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1

到别墅之后，余诗情走在前面，萧霁慢一步打量那栋房子，在余念念曾经坠楼的地方多看了两眼。

        泥土被雪拌在一起，有些僵硬。

        “姐？你看什么呢？”

        “……”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此时已经十点过了，如果不是还有着守岁的习俗，估计他们已经休息了。

        别墅内看到韦兰梦的时候，她高高挽着头发，一身旗袍把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听见门口的动静只微微侧脸过来，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

        让人实在怀疑，她现在的样子和电话里歇斯底里的人居然会是同一个。

        萧霁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走进，韦兰梦能够更清楚地看见萧霁的目光，于是她的表情立马就垮了，堪称阴鸷的目光看着她。

        余诗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默不作声地往萧霁身后挪了一小步，忽然觉得她姐面对这种目光毫不胆怯，真乃英雄豪杰是也。

        萧霁就平淡地看着她，和看桌上一个花瓶、门口一个石墩没什么区别。

        于是就更加显得韦兰梦的全都全打在了一幢冰冷的墙上，墙又不会疼，墙甚至毫不在乎你的怒气，墙只会静静站在那里。

        “好，很好。”韦兰梦没有笑意地翘起嘴角，“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

        萧霁挑挑眉。

        韦兰梦继续说：“是我以前对你太好了，以至于你现在目中无人，不知道尊敬长辈了是吧？”

        萧霁心说你以前对余念念那么好，人家不也照样跳楼了，她借着人家的壳子重活一世，不找你复仇就算了，还遑论什么尊敬长辈？

        她天生地养吃食邑的公主，跪你一下，怕你要遭雷劈。

        “你！”韦兰梦见她依旧是那副戏谑的表情，高高在上地看着她，猛地站起来，用手指向她，“你——！”

        萧霁知道她素来是雷声大、雨点小，而且有恃无恐。

        “好啦，好啦，这大过年的，是干什么呢？”忽然，在一边的余建业开口道。

        他平时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根本不会插手家中的事情，一说话倒还真好使，韦兰梦深呼吸了两下，居然还真就老实坐下了。

        萧霁微微挑眉，看了余建业一眼。

        地中海，啤酒肚，但是不显得太油腻，颇有些和气生财的大生意人样子。

        萧霁在余念念的记忆里翻翻捡捡，对这个家二十余年的记忆，她居然只翻到了关于韦兰梦的事情，而对这个父亲余建业只像是知道了一个符号，半点都生动不起来。

        连对她一年都说不上两句话的父皇，萧霁都能记得他是个严厉却无用的昏庸皇帝，反而这种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余念念对他没什么印象。

        不可谓不怪异。

        此时已经错过了年夜饭点，他们两吃完，也没有说给余念念留一点，甚至连被差遣着去叫人的余诗情，最终也没捞到一口饭。

        可见关系到了什么地步。

        也难怪余诗情对他们没什么感情，反而想一心赚了钱赶紧跑路。

        余诗情主动磨蹭到了沙发边上，坐下之后就来拽萧霁，她英勇献身，坐到韦兰梦旁边，把她和萧霁隔开了。

        熟料萧霁才刚一坐下，韦兰梦就又发话了：“过年都不愿意挨着我坐，看来是真不打算认我这个妈了？”

        余诗情主动舔着脸凑上去笑：“妈，是因为我想挨着你坐嘛……”

        萧霁看了一眼她那笑容，觉得她能为了钱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挺不容易的。

        如果这个角色换成她，估计早都杀人了事了。

        这么不伦不类的一家人，就这么谁也不说话守岁，一直到十二点郊区放起烟花，才像是完成一件任务似的，余建业自己去睡觉了。

        虽然他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呼噜震天响了。

        00：00的时候，萧霁手机准时响起。

        她一低头，这才是栾魏打来的。

        不知为什么，萧霁看着这通电话有点生气，她琢磨了几秒钟，觉得这气来得莫名其妙，却也从来不委屈自己，把电话挂掉了。

        余诗情眼光灼灼，韦兰梦也看向这边。

        萧霁一概不理，站起来就准备回家。

        有些没意思，早知道还是不来了，还不如她曾经在大禹的时候，最起码，那时候她皇兄会翻墙进公主府给她送酒喝。

        “这就打算走了？”

        韦兰梦尖锐的声音传来，萧霁头也不回，走出别墅。

        继而就是一顿叮铃咣铛，好像砸了什么东西，还伴随着余诗情的劝诫声，她一个人就仿佛能抵得上数万只鸭子。

        萧霁忽然停步。

        余诗情这个时候恰好追出来，就看见萧霁的背影，还以为是专门等她的，感动得一塌糊涂。

        萧霁歪了一下脖子，有点不舒服，继而回头看向别墅。

        余诗情立刻站直，好像军训时被教官检阅，继而就发现萧霁的目光直接穿过了她，看向了别墅。

        萧霁缓缓吐出一口气。

        “姐？”余诗情一个迈步蹭上来，“你干嘛呢？”

        萧霁那口气被咽回去，低头看向她。

        余诗情大概只有一米六五，萧霁又还穿着高跟鞋，站近了真像是得低头看她。

        余诗情一抖，觉得那目光不善，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低下头假装自己是只鹌鹑。

        两人半天不说话，萧霁觉得自己不开口的话，余诗情就能这么和她站到天荒地老去。

        “有事？”萧霁问。

        余诗情这才把脑袋抬起来，觉得刚才那件不知道是啥的事翻篇了，说：“姐，咱俩都没吃饭，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萧霁：“……”

        她是否该将这个称为孝心？

        虽然韦兰梦和余建业在她这里等同于死人，但是余诗情似乎还是不错的。

        “姐，都怪我把你叫出来了，就给我个机会吧！我知道个馆子应该还开门的，味道很不错！”余诗情就像那求偶的孔雀拼命展示自己，“都是我以前自己打工攒的钱，你就给我个赎罪的机会吧！”

        萧霁：“……”

        为什么她和某人的感觉那么像？

        不对，还是不一样，某人还是更不讲道理一些。

        “好吧。”萧霁说。

        这时，萧霁的手机又忽然响起来了。

        她低头一看，现在是00：10，还是栾魏。

        微微侧眼，余诗情的脖子伸得老长，被萧霁发现之后，还咳嗽了一声，装作正人君子似的用手指了指路对面，示意自己去对面等她。

        萧霁想起她的手机壁纸：“……”

        这人，该不会是网上传说中的，cp粉？

        手机还在继续叫，萧霁终于把它举起到耳边：“喂？”

        栾魏那边似乎烟花声还没有停，间或会响起，还能直接听到他的笑意：“跟谁跨年呢？怎么连我的电话都不接？”

        他语气有点酸酸的，而且根本不像是随口一问，而更像是要刨根问底。

        萧霁心里那点气还没有消。

        虽然她也不知道那怪异的气是从哪里来的。

        于是她不说话。

        栾魏那边变得安静了，他似乎走到了一个比较静的房间，躲开了人群，于是他就能听见萧霁轻浅的呼吸声。

        栾魏就像是直觉动物那般，颇为敏锐地问：“你心情不好啊？”

        萧霁还是不说话。

        栾魏就自己分析：“谁惹你了？你没有拒接我的电话，那么应该不可能是我，难道是康岫？他干啥事了？妈的，收了我的钱还不好好伺候你，还敢惹你生气，回头我给他炒了！”

        萧霁本来还带着点心情烦闷，听他这么一通没着没调地白活，居然稍微舒坦了起来。

        她眼神看向无人的街道，说：“没有。”

        好不容易哄说话了，栾魏当然要刨根问底：“那是怎么了？你就直说吧，哥还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目光落到街道对面，萧霁看见余诗情已经蹲下抱住了可怜的自己，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而一点上来催促她的意思也没有。

        萧霁淡淡道：“没有，你有什么事？”

        栾魏就说：“祝你新年快乐啊，我本来都卡好点了，谁知道你居然没接，我妈我爸我姐刚才就坐我旁边，我本来还准备还让她们悄悄听听你的声音呢！”

        萧霁庆幸自己没接。

        不然……不就像是那什么动物园一样？

        萧霁又不说话了，栾魏又问：“我怎么听到了风声？你在外面？这大半夜的。”

        萧霁说：“没事我就挂了。”

        栾魏说：“诶，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外面干什么呢？怎么，跟谁偷偷摸摸约会呢？”

        萧霁：“跟我、妹妹。”

        栾魏没注意到她的语气一顿，只说：“啊？你还有个妹妹呢？什么时候的事啊？该不会是你妈近两年响应国家号召添二胎指标呢？”

        萧霁：“……挂了。”

        “等等！”栾魏再次高声打断，“你还没跟我说新年快乐呢！”

        萧霁能从那微弱的电流声中听出他换了个地方，他走路的声音，浅淡的风声，甚至能听到几个人的屏息以待。

        他回去了。萧霁能做出判断。

        那边静默，栾魏甚至没同往常一样出声催她，足可证明那边现在究竟有几双耳朵。

        好吧，谁让人家电话都打来了。

        就一句“新年快乐”，应该什么都不代表吧？

        萧霁磨蹭了几秒钟，然后稍有些正式地道：“新年快乐，栾魏。”

        她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边的电话一断，电话那头的厅里栾父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栾魏肩膀上：“好小子！你这棵老树终于开花了啊！”

        栾魏谦虚地笑。

        栾父又乐呵呵地说：“什么时候带回家来看看啊？”

        栾母一胳膊肘杵在她身上，说：“胡扯什么呢？你儿子还没追到人家姑娘呢，我看他这个样子啊，悬！”

        栾父说：“这大过年的，接电话就证明同意了嘛，更何况你刚刚没听见吗？‘新年快乐，栾魏’，这都快指名道姓了！”

        栾魏一撩自己额前的碎发：“就我这魅力，不是我吹，爸妈，愿意跟你们儿子结婚的能从这里直接排到法国去。”

        栾母瞪了他一眼：“那你这都快三十了，有本事嘴炮，有本事倒是带一个回来啊！”

        栾魏理直气壮：“这不是已经有了吗？”

        栾楚坐在一旁翘着腿，乜他一眼：“栾魏，你要是喜欢人家就主动点，不要自我感觉良好。”

        栾魏“嘿”了一声坐起来：“姐，你怎么能跟季广琛说一样的话呢？什么叫我喜欢她？那是她喜欢我！”

        栾楚冷笑一声。

        栾母瞬间大惊失色：“什么？你不喜欢她？”

        栾魏就难得的拧巴了起来：“也算喜欢吧，但是她比较喜欢我，一直哭着喊着要嫁给我。”

        “……”栾父就又笑，“好小子，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哈。”

        栾母横他一眼，他立刻不敢说话了，用手在嘴前比了个拉链的动作。

        栾楚就说：“别以为我没看那鬼节目，人家在节目上根本不想搭理你吧？”

        栾魏此人，死了都还有嘴是硬的：“你不懂，那是她公司给她的人设，她在镜头前必须保持这样子，其实私底下对我……啧啧。”

        栾楚不说话了。

        他们栾家的生意才刚刚接触这个圈子，很多不了解的，但是以栾楚对她这个弟弟的了解，八成又是在满嘴跑火车。

        栾母当然也懂得自己亲生儿子的尿性。

        她把栾魏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听到耳朵里，然后一个都不相信，只说：“你最好是。”

        栾魏万年老树不开花，她都快要以为自己亲儿子是同性恋了，把传宗接代的希望放到了栾楚身上，没想到几年不管他，他自己蔫巴巴开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定数，但是最起码有个盼头了不是？

        只希望他能认清自己一点，别让人家女孩儿跑了。

        栾魏摆摆手，示意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熟练地登陆小号，然后在他和萧霁的cp广场上，把一张又一张拉郎的图片保存在手机上。

        这样就算一天换一张壁纸，也可以用上一整年了。

        顺手把两边进来的唯粉，甚至连他自己的唯粉都举报了，栾魏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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