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专座
1977年11月份的头一天,沈依囫囵吃过早饭,背起小书包早早在院子里等着。
“姥姥,我要跟我妈去上学,家里只剩下小弟弟陪你了。”沈依和厨房里忙活的姥姥告别。
“学校离家不远匣儿,小依你着啥急啊。”沈妈不太理解女儿急迫的心情。
她摘下围裙,进大屋换了件褂子,照照镜子梳梳头发,这才款款地出门。
母女俩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水电厂小学。沈妈把沈依带到校长办公室,门开着,洪校长不在。沈妈没进门,给女儿指指对面楼,“我在中学最边上那个办公室,家里有啥事,去那儿找我。”
从小学穿过操场,走过篮球架、单双杠和跑道,就到了对面中学。中学和小学像一对儿双胞胎,两栋红砖平房隔着操场脸对着脸。
洪校长回来了,拿着一年级的语文书和算术书。
沈妈和沈依齐齐问安:“早上好,洪校长!”
“我知道你今天来报到,让你妈在这儿填表,我带你去上课。”洪校长总是那样平易近人。
沈依跟着洪校长走到一个大教室,教室门框上挂着一年级的牌子。
教室门大敞四开,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个学生。讲台旁边靠窗放着一套课桌椅,有个老师正低头整理着书本,还有个老师正在黑板上写字。
洪校长敲了下门,轻轻叫了声,“李老师!”
黑板前的老师转头看到校长,放下粉笔走到门口。
“洪校长,这是新来的学生?”
“对,给你带来一个好苗子,中学生物孙老师的闺女。”
“校长,咱们班六十多学生,你看看这挤的,书桌已经放不下了。”李老师苦恼地抱怨着。
沈依和校长一起往教室里面看,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桌椅,第一排挨着讲台,最后一排桌椅块贴到黑板报,桌子之间窄窄的过道只有孩子才能挤过去。
“咱们这教室连把椅子都放不进来了,她不能站着听课吧?”
“这孩子连报纸都能读下来,耽误一年太可惜了!想想办法吧。”洪校长今天要不辱使命,怎么也得让沈依进这个教室。
李老师看着沈依,“你今天上学可没桌椅,只能蹭着坐同学边儿上,能行你就留下,要不就就等有空位再通知你家长。”
沈依不想失掉这次上学的宝贵机会,她热切呼应:“行!让我上课就行!我可以和同学坐一个椅子!”
洪校长灵机一动,“这孩子个子不矮,先坐最后一排,我有办法,不用让她和同学挤一个椅子。”
他匆匆跑到这栋平房最右边的教师办公室,拿过一个长条木板,大小和家里的洗衣板差不多。
“从教室后门进去最后一排,把木板搭在两个椅子上,不占空间。”他把木板递给沈依沈依。
沈依抱着她的木板从后门走进教室。李老师让过道两头的学生往一块儿凑凑,沈依把小木板搭在两个同学的椅子上,有了自己的专座。
沈依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身子贴着墙,头上顶着黑板报,坐在窄木板专座上,开始了她小学的第一课。
也许是小学生活和沈依的预期差距过大,她第一节课上得糊里糊涂的,好像都没听懂老师讲了些什么。
下课铃响的时候,她似乎才从嘈杂凌乱的梦境醒来,有个女生过来冲着她笑,“你咋今天才来上学?”
沈依认出来,这个女生叫香香,两家人在沟帮子车站一起坐大卡车回的水电厂,当时还有李家叫秀儿的女孩子。
沈依解释着,“我得在家帮着看小弟弟,前天我姥姥来家了,我就能上学了。”
香香告诉她:“课间十分钟,你要上厕所得赶紧跑着去,要不下节课不赶趟儿。”
沈依有点窘迫地站在木板前,不想让香香看见自己的“专座儿”。
香香比沈依大一岁,沉稳得像个大孩子:“咱班有的男生上两天课,说学不会,就不来了。到时候就有空座儿了。”
香香说住帐篷的时候她就上学了,那时候开学刚三个礼拜,所以语文课学的拼音她都跟得上。
她替沈依担心,这落下两个月的课了,这个妹子能不能跟上啊?
沈依见到了香香,心就放到了肚子里,踏踏实实地坐在木板上上课,刚才语文课上的拼音,她不熟。不过妈妈认识拼音,回家问问她。
一年级只有两个老师,教数学的刘老师个子不高,特别瘦,看起来挺严肃。教语文的张老师圆脸短头发,讲课的时候不急不缓,脾气挺好的。
听妈妈说初中学生一共才一百来人,沈依她们一年级就有六十多人,两个老师把班级当成办公室,一个老师讲课的时候,另一个老师坐在旁边批改作业,偶尔站起来威慑一下学生。
小学生都怕老师,沈依和大家都坐得笔挺溜直,还把小手背到身后。上课起立喊老师好的时候,一个赛一个的大嗓门。
沈依抄了黑板上的课表,有语文、算术、音乐、体育四门课。小学五个年级只有一个体育老师,一年级上体育课最让他头疼,六十多个孩子,操场上跑圈儿像散开的麻雀,逮住这几只,那几只又飞了。
沈依和妈妈时间表差不多:早晨七点半到校,中午十一点半下回家午休。下午一点半上课,沈依三点十分放学,沈妈五点半下班。
学校特批沈妈二四六下午在家备课,姥姥和沈妈就趁着这些个下午,忙着买回来各种坛坛罐罐,腌了好些咸菜和鸭蛋。
中午放学的时候,孙雯跑过来找沈依,“沈依,我才看见你!咱俩成同学了,太好啦!”
沈依跟着孙雯说说笑笑地走回十八栋,她现在有两个好朋友在一个班!
“姥姥,我放学啦!”沈依走进屋门,和姥姥打招呼,把书包放到北屋墙上挂起来。
“我外孙女今天成大学生啦。”姥姥逗着沈依。
“姥姥,你知道吗?我今天差点被撵回来上不了学!”沈依故作玄虚。
“我外孙女惹啥事了?打架了?”姥姥半信半疑。
“我们班人太多,老师不想再要新学生了。姥姥,你不知道我们班有多挤,比大公汽上人还多。”
“我外孙女认字比姥姥都不差,我得和他们说说去,不能让我家大学生没书念!”
“洪校长多聪明啊,他给我找了个木板当座位。”
姥姥心里说:我在满洲国上的小学,和这盘锦油田小学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现在不是没招够老师吗?你妈说明年开学就能改善,你们冬天挤挤多暖和。”她得鼓励孩子。
今天沈艾也去托儿所了,和沈山一起上了中班,她比沈山大一岁半,可是两个人身高体重几乎一样,不知道的以为她俩是双胞胎。
沈爸早起送两孩子去托儿所,自行车后座坐着二闺女,前头车梁上坐着大儿子,骑车过去五分多钟的路程,他反复叮嘱着儿子:“你要保护好你二姐,不能让别的孩子欺负她。”
沈山从小就敬佩当兵的,听到爸爸的吩咐,立刻响亮回答:“是!谁欺负沈艾,我就揍他!”
从来没和人动过手的小家伙嘴还挺硬。
晚饭的时候,餐桌上一片欢腾,沈依小嘴儿一直不停,叭叭叭地广播着她的学校见闻。
沈艾和沈山在托儿所呆得也挺乐呵,姥姥问明天还去吗?俩人齐齐点头。短短三天,姐弟俩由陌生人变成好伙伴儿,形影不离地玩在一起。
日子不慌不忙来到了十一月中旬,刚刚上学两个礼拜的沈依,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期中考试。
沈依已经在妈妈的辅导下,对照着课本把落下的拼音都补上来了,北方人对鼻音掌握得非常好,所以拼音对沈依母女来说易如反掌。不过沈依有些马虎,她偶尔会把个别拼音脑袋上的小点儿漏掉,有时会把声调标错地方。
她也搞不懂声母和韵母是什么意思,反正她和这四十七个声母韵母混了半个月,终于成了拼音小高手。
语文书除了拼音也学识字,课本里这些字沈依没有不认识的,妈妈说她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学会默写。
一年级学过的生字尚不足百,老师专门给她纠正过比划的写法,姥姥也看着她默写过两遍生字。
总而言之,沈依很重视这次期中考试。
李老师已经提前两天刻好了考试卷子,她要用细铁笔在蜡纸上仔细刻好,笔力还要轻重适宜,这样油印出来的卷子才既清楚又不糊。
看着发到手里的试卷,沈依神清气爽,早晨的那点小紧张无影无踪,“这题真容易,估计我能考双百!”
沈依让左边同桌让出一小块地方,她能斜着身子答卷。
同桌是个瘦高的男生叫王文亮,头发又少又黄,沈妈说头发长成这样是营养不良。
沈依写完卷子,手指头都酸了,她得换个新橡皮了,改错的地方擦得脏乎乎的。
旁边同桌还在苦苦思考着,他写字太慢了,沈依替他着急,半张卷子还没写完。
交卷儿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好几个同学愁眉苦脸地拽着卷子不撒手,不让这一趟的小组长收卷子。
李老师拿着黑板擦铛铛铛地敲了几下讲台,“都坐好,把卷子放在桌面上,我看看还有谁没坐好?”
张老师在旁边接下小组长们交过来的考卷,提醒着孩子们:“下节课考算术,看清题目,别马马虎虎的。”
李老师吓唬着小豆包们:“都给我好好答题,谁要是两门都不及格,回家肯定挨揍。”
一年级的黑白双煞不知道是不是吓住了别的孩子,沈依考算术的时候特别紧张,二十以内的加减法一下子变得高深莫测,居然有好几道题让她犹豫不决。
沈依回家后蔫蔫的,小喇叭也暂停了广播。
姥姥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脑门不烫,没发烧。小依呀,你身上哪儿不舒服?”
沈依心里不舒服,觉得一直自诩的聪明今天被啪啪打脸,妈妈还在校长面前吹牛,说自己语文是四年级水平,数学是二年级水平,这回可真要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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