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好好休息
路伊丝抱着胳膊，沉默的坐在医疗舱旁边。
医疗舱里是曾经陪她玩了一个多月的宿玄哥哥。
宿玄浑身沾满用血调和的尘土被抬进医疗舱的场景，并没有让路伊丝看到。她当时眼睛刚刚见光，但是现在这个已经洗净尘土，换上病号服的宿玄依旧能够让人明显的看出曾经重伤濒危的迹象。
她好像还能听到身后传来鼓点一样的稳定心跳。
却很难把那么稳定的心跳声和这个苍白无力的人联系起来。
她眼前已经不再是无边的黑暗，耳边不再是永恒的寂静。但是，总觉得现在，比之前困在黑暗里的时候还要难受。
“路伊丝。”
结束了一轮十六小时持续救援的朝沇第一时间找到自己妹妹。
小姑娘的反应迟了一拍，回头，双眸空洞失神。
那双眼睛骤然揪住朝沇的心脏。
他不出声的喘了口气，慢慢跪下来，像要抱住一个走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子一样轻轻抱住路伊丝。
“哥哥。”少女的眼神重新聚焦，她伸手搂住朝沇宽阔的肩膀，小猫似的叫了一声。
她像是一台重新接上能源的机器，开机启动，一点一点鲜活起来。小姑娘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哇——”
憋了三天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听到少女哭得中气十足，朝沇的心反而放了下来。
不，他的个人终端里还有两份失联报告，还不能彻底放心。
朝沇的衣服被哭湿了一大片，路伊丝终于把情绪随着泪水发泄干净。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困倦的打了个呵欠，索性靠在朝沇身上睡着了。
他熟练的把睡着的少女放到床上，盖上薄毯。一边脱掉身上的外套一边走回宿玄的床位，爱丽丝正在那里调整医疗程序。
“怎么样？”他轻声问。
爱丽丝用力抿着嘴唇，好一会儿才开口：“麻醉药对他无效。”
朝沇的眼眶微微扩大，小抽了一口气。
医疗舱里的人依旧闭着眼睛，好像睡的很安稳。朝沇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发觉一点违和感。
宿玄的呼吸、心跳都太稳定了，稳定到足够当计时工具使用。这不是一个重伤濒死的人应该有迹象，就算打了麻醉也不该是这种表现。
爱丽丝调出一张投影，上面是朝沇依旧看不懂的图表。“脑部活跃信号图。”爱丽丝低声解释，指了指一片呼吸般稳定明暗的区域，“这是孕妇生产时候的上下行神经通路反应，经过麻醉的。”
她又调出另一张投影：“这是……宿玄的……”
两张图表相同的部位，前者像呼吸灯一样稳定明暗，后者却在发疯的闪烁。
“我连会上瘾的禁药都给他试过了。”爱丽丝呢喃着，渐渐带上了哭腔。
一滴泪水落到医疗舱光洁敞亮的透明舱盖上。
朝沇好像听到一声叹息。
躺着的人终于不再维持宛若机械的死气沉沉，他的睫毛颤动一下，打开紧闭的阀门，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浅棕色眼眸。
僵硬的面部肌肉不易察觉的活动起来，完美的呈现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怎么又哭了？”宿玄嘴唇微动，话语通过精神链接传递到了爱丽丝和朝沇脑海里。
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让人听着就能联想到说话者脸上带着些许温暖人心的笑意。
“伤成这样还不许我哭啊！”爱丽丝破罐子破摔的低吼一句，狠狠擦掉眼泪。
宿玄抬眼，目光浅浅的落在朝沇身上。
“路伊丝没事。”好像知道他在问什么，朝沇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说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问他到底怎么会出现在废墟里，再说就算要问也不是现在。
“好好休息。”他有些违心的加了一句。
伤成那样，还没有麻醉，根本不可能休息好。
医疗舱里的人微微点头，闭上眼睛。好像刚才那些微小的动作就已经耗光了他的体力。舱体内部的暖光照在他的脸上，原本苍白如雪的脸色被强行添加了一丝活人的生气。
这么看过去，总算不再是原先那副濒死垂危的吓人模样。
爱丽丝发泄似的猛戳了一阵操作界面，她的异能有限，就算恢复了也要留给那些还被埋着的重伤员。宿玄的情况已经算稳定，再说她的异能不过相当于一个全功率运转的医疗舱，也没有什么神奇的止疼效果。
朝沇没来之前她就开着检测图用异能试过了。不仅没有止疼，反而加重了痛觉刺激。
当真有种自己的异能太弱鸡的感觉。
“爱丽丝下士。这边需要帮忙。”
还没到换班时间的爱丽丝刚刚调整完程序，马上又被叫走。
宿玄静静躺在医疗舱里。
要说疼，当然是很疼的。只不过表现到脸上也没什么用而已，还不如省点力气。
为了调开自己注意力，宿玄将意识沉浸到精神链接网里。当然，不是柯奈尔的那个。
他的意识带着些许在这里隔离不了的抽痛，所有链接网里的人，不管有没有关注他这个端口，都会被动的均分掉他带来的痛感。
这也是他能在废墟里坚持这么久的一个原因。
被埋在废土下的两天里，路伊丝有他的保护，而他有一个大家庭里所有人的无声安慰。
当然，也不是为了减轻痛苦才这么做。要想减轻痛觉刺激，只要撤销掉针对精神链接网布置的单方面隔离，那种让人无法入眠的疼痛感就会瞬间蔓延到全网所有端口，被所有前辈们一起分担。
相反，他小心的维持着潜意识里的阻断，将大部分精神放在精神网里的“群文件”上。
基本就跟看小说转移注意力一样。
虽然都是些容易让人走神的历史记录片段。
历史啊……
联盟，大概已经没人记得那时候的历史了吧。没人记得除了M星区以外，还有一个科学法则更加混乱的X星区。
不过X星区里，还记得星空里存在一个科技帝国的人也不多了，大概连三位数都没有。
有一个古老的谚语，叫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粗略看过“群文件”里的信息，这句话倒也确实没错。不过当分开的两方都把另一部分的存在给忘了的话，到底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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