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顾宅

苏州城东的金泾湖，乃是苏州城中极负盛名的盛景之处。相传春秋时期，吴王夫差的女儿琼姬在勾践进贡了西施之后便失去了父爱，而夫差整日在苏州城西的灵岩山和西施享乐游玩不理政事。
  琼姬发现勾践别有用心，便几次向父亲提出提防勾践。夫差不信，反而听了西施的话，把琼姬赶到苏州城东未名大湖中的一个荒岛上去“面湖思过”。
  后来，越国军队兵临姑苏城下，为了保命，夫差准备把女儿作为“礼物”送给勾践请罪求和。琼姬听得知这个消息后，痛不欲生，就跳进湖泊自尽了。
  传说，人们为了纪念琼姬，便把这个湖泊叫做“琼姬湖”。由于吴语发音中的“琼姬”和“金泾”的读音相近，因而“琼姬湖”被逐渐称为“金泾湖”了，后世又把金泾湖逐渐讹称为“金鸡湖”。
  五代十国的苏州金泾湖，湖畔仍旧风光冠绝，秀美无伦。正因风光绝佳，湖畔之地也是寸土寸金，非达官贵人之家，是绝对无法在这名湖之畔有一席之地的。
  然而对于东南第一豪族顾氏家族而言，这当然不是问题。在金泾湖东侧一片绿柳宴饮的湖边静谧之地，一条专门铺就的青砖大道便直通顾家大宅。
  马蹄清脆作响，在顾莺莺的指点下，李源策马抵达了湖畔的这座豪宅左近，距宅子数百步远处，顾莺莺便急忙下了马。李源当然知道原因，顾莺莺定然不愿让家里人看到她和自己共乘一骑归来。
  李源也下了马，牵着马和顾莺莺并肩缓步往挂着巨大红灯笼、面朝碧波湖水的顾家大宅的庭院豪门行去，尚未靠近百步距离，便见十几条黑影从树木之间快速逼近。李源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将手按在剑柄上。
  “莫要担心，那是我顾家的护院。看来祖父他老人家确实到了，否则我家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人手在外巡弋。平时夜里也只有七八人在外巡查。”顾莺莺解释道。
  李源放下了按在剑柄上的手，他明白，对于顾氏这样的豪族而言，家宅的防卫一定做得很周密。大户人家的护院家丁的人数也相当可观，像顾氏这样的豪族，家里恐怕养着一支人数相当可观的小型军队规模的护院了。
  “来者是谁？这里是顾氏私人宅邸，方圆百步内禁止靠近。”十几条黑影迅速地将两人包围，四面八方的突出路线都被封死，这些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护院。
  “邢师傅，是你么？”顾莺莺叫道。
  一名黑影诧异道：“你是大娘子？”
  顾莺莺快步上前笑道：“邢师傅，真的是你。你来了，那么祖父他老人家一定来了。”
  那黑影快步上前来，拱手向顾莺莺行礼道：“果真是大娘子回来了，家主睡前还在念叨说，你人去了唐国，不知道有没有危险，要我明日一早带人去接应你回来。”
  顾莺莺笑道：“没想到我这便回来了，一会儿我去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
  那黑影呵呵笑道：“那一定会给家主惊喜的，他怕是要高兴坏了。”
  顾莺莺笑着点头，回身招呼李源道：“李校尉，来见过邢师傅。他是我祖父身边的护院统领，跟了我祖父四十年了。”
  李源牵马上前，拱手行礼：“邢师傅好。”
  那邢师傅是个六旬老者，身材瘦削，但双目精光闪烁，即便在这样的昏暗的光线下，李源依旧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灼灼之威压。
  “这位是？”邢师傅沉声道。
  “哦，忘了替邢师傅介绍了，这一位是李校尉，他是从北边的楚军中来的。晋军最新的消息便是他带来的，我这一路回来，也是李校尉保护我的。”顾莺莺忙道。
  “哦？楚军中来的？是那昔日的唐国第一名将，现今做了皇帝的李源统率的楚军么？”邢师傅沉声道。
  李源再次拱手沉声道：“正是，邢师傅也知道我家陛下么？”
  邢师傅轻笑两声道：“当今天下，你家陛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统率的楚军百战百胜威名满天下，可谓是妇孺皆知。李校尉是楚军中的人，倒让人肃然起敬了。”
  李源笑道：“不敢不敢。”
  顾莺莺笑道：“咱们回家说话罢，我们骑马走了一整天，身上都快散了架了。肚子也饿得直叫，再说我也等不及要见祖父了。”
  “是是是，瞧我这老糊涂，堵在路上作甚？大娘子快请，李校尉快请。”邢师傅一摆手，身后的十几条黑影迅速散开，片刻后消失在暗影之中。
  邢师傅在前面领路，三人很快到了挂着红灯笼的大门口。但见红漆铜钉的大门高达丈许，门前巨大的台阶上一左一右蹲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张牙舞爪相貌威武。大门两侧的围墙也高逾七八尺，上方尖锐之物清晰可见，光看这宅子的院门，便知顾家气派之大。
  邢师傅拍了门环，片刻后有家丁应门，得知顾莺莺归来后，忙将大门打开，七八名仆役迅速提着灯笼赶到门前，牵马的牵马照亮的照亮，将三人让进院子里。

  进入前院之中，李源偷眼观瞧院内景象，但见院门内的前庭宽阔敞亮，地势开阔，气象不凡。虽是夜间，但院子里灯火明亮，彩灯高悬，颇有富贵之气。光亮中，依稀可见后进的楼台亭阁，长廊掩映，显然是一处极为庞大的大宅院。
  一条宽阔的大道从庭院出直通数十步外灯火通明的大厅。那大厅飞檐翘壁，虽看不清具体的装饰，但光是看着夜色下的轮廓，便知道一定精美无比。因为那造型和以往唐制居多的庭院正厅格局不同，更多的是带着东南一带特有的精致和典雅，故而虽然格局甚大，但却并无威压之感。
  顾莺莺回到家中，显然自在了许多，带着李源到大厅之中就坐，以主人的姿态吩咐仆役给李源上茶。
  “李校尉请宽坐喝茶，我去去便来。一会儿厨下会上饭食，李校尉尽管用饭便是。”顾莺莺微笑道。
  李源笑道：“大娘子自便，我坐坐便要走。大娘子安然归家，我也放了心。但我的事才刚刚开始，我需得设法去中吴节度使府拜见节度使孙承佑。”
  顾莺莺皱眉道：“干什么便走？你要见孙节使，也得先见见我家祖父。你不是还有事要我顾家相助么？一会儿我让祖父来见见你，你也好跟他说说情形，不许你走。”
  李源笑道：“已经是深夜了，此时不好叨扰老人家。明日一早我自会来登门拜访。”
  顾莺莺摇头道：“事情如此紧急，焉能等到明日？再说了，你现在去节度使衙门也未必能见到孙节使，晚上你又在何处歇息？既来我顾家，当然是要住在这里了。我不准你走，你听到了没？你若走了，我会生气的。”
  李源挠头想了想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也只能叨扰了。”
  顾莺莺开心地笑了，往厅后门走了几步后，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对邢师傅道：“邢师傅，替我陪陪李校尉，不许他离开，我们还有要紧事要商议。”
  邢师傅点头笑道：“知道了大娘子。”
  顾莺莺这才放了心，飞快地瞟了李源一眼去后宅了。
  仆役送上茶水来，邢师傅坐在王源对面伸手笑道：“李校尉请用茶。”
  李源微笑道谢，端起茶水慢慢地喝着。那邢师傅双目炯炯地上下打量着李源，李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笑问道：“邢师傅在看什么？在下这一路奔波确实身上污秽，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邢师傅微笑道：“李校尉莫怪，我这个人不太懂得礼数。听大娘子之言，你们是从常州一路骑马赶到了苏州是么？”
  李源点头道：“正是。”
  邢师傅哦了一声道：“这近四百里的路程，你们一天便到了，你的座骑一定是匹好马。”
  李源笑道：“倒也算不上什么好马，不过脚力还不错。实际上也只有三百余里路，前番我们登船行了一夜，天明后才为了节省时间不得不骑马的。”
  邢师傅点点头道：“那也是匹好马了。然则我顾家大娘子这一路都是跟你一起骑马的？只有一匹马，你们两个人是怎么骑行的？”
  李源挠头道：“这个在下唐突，大娘子是跟我共乘一骑的。”
  邢师傅面色沉静，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听李校尉口音似乎是江北人氏，不知老朽猜得对不对。”
  李源微笑道：“在下确实是江北人氏。”
  邢师傅道：“楚军兵马，大多不应该是楚地的子弟么？怎地李校尉确系江北人氏？”
  李源微笑道：“我楚军发于楚地，自然是楚地人氏居多，不过也有别处的兵士，倒也并非全是楚地之人。在下是江北为张文表叛军攻破之后逃往楚地，后加入楚军的。”
  邢师傅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李校尉加入楚军的时间并不长了，但此次却肩负重任前来，想必李校尉深得你家陛下的信任了。”
  李源不动声色地道：“我家陛下对所有的将士们自然都是信任的。我的职责只是奉命而行，陛下如何想，我却不得而知了。邢师傅似乎对我的身份和我楚军中的事情很有兴趣嘛。”
  邢师傅哈哈一笑，起身拱手道：“这不是陪你说说话解闷么？李校尉既不喜人打搅，老朽这便告退。老朽还有差事要做，李校尉自便。”
  李源微笑起身拱手，邢师傅转身快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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