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东郊多山水，一座青龙山，一条青华河，包裹住中间幽静神秘的半山山庄。
而锦山别墅，就建在山庄最深处。
上次来，还是订婚那晚，深夜里，四处漆黑一片，除了隐约的树影，什么也看不清。
白日里的锦山别墅则终于展露出了它真实的面貌。
外墙是砖红色，只在房檐边露着一点白边，侧方的墙面爬满了爬山虎，放眼望去，一片赏心悦目的翠绿。
别墅前面是一整片大花园，此时，成千上万朵玫瑰像是被人打翻的红墨水，绵延出一望无际的红色。
那一幕，是她此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许凉站在花园入口，闻着空气中浓烈的花香，整个人被眼前的景色惊艳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鄢陵一直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眼中不由自主地涌现出一股浓浓的情意，片刻后，他看着许凉终于提步，这才收起一切情绪，跟过去。
别墅里极空旷，寂静得鞋跟踏在地面上都能隐约听到回声。
“别墅每周六会有钟点工和园林维护员过来，其他时间，只有管家刘叔在……这个时间，刘叔应该出去遛狗了。”
他看着许凉打量的眼神，解释道。
许凉听到声音，看他一眼，“狗？谁养的？”
“我养的，一只叫开水的陨石边牧，待会儿刘叔回来你可以去看看，很聪明漂亮的一只狗。”
鄢陵将东西随手一放，一边摘掉手表，一边道。
许凉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印象中的他，已有所不同。
或许是因为他们从没这样友好地对话过，她甚至在其中感觉到了一丝平淡的温情。
其实刚才鄢陵提出要带她走时，她曾产生过数次犹豫。
一直以来，她对鄢陵始终心存戒备，她怕他，更怕自己，不管是谁打破当初的约定，都会让她慌张。
但最后，她还是跟他走了。
因为在那一刻，她潜意识里，只觉得他是唯一可以信任的。
可她没想到，他会带她来锦山别墅。
这里偏僻、安静、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的确此时此刻最适合她的地方。
她实在太需要一个地方，来反思、洗涤自己。
“你饿不饿？”鄢陵忽然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许凉闻声一顿，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忽然挽起袖子，往厨房里走。
他打开冰箱，看了一眼，朝许凉道，“你吃面吗？”
许凉：“……你要亲自煮？”
这个消息甚至比他要给她做饭还让人惊讶。
谁不知道，鄢二公子生来矜贵，衣食住行从来只用最好的，就连签字时用的钢笔上的花纹，都是由知名雕刻师一笔一划亲手刻出来的。
这样的人，合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才对。
可偏偏他拿刀的样子竟显得格外熟练。
“会做饭很奇怪？”他一边切着一颗蕃茄，一边笑道。
纯色的陶瓷刀握在他手上，也像是显出一丝贵气。
许凉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忽而沉默。
半晌，才说，“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鄢陵沉吟了一瞬，然后说，“会做面的话……大概是十岁？记不太清了。但做饭是去留学的时候学会的。”
十岁？
许凉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她记得那时候，他们已经认识了。
可在她的印象中，那时候的鄢陵还只是一个漂亮且寡言的男孩子，而她无法想象，那个男孩子踮着脚在厨房里煮面条的样子。
“你想什么呢？”鄢陵忽然出声，他从冰箱里拿出两颗蛋，然后瞥了她一眼，“是有一次保姆阿姨突然生病晕倒了，没办法起床，我不想吃外卖，所以自己试着煮了面条。”
他把鸡蛋敲进碗里，用筷子轻轻地打散，“而且，你不会觉得煮面是一件特别难的事吧？”
许凉沉默。
半晌，她转过身往外走，“哦。”
只留下这么一个冷淡的音节。
等到管家刘叔遛狗回来时，二人已经吃完饭了，只有餐厅里遗留着一股西红柿鸡蛋面的味道。
开水闻到香味，摇着尾巴激动地想冲过来，却在半路被刘叔攥住了。
“少爷、许小姐，您们怎么过来了？”
鄢陵朝开水吹了个口哨，后者立马就老实了，乖乖地坐在原地朝他摇尾巴。
“没事儿，就随便过来看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好的。”
“开水留下吧，今天天气好，等会儿我准备给它洗个澡。”
许凉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探头看了眼坐得端端正正的狗，如鄢陵所说，它的确很漂亮。
刘叔走了，它也不动，就那么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
许凉站起身，略带犹豫地看着鄢陵，“我可以摸摸它吗？”
鄢陵看着她眼中掩饰不住的喜欢，微笑着点点头，“可以，它不会咬人的。”
许凉这才放心地走过去。
见到有人朝它走来，开水的尾巴摇得更欢了，它吐着舌头，主动蹭上来，在许凉的手里拱了两下。
许凉手心里被它的舌头舔得湿漉漉的，可她却一点不反感，反而伸出两只手，环住它，在它的脑袋上温柔地抚摸着。
开水的皮毛摸起来特别舒服，又光滑又柔顺，许凉摸得爱不释手，眼中的喜欢几乎要溢出来。
鄢陵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看到这一幕，不由笑道，“开水它很喜欢你。”
许凉轻轻抱着开水的头，回头看他，“真的吗？”
“嗯，”鄢陵看着她双眼亮晶晶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开水平时很高冷的，除了我和刘叔，绝对不会去舔其他人，更别说这么乖巧地被你抱着。”
他话音一落，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似的，开水再次往许凉怀里蹭了蹭。
……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一个人怎么想也想不通的事，因为一只宠物，就被简单治愈了。
鄢陵坐在门前的椅子上，看着和开水追逐打闹的许凉，眼中不自觉露出了浓浓的情意。
远处青山远黛，近处人美如画，这一刻，他眼中有美丽的风景、有喜爱的宠物、有山间清爽的风，还有……深爱的女人，人生至幸不过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许凉终于气喘吁吁回来。她坐在他身旁，深深地喘了两口气，许久后，开口道，“鄢陵，谢谢你。”
这句话她今日已经说第二次，可这一次，鄢陵听到了她的真心实意。
“不客气。”他看着远处回。
“本来我今天是很丧的，可是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她将头靠在椅背上，双腿伸直，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其放松的姿态。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没有人能永远一帆风顺。挫折才是人的一生里最宝贵的东西，我以前一直没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虽然我总是说着独立、自主，可其实我根本没摆平心态，我始终将自己看得很特殊。特殊到我以为，所有的人和事，都会为我例外。”
“可抛开出身，这个世界谁又会为谁例外呢？”
许凉笑了一下，然后说，“现在我明白了，跌宕起伏才是生命的常态。”
她沉默了一瞬，然后转头看向鄢陵，“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很谢谢你。”
“或许，我们真的能如你所说，做一对默契的……合作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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