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乔莉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进入了睡眠。一夜之中，她不知做了多少梦，直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的大脑还在被各式各样的梦境充满着，她晕头转向，觉得睡了一夜比没有睡的时候还要劳累。但是马上到七点了，她赶紧收拾好东西，然后到餐厅。餐厅刚刚开门，她三下五除二喝了一杯咖啡，吃了一个鸡蛋，提着行李快步走出了宾馆大门。陆帆与欧阳贵已经站在了大门外，乔莉脸一红：“欧总，陆总。”
陆帆点点头，欧阳贵道：“上车吧。”三个人走到停车场，欧阳贵上了自己的车，乔莉上了陆帆的车，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停出场，沿着石家庄的马路朝北京开去。
车驶上高速的时候，陆帆让乔莉从车后取过一个塑料袋，那里面有两块包好了的三明治，还有两听摸上去尚有余温的星巴克咖啡。乔莉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买的？”
“有人送的，”陆帆道，“我昨天晚上就交代李忠了，让他买好了给我，他六点半就等在宾馆门外了。”
乔莉知道他是在责备自己，脸一红，道：“我不知道有早点吃，跑到餐厅喝了点东西。”
“你可真行！”陆帆气得瞪了她一眼，“让老板饿肚子站在外面等，自己跑去吃东西。”
“对不起，”乔莉道，“我肚子一饿就晕车，怕在路上犯毛病。”
“赶紧吃吧，”陆帆摇了摇头，“我真是带了个好兵！”
乔莉赶紧把三明治的纸剥开，递给陆帆，陆帆哼了一声，似乎是说这还差不多。然后，乔莉又把咖啡递给他，陆帆一边吃一边开车，乔莉也把咖啡喝了下去，两个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车也越开越快。快到中午的时候，车到了赛思中国的楼下，陆帆道：“你赶紧上去吧，有事情就电话。”
乔莉点点头，下了车，拿着行李到了公司，销售区办公室几乎没有人在，她把行李放在办公桌下面，拿出了电脑。这时，狄云海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嗨，安妮，回来了？”
“回来了，”乔莉道，“你怎么没有去啊？”
“临时有点事情。怎么样，会议成功吗？”
“成功，”乔莉道，“挺顺利的。”
“是吗？”狄云海道，“昨天我在办公室算了一下，好像会议中出了点问题。”
“什么嘛，”乔莉知道他在逗乐，“你又知道什么了？”
“你打开邮件看一看吧。”
乔莉打开邮件，里面不少新的，她笑道：“我得一个一个找呢，到底什么事？”
“你慢慢找嘛，”狄云海道，“一会儿就会知道了。哎，薇薇安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啊，她们可能坐火车，要到下午吧。”
云海点点头：“那你辛苦了，一早赶回来工作。弗兰克呢？”
“他可能在停车，马上就上来了。”
“行，那你慢慢找吧，”云海微微一笑，“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别忘记告诉我。”
“好。”乔莉笑了笑，见他离开，赶紧坐下来仔细地看着每一封新邮件，突然，一封雷小锋发出的标题为“I  need  an  excuse  for  what  has  happened  in  the  summit（对峰会发生的一切我需要一个解释）”的邮件引起了她的兴趣。她连忙打开邮件，一大堆英文跳了出来，乔莉逐行地看下去，慢慢睁大了眼睛。雷小锋在邮件中严肃地指出：薇薇安以权谋私，带男朋友参加市场活动，造成了工作中的失误，而且在工作出现失误的时候躲在房间里大骂同事，把工作推给下面的员工，同时在公司举行的晚宴中举止失态，有损公司的企业形象。乔莉看罢内容，连忙去看这封邮件发给了多少人，不看不要紧，一看她更是吃了一惊，除了何乘风、欧阳贵、施蒂夫、陆帆等公司里的所有中高层管理人员，还有像她、瑞贝卡、翠茜、刘明达一级的普通员工，这些还不打紧，在这封邮件的收件人中，还有美国总部的三个人的人名，真是惊天动地！乔莉看着电脑，暗道这下雷小锋可是狠狠地告了薇薇安一个大状，她想起薇薇安大声骂“滚”的神情，不由轻轻一乐，这才好呢，现世报啊。
乔莉偷着幸灾乐祸，不由想起陆帆让她尽量挑起市场部与雷小锋的矛盾这件事。现在这个矛盾倒不是被挑起的，而是薇薇安自己做得不好。不过为什么要让雷小锋与薇薇安作对呢？难道还是因为上次的邮件事件？为了销售部能够顺利地做各种活动，利用雷小锋去打压市场部？不过事情闹这么大，就不能通过一句简单的打压或者提意见来收场了。
这事儿是不是闹得太过分了？乔莉有些不安，不知陆帆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这个时候，陆帆已经坐在了办公室里，刚才云海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有这样一封邮件，他到了办公室就立即打开电脑，仔细地查看邮件内容与收件人姓名，他一面看一面暗自叫好，这下省事了，不等他们动作，雷小锋直接捅到美国总部去了。正高兴时，有人敲了敲门，陆帆道：“进来！”门被推开了，云海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坐啊！”陆帆高兴地道。
云海笑道：“干得漂亮啊。”
“不是我们干得漂亮，”陆帆道，“那个薇薇安也太不靠谱了。”
“我已经给何总发了短信，”狄云海道，“他今天到美国，正好赶得上。”
陆帆微微一笑：“那就热闹了，美国人正好要理由，我们就送他们一个台阶，让他们下得漂亮。”
“呵呵，”云海道，“晶通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正要告诉你呢，大有进展！”
“哦？说说看！”云海立即坐下来。陆帆把于志德当上组长、省里批了王贵林的改制方案，并且开始调查庆丰公司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狄云海听了半天，又愣了一会儿，“这事儿蹊跷。”
“为什么？”
“要是省里摆明了支持于志德，就不应该再调查庆丰公司；如果不支持于志德，就不应该再批准他为改制组长。”云海皱起了眉头，“我看晶通胜负未明。”
“调查庆丰，可能是做做样子，”陆帆道，“于志德这个董事长，照常理是跑不了了。”
“我们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
“琳达在BTT上拖着付国涛，我们会通过周祥，把一个假的报价递过去。”
云海轻轻吐出一口气：“要是按照王贵林的改制方案，晶通还有能力做技术改造吗？”
“应该是有困难，”陆帆道，“但是那么大的企业，肯定会想办法弄到钱的，他们不做技术改造，就无法真正在市场上有竞争力，这件事情是肯定要做的。”
云海扬了扬眉毛：“这事儿年前打个底，一切都要等年后再起动了。”
“是啊，”陆帆道，“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过年了。”
“春节你回哪儿？”云海问。
“我想带父母去海南转一圈，在那儿过个节。你呢？”
“这个主意不错，”云海笑道，“要不我也去，把家里人带上，我们搭个伴。”
“好啊，”陆帆道，“这当然好了！”
“那说定了。你是找的旅行社吗？”
“对，”陆帆道，“回头我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增加三个人。”
“不是三个人，”云海笑道，“还有我妹妹妹夫，他们俩过年也没地方去，我妹夫家在湖南，大雪重灾区，路全封上了，干脆带上他们都到海南去。”
“那就加五个人，”陆帆道，“然后我让他们给你打电话。”
“行，”云海站起来，“我先出去，写了几天的报告，累死我了。”
“别走，”陆帆拿起外套，“马上到中午了，一起去吃饭吧。”
“行啊，”云海道，“你不说我一会儿也要找你，今天你请客啊！”
“你还真不客气，”陆帆道，“凭什么我请客？”
“呵呵，”云海道，“我今天把皮夹丢在家里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陆帆哈哈一乐：“要不要我借你一百块？”
“吃完饭给我吧。”云海打了个哈欠，“我的报告一直到老板走之前才写完，几天没睡觉了。”
陆帆没有吱声，心里明白云海这几天承受的压力以及工作量的巨大，他伸出手，在云海的肩膀上轻轻一拍，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门去。
乔莉一个人去食堂吃了午饭。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星期，食堂里的人少了不少。这座大厦里除了赛思中国，还有好几家外企与几家国有大中型企业，春节的到来使人们无心工作，但是又不得不工作。大家都盼望着把这一个星期用最快的速度结束，然后回到家乡，回到亲人朋友中间。
她吃完饭，也没有什么工作，难得啊，一个工作日的下午居然如此清闲。她想了想，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乔妈妈一再追问她回家的时间，乔莉只得说，到下个星期就知道了。
“到了下个星期就不好订票了，”乔妈妈道，“能赶上年三十吗？”
“实在不行就飞咯。”乔莉笑道，“你放心吧，大年三十的飞机肯定没什么人坐，我肯定赶回去吃年夜饭。”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凉。”
“受什么凉，”乔莉笑道，“北方天天晴天，你和爸爸要当心身体。”
“哎呀，今年真是造孽，天天雨雪，这才刚晴了两天，说雨雪又要来了，又要防冻了！你说，要是大年三十杭州下雪，你还坐得了飞机吗？机场恐怕不开吧？”
“不会的，”乔莉道，“反正我会想一切办法回来的，你不用担心。”
“好的，”乔妈妈道，“你爸爸今天去单位了，参加老干部团拜会，等他回来我告诉他，你打过电话了。”
“好呀，”乔莉道，“那就先这样，我先挂了。”
她挂上电话，实在无聊，便上起了网，又和MSN上的几个老同学聊了几句，几个人问她过年回不回家，她说回啊，又问她什么时候回，等等，这样聊了一会儿，她看见一个人上线了，显示是树袋大熊，上面还有一行字：我想做一只考拉！
乔莉哈地一乐，发一个笑脸！
树袋大熊却发了一个打着哈欠的脸。
“怎么，加班没有睡觉？”乔莉问。
“没有加班，”树袋大熊道，“是去做小偷了！”
“做小偷？”
“对呀，我想偷一个女孩的心，可惜怎么也偷不到。”
“你想偷谁的心？”
“这是一个秘密。”
“哦，你是不是有了暗恋的对象？”
“呵呵，我都是明着恋还恋不上别人。比如，我想在二〇〇七年请一个认识了很久的女孩吃一顿饭，见一次面，可是她总是没有空，我很伤心。”
乔莉乐了，写道：“不就是吃饭嘛，我们可以约一天啊。”
“真的？你年前有时间？”
“不一定，年前没有时间也可以年后嘛。”
“太棒啦！”树袋大熊发了三朵红玫瑰。
乔莉心里感到一丝愉快，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树袋大熊聊天了。记得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乔莉还在做前台，工作虽然忙，但是忙得有规律，而树袋大熊好像在国外忙一个什么项目，两个人东拉西扯的，有时可以说很长时间。那个时候乔莉觉得有这样一个网上的朋友挺好的，没有任何交往上的负担，不需要见面也不需要讲很多私生活层面的事情，甚至不需要知道对方真实的姓名与长相，这也许就是她拖了很久都不愿意和他去吃饭的真实原因吧。距离产生美，在这样的社会里，能有人去说一些日常生活层面之外的话题，是非常幸福的。
“看了《长江七号》吗？”树袋大熊问。
“没有，”乔莉写道，“你呢？”
“也没有，听说《集结号》也很精彩。”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电影了，天天忙工作。”
“我也是，我觉得《哈利·波特》挺好看的，特神奇，你说那个作者是不是很有想象力？”
“是啊，我也喜欢《哈利·波特》，”乔莉写道，“我有全套的书呢。”
“《加勒比海盗》也不错，我喜欢那个海盗。”
“我喜欢《魔戒》里的那个金发神射手！”
“那可是帅哥！”
“是啊，我喜欢帅哥！”
树袋大熊发了号啕大哭的脸，写道：“你喜欢帅哥，可惜我不是啊！”
“我也不是美女！”
“我不喜欢美女！”
“你就贫吧，”乔莉扑哧一笑，写道，“鬼才信呢。”
“真的，”树袋大熊道，“这年头是女人都能叫美女，我妈也叫美女。”
“哈哈，那你妈一定很漂亮。”
“没看出来，不过叫她美女她特高兴。”
两个人正聊着，乔莉偶然间一抬头，吓了一跳，只见薇薇安穿着一套黑色西服，正阴着脸看着她这一片的办公区。乔莉不敢多看，用余光瞄着她，只见薇薇安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过来，从乔莉身边走了过去，一直走到售前的区域，接着，她慢慢拐到了雷小锋的办公室门前，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乔莉从座位上伸直了脖子，见薇薇安一扭门把手进去了，门又被关上。她还发现刘明达与强国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还有其他部门的人，也回来了几个。大家安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就好像薇薇安刚才根本没有出现过，也没有从这里走过去，一切都是幻想，或者那是薇薇安的鬼魂。
乔莉轻吐一口气，轻轻放下身体，她刚想和树袋大熊接着聊天，便听见前方区域传出一声尖厉而响亮的港式英文：“How  dare  you  do  that？You  fucking  stupid！（你怎么敢这么做！你这个蠢货！）”
乔莉一愣，她想了想，才听懂了薇薇安骂的话，嗬嗬！这话骂得够狠的！接着一会儿是薇薇安的声音，一会儿又没了声音，估计她和雷小锋一个大声一个小声地在争吵，再接着是一声凄厉的尖叫，只听啪的一声，雷小锋办公室的门一下子打开了，薇薇安黑着脸走了出来，再啪的一声，把雷小锋的门摔上了！
所有的人全部坐着，办公区域内鸦雀无声，两个总监在办公室大吵了一架，底下的人个个自危，谁知道这股邪火什么时候烧到自己的身上？大家全部低着头。
薇薇安走出这片办公区，直接到了施蒂夫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进来！”施蒂夫道。
薇薇安用手轻轻抿了抿头发，让自己的头发一丝不乱，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她坐在施蒂夫的面前，低下头。施蒂夫正在看邮件，见她坐在对面半天没有说话，一抬头，便看见两行眼泪簌簌地从薇薇安的脸上落下来。
“薇薇安，”施蒂夫吓了一跳，连忙把旁边的抽纸盒递给她，“有什么话慢慢说。”
“我怎么说呀，”薇薇安抽泣道，“为了这次会议，我付出了多少努力，从方案制作到落实具体的人员，到会议的每一个流程，我都是兢兢业业！您知道，我一向是非常注重专业水平与职业操守的，这是我从工作的第一天起，就严格把握和力求做到的品质，否则我也不会在香港做到这个位置。您看重我，把我从香港调来北京，来到赛思中国，我当然要好好表现，向大家证明我的实力，这不仅关系到公司的image（形象），关系到老板的面子，更关系到我在赛思的career（职业发展）。没有想到啊，我辛辛苦苦做了这些工作，不但无功，反而被泼了一身的脏水。”薇薇安说到伤心处，泣不成声，“我觉得我不适合在大陆发展，您帮人帮到底，把我送回香港吧！”
“你不用担心。”施蒂夫见自己一手调来的人痛哭成这副模样，不由想到自己刚来赛思中国时，何乘风等人是如何表面上给自己接风，却暗地里让安妮给总部发邮件，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的。看来这次他们又故技重演，想要整薇薇安，如此下去，市场部的工作还有人敢做吗？想到这里，他沉声道：“我是相信你的，而且我相信美国总部也会信任你，trust  me（相信我），我会还你一个公道。”
“那我现在怎么办呢？”薇薇安抽出一张纸，擦了擦眼泪。
“你写封邮件，把你们做市场工作付出的努力都写一写，然后说不知道公司的谣言，再把这封邮件发给我和美国总部，我会让美国总部的同仁再发一封邮件，说明对你的了解，我自己也会发邮件给总部担保。总之，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还有，在大陆做事情不比香港，有些事情你要想开一点，不要和他们计较，要时常留心。”
“好的，老板。”薇薇安又擦了擦眼泪，“我真没想到，在大陆做事情这么难，他们一点都不professional（专业）。”
“你赶紧去发邮件吧，”施蒂夫道，“我给美国的朋友打个电话。”
“好，”薇薇安站起来，“对了，老板，您上次说您太太想买东北的紫貂皮大衣，我已经帮她搞到了，去石家庄之前，已经寄过去了。”
施蒂夫微微一笑，他非常喜欢下属用这种方式表达忠诚。是他给了她这份工作，在香港她的年薪不到八十万港币，现在来到赛思中国，一下子提到了一百三十万人民币，这才是知恩图报的好下属，不管老板有任何事情、任何需要，都会放在第一位、第一时间去解决。“谢谢你呀，薇薇安，我会把钱打给你。”
“老板，”薇薇安道，“这是我送给嫂子的礼物，钱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好啦，”施蒂夫道，“你不要再伤心啦，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给你嫂子打打电话，女人之间说说心里话，对你的心情会有帮助。”
薇薇安站起身来，出了施蒂夫的办公室，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又用手摸了摸头发。有老板撑腰，她还怕什么？想让她难看，不知道到时候谁更难看！她早就听说了，施蒂夫和何乘风不和，市场部与销售部表面上一盘棋，骨子里早就互相盯着了，雷小锋一个管售前的，自以为得了何乘风的欢心，当上大项目总管，就目中无人，早晚有他倒霉的时候。
她回到办公室，立即开始写邮件，而就在这个时候，翠茜已经听说薇薇安和雷小锋大吵一架的事情。她拿着手机，偷偷走到楼梯口，给周祥打了电话，周祥一接通就笑道：“宝贝，想我了，一回来就找我？”
“你别嬉皮笑脸了，”翠茜道，“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薇薇安和雷小锋吵起来了，雷小锋把我们在石家庄的事抖出去了，薇薇安找了雷小锋，现在又去找施蒂夫了。”
“这女人真变态，你管她呢。”
“那不行，她是我老板，我总得表现表现。”
“你别太顾着她，当心得罪了雷小锋。”
“我这一辈子也做不了技术活，”翠茜道，“做市场是我的职业发展方向，不行，我一定要表现表现，你赶紧想想办法。”
“我想想啊，”周祥道，“你就写个工作总结嘛，就说这事你们做得多好，发给薇薇安不就行了。”
“那带男朋友的事呢？”
“你不会不提啊？”
“这主意不错。哎，我不多说了，马上去写报告。”
“哎，”周祥道，“美国人最相信数字，你多写一点。还有，你是不是约了安妮明天逛街？”
“是啊，明天，”翠茜道，“怎么，你很关心她嘛。”
“你帮我听着点晶通的进展，能打听就多打听一点！”
“干吗？”
“你别问了，”周祥道，“千万别把我扯进去。”
“帮你听消息，有什么好处？”
“唉，明天你逛街买的东西我全报销，够了吗？”
“亲爱的，你真棒！”翠茜对着手机吻了一下，“那我明天可要让你出血本哟。”
“你别光顾着逛街，一定要把消息问出来。”
“放心吧，”翠茜冷笑道，“我是谁呀，就安妮那点智商，对付她我绰绰有余。”
翠茜收了线，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做了个鬼脸。她想起戴乐公司有一份关于峰会到会人员的满意度调查表，好像在去之前就做好了，这种事情，不会有人填不满意的，想到这儿，她立即给戴乐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调查表在一个小时内发给她。戴乐满口答应，翠茜赶紧回到座位上，开始写起了邮件。
与此同时，瑞贝卡正心烦意乱地坐着，雷小锋发了这样的邮件，薇薇安又去大吵了一架，她这个下级是不是应该帮老板做点什么？可是做什么呢？带男朋友、忘记交押金都是事实，她现在要是发封邮件帮薇薇安说话，万一上面较起真来，彻查这件事情，她不是一起跟着卷进去了？而且，日后不管到哪里，都会给人留一个说谎话、不顾一切拍老板马屁的话柄，可是如果不帮她，万一薇薇安渡过了这个难关，以她的性格，肯定会不高兴自己。左思右想，她一抬头，见翠茜趴在桌上，不知写些什么，瑞贝卡觉得有些不对，走过去道：“翠茜，在忙什么呢？”
“周祥啦，”翠茜道，“他又让我帮他打报告，烦死了。”
瑞贝卡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翠茜瞅着她的神情，眼珠子一转，道：“我打完报告赶紧下班，我可不想现在看见薇薇安。哎，不和你聊了，我干活咯。”
听着翠茜完全没有帮薇薇安的语气，瑞贝卡稍稍放了一点心，她退回办公桌，又坐着想了一会儿，觉得翠茜三十六计走为上也不失为一个妙计。本来薇薇安说今天下午没事可以早回家的，她现在走了，等到周一来的时候事情都过去三天了，她再装作不知道，糊弄过去就完了。想到这儿，她收拾好东西，等时间一过六点，就悄悄地溜走了。
翠茜长篇大论地做了一个PPT，说了之前她们在薇薇安的领导下干了多少工作，会议如何精彩，客户们如何满意，薇薇安如何会领导，她们如何努力，等等，最后，她贴了几张会上的照片，又把戴乐发来的调查表附了上去，然后她熟练地打开邮箱，把这个邮件发给了薇薇安。
薇薇安见电脑提醒有一封新邮件，忙打开来，她仔细地看了一遍，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翠茜的邮件发得很及时，有了这个证据，再加上施蒂夫与美国总部的人，雷小锋就是再告状，上面的人也不会相信了。她想了想，拨通了瑞贝卡的分机，电话没有人接，她又拨了瑞贝卡的手机：“喂，你在哪儿呢？”
“老板，我在回家的路上，”瑞贝卡道，“我有点不舒服。”
薇薇安笑了一声：“这几天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瑞贝卡站在街上，空气寒冷，她听着那一声清脆的挂机声，把薇薇安那句简短的问候在心里过了几遍，确定老板没有不高兴之后，瑞贝卡松了一口气。整整忙了一个多月，也应该好好休息两天了，再说这段时间都没有和男朋友在一起，趁这两天有空，再把他妈的问题好好沟通一次，不管自己怎么盼望结婚，也不能找一个爱指手画脚又偏心眼的婆婆。
薇薇安又给翠茜打了电话：“翠茜，晚上有空吗？”
“有啊，老板，您有什么想法？”
“北京连卡佛商场今天有个活动，听说张曼玉也去，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当然有了，”翠茜激动地道，“谢谢老板！”
“一会儿我们去吃饭，”薇薇安道，“晚上跟我去连卡佛。”
翠茜放下电话，又给周祥拨了一个。周祥听她说完后不高兴地道：“你又要去陪那个老女人，唉，为了她连老公都不要了？！”
“你还不是我老公呢，”翠茜道，“等你是我老公的时候我就不去了。”
“小样儿，”周祥道，“你去吧，晚上早点回家，别忘了明天的事。”
“哎呀，你不要那么黏我嘛，”翠茜嘻嘻笑道，“你不是有一堆女朋友吗？可以找她们呀。”
“真是的，”周祥道，“自从和你恋爱以后，我还找过其他人没有啊？你不要这么没良心。”
“好嘛，我尽量早点回家。对了，亲爱的，连卡佛的东西我能不能买啊？听说很贵耶。”
“你今天别买，”周祥道，“你一个月几个钱？这样买东西，当心那老女人算计你。”
“我今天肯定不买嘛，”翠茜道，“连卡佛离家又不远，我看好样子隔两天去呀。”
“行，”周祥道，“只要你把晶通的事给我办好了，要什么都答应你。”
“谢谢老公哟！”翠茜开心地挂断了电话。她想着瑞贝卡刚才鬼鬼祟祟逃出办公室的模样，抿着嘴乐了，瑞贝卡真是个窝囊废，这点事情就怕成这样，不过这样也好，总比有个伶牙俐齿的竞争对手强。早就听说那个乔莉不一般，又是发邮件又是打晶通，一把抱上了陆帆的大腿，当了他的小情人。自己倒要会会她，看看她有什么三头六臂，到时候把晶通的情报套过来，坏了她的好事，看她在公司还有什么颜面。想到这儿，翠茜真是心情大好，收拾完东西便去办公室找薇薇安了。
乔莉和树袋大熊聊到下班时间，这才愉快地下了线，今天周五，明后天的休息日除了要和翠茜逛逛国贸，也没有其他的工作。乔莉想了想，自己已经有几个月没有逛街了，真是应该去逛一逛，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买给父亲，也给自己添点东西。
第二天上午十点，翠茜的电话就来了，两个人约好下午一点在国贸碰头。天气晴朗，依然是整整一个冬天保持不变的模样。乔莉懒得做饭，干脆到国贸旁边的茶餐厅叫了点东西，边吃边休息，等到快一点时才来到和翠茜约好的地方。
大约一点十分，翠茜到了，她上身穿一件黑色小貂皮外套，下面是一条蓝紫色牛仔裤，将修长窈窕的身材衬托得分外娇美，一头长发束得整整齐齐，白得晶莹的脸蛋上淡抹脂粉，显得十分清丽。乔莉笑道：“翠茜，你可真漂亮！”
“嘿嘿，”翠茜笑道，“你也是美人一个啊。”
“我没有你会打扮，”乔莉道，“今天得好好向你学习。”
“哎呀，时尚嘛，就是那几个品牌的事，只要穿大牌，再找着适合自己的款，一定不会有错。”翠茜顺手挽起乔莉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边走边道，“像你这么清秀的江南美人，不用打扮就已经很漂亮了，打扮对你来说，就是锦上添花嘛。”
“你可真会说话，”乔莉笑了，“难怪大家都喜欢你。”
“谁喜欢我了？大家都说你好呢。”
“翠茜，”乔莉问，“你是哪里人？”
“我是天津人，你不知道？”
“我一直以为你是北京人。”
“唉，我十几岁就在北京上学了，父母都在北京。”
“你喜欢北京还是天津？”
“当然北京了，不过天津我也经常回去，那儿挺好玩的。”
“是吗？”乔莉道，“天津是曲艺之乡，郭德纲就是那边的。”
“是呀，郭德纲真逗！”聊着聊着，翠茜突然指着一家专卖店说，“它家的连衣裙特别好，我们进去看看。”
乔莉跟着她进去，翠茜熟练地挑选了四条连衣裙，一条一条让她试。乔莉发现，翠茜对于服装的确很有眼光，比如她帮自己挑的一款淡咖啡色韩版连衣裙，腰线在胸线之下，面料是极为轻软的羊绒，但是在裙边处又有一根装饰的细链子，将裙子坠得有型有款，再加上脚上的咖啡色皮靴，就像一个可爱知性的女郎。乔莉照着镜子，很吃惊自己的变化：“你眼光真好，要是我自己来，肯定连试都不敢试。”
“你漂亮嘛，挺适合穿娃娃装的。”翠茜给自己挑了一条黑色吊带式具有希腊风格的曳地长裙，在前胸处又装饰了波西米亚风格的咖啡色图案，她换上裙子走出试衣间，洁白无瑕的肩膀与两根纤细的锁骨将她衬得如一个高贵的王妃，不要说乔莉与营业员啧啧称赞，就连逛店的顾客都停下来偷偷欣赏她。乔莉赞道：“你身材太好了，应该天天穿连衣裙。”
“我有好几条黑的了。”翠茜将它扔到一边，又试了几条，挑中一条淡紫色的。乔莉一问价格，吓了一跳，自己这条咖啡色的要六千三百块，翠茜那条更贵，打完折还要八千七百块，乔莉实在觉得有点贵，犹豫要不要买，翠茜看了她一眼：“犹豫什么呀，想办法回去找男朋友报销。”
“我没有男朋友，”乔莉笑了笑，“六千多，半个月的工资都没了。”
“没有男朋友还有男人嘛，”翠茜道，“女人花钱男人买单，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看看我，”翠茜一扬手，一条细细的金链子闪了一下，“除了这根链子是我给自己买的生日礼物外，全身上下没有一件东西是自己花的钱。”
乔莉惊讶地笑了：“你可真行，怎么做到的？”
“这还不简单？男人嘛，你得让他上赶着，我们是千万不能惯着他们的。”翠茜压低了声音，“像瑞贝卡那样，倒贴着送上门，男人怎么会把她当回事嘛。”
“你小小年纪，还是个爱情专家，”乔莉笑道，“你这个本事，不转做销售太可惜了。”
“我哪有什么本事，”翠茜笑道，“销售太辛苦了，我这个人爱玩又懒，只能做做市场活动。”她见乔莉没有下决心要买的样子，心底暗地不屑，还以为她多神通广大呢，买个几千块的裙子都搞不定，脸上却堆满笑容道：“这裙子也不见得特别适合你，我们再去逛一逛。”她又摸了摸自己挑中的裙子，“你说，这条裙子我穿好看吗？”
“好看啊，”乔莉道，“很适合你！”
“那我就买了吧！”翠茜装作好像是听了乔莉的建议才下定决心的模样，让营业员开了票。两个人东逛西逛，到了下午四点，乔莉觉得腰酸腿疼，不得不请求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两人走到星巴克里面，买了咖啡与甜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累死我了，”乔莉低头看了看翠茜的细高跟鞋，“你可真行，穿这样的鞋居然不累。”
“这算什么，”翠茜道，“我和我妈可以从早上十点一直逛到晚上十点，这鞋的跟儿也不算高，才六厘米嘛。”
“晕倒！”乔莉道，“多高才算高呀？”
“我有好几双十厘米的，在公司没有穿过，下次我们出去玩的时候，我穿给你看。”翠茜道，“我特别喜欢《绝望主妇》里的一句话：我只要站在高跟鞋上，就能看见全世界。”
“这话怎么那么像‘男人征服世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征服世界’呀，”乔莉笑道，“而且一定要穿着高跟鞋。”
“这才是真理嘛，”翠茜道，“上帝造了男人又造了女人，我们本来和他们就是两种生物，男人就应该流血流汗，女人呢，只要流流眼泪，朝他们眨眨眼睛笑一笑，就什么都有了。”
乔莉微微一笑，她不知道翠茜是如何做到的，不过这套理论虽然在网络与一些杂志上看见过很多次，但她这是第一次亲耳听见一个女孩这样说出来，看起来她不仅信奉这些话语，而且充满了执行力。翠茜也笑了：“你觉得销售工作有意思吗？”
“嗯，怎么说呢，”乔莉道，“开始的时候觉得很有挑战性，现在觉得挺辛苦的，而且不太容易做好。”
“你们晶通到底怎么样了，”翠茜道，“有眉目了吗？”
“有啊，”乔莉心头一跳，赶紧喝了一口咖啡，“这次去石家庄我们收获很大。唉，都说外企卖东西桌子下面交易多，原来我还不信，现在我可是知道了，就我们这次给晶通开的好处，你知道是多少吗？”
“多少？”
“哦，”乔莉犹豫了一下，“这可是商业机密。”
“哎呀，我们一个公司的，说说怕什么。”
星巴克的小圆桌非常小，乔莉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翠茜细长的丹凤眼，看来不仅陆帆想把情报传给周祥，周祥大约也急于知道。乔莉笑道：“你能帮我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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