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2
电影看完了之后就散了,除了栾魏和萧霁,其他人都需要去跟节目组拍一个短暂的自我介绍,作为节目的补充。
这正中栾魏的下怀。
因为需要向观众们展示自己,所以节目的自我介绍录制都是在他们个人的房间里,栾魏把外衣带上,下楼之后,就看见萧霁站在门口的位置玩手机。
她穿得很薄,虽然现在已经初春了,但现在是晚上,出去一定会的。
虽然每次她都说自己不冷吧。
栾魏下楼,把自己的风衣丢给她,说:“穿上再出来,我去开车。”
但其实栾魏根本没什么资格说萧霁,因为他穿的并不比她厚实多少。
不过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男人,虽然火气重,不怕冷也很正常,但是萧霁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不怕冷呢?
就是嘴硬,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唉,当女明星真辛苦。
萧霁拿着那件外套。
柔软的面料摸起来很舒服,而且一点瑕疵都没有,没有毛边和起球,一看就知道没穿过几次,是个消耗品。
萧霁把衣服穿在身上。
明明她清楚地知道,其实温度没有变化,但她就是觉得,这早春微凉的天,更暖了一点。
栾魏把车开过来,问:“去哪儿?”
萧霁说:“北边。”
栾魏:“……能不能说个地名,要不然导航怎么设啊?”
萧霁:“……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栾魏说:“上车,带你转一圈也行。”
萧霁坐到副驾驶上,栾魏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她:“那我先往北边开,你哥叫什么名字?这你总得知道了吧?”
萧霁答:“萧睢。”
栾魏直接一脚刹车踩到底,就在驾驶位上,慢慢的把头转过来,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叫什么?”他居然又问了一遍。
萧霁知道他一定听见了,所以没有重复第二遍,反而是听着栾魏又问了一句:“萧睢?”
萧霁挑眉:“难不成你还能认识他?”
“……”栾魏的表情很奇怪,两人对视半晌,他默默从手机里找出一张图,“是长这样吗?”
萧霁一看:“……”
她把手机接过来,端详又端详,然后放下手机,表情好像有点空白,是那种什么都没有想的空白。
栾魏不可思议:“真的啊?真是他?……啧,怪不得你叫萧霁!”
萧霁缓缓问:“他身边这个人是谁?”
栾魏的表情更奇怪了:“你老板,他老公,我老铁。”
萧霁:“……”
萧霁心乱如麻。
公主殿下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心乱如麻的一天。
洛冉真的没骗她?
这人真的是她皇兄?
两人不知道静默了多久,栾魏发动车子,说:“走着。”
跑车在高架上飞出残影,他们连夜跨市,然后把车停留在一个豪气别墅面前。
萧霁深呼吸了一下。
真的是她皇兄?
她曾经以为上千年的光阴是跨不过去的鸿沟,以为物是人非之后缘分便尽了,以为他们早已黄泉相隔。
但是那个道士居然告诉她,她皇兄就在这里?
如若不是她当初就认识洛冉,千百年的光阴下来,他竟还是这副样子,她也愿意怀疑。
但论到最后,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栾魏却理解不了她现在这种迷离的小心思,下车之后就开始拍门,还给季广琛打电话。
“喂喂?快下来开门,让萧睢接电话。”
“……”季广琛觉得他半夜上门找自己的老婆,很不礼貌,所以挂掉了电话。
栾魏和他相识多年,知道他会下来的。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季广琛出现在门口,和他两两相对。
在看到他身后的萧霁之后,把原本要说的话全都咽回去了,说:“进来吧。”
栾魏回头看向萧霁。
她此时站在月光之下,仿佛穿着一身轻纱,拢了拢头发,冷风微拂,恍然间跨越千年时空回到了皇宫。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曾经无数次站在她的宫外,林间、马上、风过,缰绳缓缓,夕阳西沉。
那片林,是她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犹豫什么?”栾魏牵起她的手,走进房子,“你在路上不是很期待吗?”
被强烈地拽着,萧霁感觉周围的景色都飞速而去,什么都看不清楚。
到一楼的大厅,正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书,脸上架着一副薄薄的眼镜。面前有一杯茶还温热,香气淡淡散出来,有种难得的书卷气。
“谁呀?栾魏?”他转过头来,然后一顿。
萧睢把鼻梁上架的眼镜取下来,看着萧霁,两人谁都没说话。
“皇、皇兄……?”萧霁的声音有点犹豫。
萧睢闻言,那双桃花眼一弯,声音缓缓而清朗:“是嘉阳啊……”
栾魏莫名其妙,想上去问,被季广琛一把拽住,说:“你过来,我跟你解释。”
栾魏左右犹豫了一秒钟,跟着季广琛走了。
萧霁鼻子有点酸。
那么多年,她从没没哭过。被父皇责罚了不哭、期望落空不哭、再也不去那片林了不哭、听不见自由的风声不哭、皇兄死后做了孤家寡人的长公主也不哭。
但是现在,她眼睛有点湿润。
他们和寻常的兄妹不一样,他们生在皇家,虽骨子里都离经叛道,但面上一直克己复礼。
萧霁又是那般淡漠的性子。
嘉阳?那是多久以前的名字了?久到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
“过来。”萧睢说,“让我看看。”
萧霁听话地走过去。
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幸运的,整个大禹她谁也不想,就想了一个人。
而现在这个人,居然在千年后的时空中和她不期而遇了。
她现在,难道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山林、山风、野火、白马、夕阳……皇兄的背影、从宫墙上跳进来的衣角、手里摇晃的酒壶。
一幕幕从她眼前过去,然后凝结住,定格在清晰而近的五官上。
“嘉阳,你……”萧睢问得有些迟疑,然后想起她的结局已经在那本翻烂了的历史书上看过无数次了,只余缓缓叹息。
他英年早逝就算了,为国家打仗嘛,应该的。但他那么好的妹妹,竟也……
只是他之前一直不敢相信,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在历史书上的记载少得可怜,短短几行字就把她的一生写完了,喜怒哀乐都没有,只是冷冰冰的文字。
【328年,薨。】
但那不是别人,那是他的妹妹。
萧睢又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说:“我的嘉阳啊……”
萧霁沉默,感觉鼻尖很酸。
原来她死之后,还有人能记得她,知道她的骨灰撒在史笺上,比其他人重上一分。
这就足够了。
萧霁抬头,问:“皇兄,你会怪我吗?”
萧睢先说:“不会。”再继续问:“你做了什么?”
萧霁就说:“今天我遇到了一个道士,是我在大禹的故交,也是他告诉我,你在这里。”
萧睢微微颔首:“洛冉。”
“你认识他?”萧霁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萧霁眼睛弯成一弯上弦月,温柔便从其中溢出来:“看来当初在山上,他能出来见我,也有些历史渊源。”
萧霁舔了舔嘴角,说:“我们现在这样……到这个时代,可能是因为我。”
“嗯?”萧睢问,“怎么说?”
萧霁解释了一下。
她当时就是捣鼓封建迷信的,而且因为身份摆在那里,时代又没有焚书坑儒这般事,可谓搞玄学的条件得天独厚。
她皇兄战死后,他们的皇叔登基,前朝一片混乱,皇叔没空管后宫。
她便更沉迷醉心于此。
她想,那般巫术、蛊术、祭祀之术,而又毫无牵挂,又有什么事不敢做、不能做的?
于是,她便做了。
但是她当时不知道的是,萧睢本来安息的魂魄在混沌之中,真的睁眼了。
只是睁眼到了千年之后。
而且更离谱的是,她自己没多久死了之后,一睁眼,和她皇兄睁到了同一个时代。
说完之后,萧睢只是微微点头,然后笑着说:“当然不会怪你,我在这个时代还遇到了……”
这时门一开。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季广琛带着栾魏进屋来。
后者的表情很奇怪,萧霁这时却没时间搭理他。
萧霁的目光停在季广琛身上,半晌,问道:“这位是……”
萧睢还琢磨了一下措辞:“呃……这是你皇嫂。”
男人?皇嫂?
萧霁下意识蹙眉,接着又立马想起来她皇兄孤寡的那些年,连个老婆都没娶就英年早逝了。
红鸾星动,实属不易。
她立刻郑重道:“皇嫂好。”
季迎着好兄弟“你居然是下面那个”惊讶眼神,冷着脸说:“你好。”
栾魏表情奇怪。
看了会儿季广琛,又看了会儿萧睢,最终把目光凝在萧霁的脸上。
他半天憋出来了这么一句:“你曾经让我叫你公主殿下,原来是真的?”
萧霁:“……”
萧睢抬眼去看他,忽然就不怎么顺眼了。
明明以前因为季广琛,还和他一起吃过几顿饭,还算熟识,但现在……忽然冒出一种,希望他马上死掉的冲动呢。
萧睢问:“我们这么说,你就不怀疑?”
当初季广琛知道这一切,那是有原因的,而且经过了长时间的博弈。
现在这栾魏,怎么感觉两句话就要忽悠走了?
栾魏表示也不能理解:“不是,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啊?这也太炫酷了吧!”
季广琛:“……”
萧睢:“……”
萧霁:“……”
虽然还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这种忽然冒出来的丢脸感觉是怎么回事?
萧睢微微蹙眉,但看他又满意回来了一点。
几个人都不是外人,于是他们坐在厅里,把事情完完整整都讲了一遍。
主要都是萧睢和萧霁在讲,季广琛偶尔补充两句,而栾魏则完全像个误入异次元的傻狗,还一直代入感情,表情不停变换。
最终说完,萧睢叹了口气,说:“可惜嘉阳是女子,不然这皇位,她做怕是比我更合适。”
萧霁:“……”
栾魏插嘴:“那岂不是武则天?她养一百个男宠?”
萧睢淡淡道:“你以为嘉阳是你?我就算做了皇帝,也没娶过一个嫔妃。”
“噢——”栾魏拖了个长音,不知道他具体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们又转去说别的。
栾魏有点酸。
看萧霁那副表情,温柔得都快掐出水来了,以前怎么不对我这样?哼!
不过倒是没想到,她真是个公主,那岂不是娶她很费钱?
也不知道栾家够不够?要是不够,他岂不是又得去卖脸了?
唉,为了娶个老婆,他容易么……生活不易,栾魏卖艺。
那到时候彩礼是给谁?萧睢?
不对啊,卧槽,他是季广琛的对象啊,那岂不是代表……
他咯吱咯吱把脑袋转过去,看向季广琛,然后皱眉。
以后他要叫这个损友什么?嫂、嫂子?还是哥?
叫不出口啊,卧槽。
妈的,季广琛当初找对象怎么放着十四亿人不找,偏偏就挑中这一个?缺德玩意!
他又偷摸去看萧睢。
emmmm……这位好像挺好相处来着?但是古时候那话怎么说来着?长兄如父。
那四舍五入,这就是他老丈人。
虽然他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迷倒万千少女,但……好像老丈人和女婿是看不对眼的。
越想,栾魏越觉得前路艰难。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走吧。”不知道他想到哪里的时候,萧霁忽然说。
栾魏跟着站起来,问:“这就走了?”
萧霁理所应当:“明天不是还有工作吗?”
两人一起出了门,栾魏让他们别送了,一扭头,看见萧霁站在月光下。
有些萧索,明灭、圆缺、黯淡、凄切。
原来,她的皇兄也在往前走,唯独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不过她不怪他,能看到皇兄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她替他开心。
在她心里,皇兄如高山仰止,寂灭得太快了,史书功绩全是燃烧过后的灰烬,她更要的,是他高兴。
只要他高兴就好。
而她,灵魂伫立在狂风之中,是一面狂舞的旗帜。
忽然,有人牵住了她的手。
也握住了她漂浮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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