门望族的子弟，至不济也是位腹有才华的读书人。
不论是这二者中的哪一个，对于崔适这种地方豪强来说，都有着很大的结交价值。
即使赵羡年纪小，但为了结交其身后可能的家世，怀着心思的崔适依然笑意盈盈：
“小女终究是遇见了小郎君才得以存身，小郎君就是我崔家的恩人。”崔适坚定地认下了这份人情，然后又面带关切地询问道，“只不知小郎君为何孤身一人迷失深山之中，可否需要在下派人去联络小郎君的家人？”
赵羡早在决定跟崔雯来她家蹭饭时，就已经编好了自己的来历和去向，当下也是毫不迟疑地回答：
“小子姓赵名羡，乃是故平羌将军徐公讳丰的外甥，承了舅父的恩荫，在宫中为郎。这次出京，是得了舅父的准许，回老家襄阳祭祖的。”
借用了一下徐老爷子和张千秋的身份之后，赵羡又半真半假地虚构了一下目的。
反正襄阳也挨着南阳，离舂陵也就一两天的路程，方向也差不多。而回家守孝和祭祖也差不多，四舍五入就等于赵羡说的都是大实话。
从不说谎赵大郎。
崔适不疑有他，因为从长安去襄阳确实有一条路是途经弘农的，而且他确实听说过朝中曾经有一位姓徐的平羌将军。
于是崔适连忙起身施礼：“哎呀呀，原来是平羌将军家人。将军为国戍边劳苦功高，请受小民一拜。”
赵羡连忙也放下筷子起身，但因为崔适此礼是行给他借虎皮的徐丰老爷子的，所以不好避开，只得侧身受了半礼，之后连忙上前将崔适扶了起来。
崔适趁机把住赵羡的手臂，十分亲热地拉着近乎：“不知赵小郎君此行可还有别的家人否？不妨都请来在寒舍休息几日。在下也好备点土产，厚颜托小郎君给将军带去，以表在下的敬意。”
他的热情一时间让赵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正想随便做些应答时，刚才回到后堂换过衣裳的崔雯气势汹汹地“杀”了进来。
当着赵羡的面，她作势拧了一把父亲的耳朵，嗔怪道：“大人真是平日里交际惯了，如今面对女儿的恩人，也是这般嘴脸，大人不嫌害臊，女儿都臊得慌。”
“去！你这孩子，恁般没大没小！”崔适也作势拧了拧崔雯的耳朵，然后向赵羡赔礼道：“让赵小郎见笑了，我这女儿宠溺惯了，一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若是有冲撞了小郎的地方，在下替她陪个不是。”
见老爹又开始这般装腔作势起来，崔雯自顾自地坐到赵羡对面的那张案几后，催促道：“哎呀哎呀！又要说这些烦人言语了。大人，这位赵小郎看样子可还没吃好饭呢，有什么话，大人等人家吃完了再说行不行？”
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眼女儿，崔适回到主位上坐下，朝赵羡拱拱手：“是在下莽撞了，小郎且自便，待吃好了，在下再好好感谢小郎。”
然后，他又吩咐起堂中伺候的奴婢：“给大小姐单上一碗粥，别的什么都不许给，今天我非要用粥好好素素她的这张气人嘴。”
粥？！
一听到这个字，赵羡立刻就有些想吐。
明明还有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明明饿了一天了才吃了半饱，但当赵羡条件反射般回忆起曾经那被一天三顿粥支配的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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