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朝魂穿
钱妈妈闻言，眼睛亮了一亮，面露喜色，正要喊人，被沈星月叫住。
“等等，”她淡笑着，漫不经心，“万两黄金罢了，于煜王府而言，也不过九牛一毛，但钱多钱少都是钱，钱妈妈要价有失公允，柴米油盐这类关乎民生大计的东西价格却不及娄映溪千万分之一，星月实在不敢苟同，怕乱了市价，更不愿做这个冤大头。”
钱妈妈恨恨的瞪着她，咬牙切齿，“王妃这话说得……什么冤大头？呵，不然王妃想怎么办？”
沈星月：“一切听凭王爷定夺。”
说到梁煜，沈星月这才想起她这个未曾谋面的夫君，来醉红楼这么久，也没见他人。
“不知王爷现在何处？”沈星月问。
娄映溪盈盈站起身，掀开身后的帐幔，只见一张大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睡姿清奇，趴在床上，呈一个扭曲的“大”字，脑袋塞进枕头里，长什么样不清楚，只是这睡相怎么看怎么滑稽。
沈星月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不可置信，“这，就是煜王？”
钱妈妈阴阳怪气，“怎么，半月不见，王妃连自己的夫君也不认得了？”
白衣公子一眼扫过去，钱妈妈悻悻的闭了嘴。
沈星月确实认不得梁煜，为了掩饰诧异，她不自在的轻咳两声，同钱妈妈商议：“王爷我就先带回去了，等他醒了再来醉红楼销账，如何？”
钱妈妈不同意，挡在沈星月面前，露出尖酸的嘴脸，趾高气昂：“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这就要将王爷带走了？王爷走了，你们翻脸不认账，我这钱找谁要去？”
这话说得忒难听。
梁煜怎么说也是梁国王爷，在钱妈妈这儿竟然连这点信誉都没有。
沈星月不由得汗颜，梁煜到底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能让他堂堂王爷在临安城连脸卡也刷不了？
“钱妈妈，本世子在这儿，你也担心要不到钱？”白衣公子面露微笑，说出的话不容半点质疑，“煜王今日累了，先回王府歇息，等明日再将银子送来。”
他一开口，钱妈妈不甘愿，也不敢反驳。
“邢扬，还不快将你家主子抬回去。”白衣公子冲门外喊。
几个小厮七手八脚将梁煜架走，他一身酒气，从沈星月身前经过，熏得她忍不住掩了掩鼻子。
梁煜这得喝了多少，醉得跟头猪似的。
醉红楼门外。
小轿抬着梁煜走了，沈星月只能步行回府，白衣公子跟在她身后，温声道：“我送王妃回府吧。”
沈星月闻声回头，他身后是一片红纱栀子灯，艳丽的红衬托清淡的白，来来往往的人成了背景，目之所及，他仿若出尘的谪仙。
“煜王府和世子府不顺路，就不劳烦世子了，”沈星月谦和恭敬，“今日多谢世子相助，等王爷酒醒，定让他登门拜谢。”
沈星月初时不识得白衣公子，听到钱妈妈喊他世子，这才猜到他的身份，放眼整个临安城，除了梁清屿，还有哪个世子？
梁清屿，端王之子，当今皇帝一母同胞亲哥哥的嫡长子，只可惜皇帝忌惮端王，继位后将他分封到偏远的益州，又因端王擅长经商，经年积累的财富富可敌国，皇帝寝食难安，于是将端王的嫡长子梁清屿带回临安城，打着教养的旗号，实际让他为质，牵制端王。
梁清屿自从有记忆起，就没离开过临安城。
“我与煜王本就是兄弟，哪有什么谢不谢的，”梁清屿说，“天色很晚了，王妃身边只有一个丫鬟，我不放心，还是送王妃回府吧。”
沈星月初来乍到，不认得回府的路，找不到推脱的理由，点头同意。
梁清屿顺了心意，欣然一笑，温润如玉。
亥时的临安城灯火依旧通明，人流渐渐散去，一些摊贩陆陆续续收摊。
“打烊了，便宜卖咯——”
“客官，临安城最甜的葡萄，来点儿？”
“最后两串糖葫芦，只要三文钱。”
面摊和烤肉摊的生意依旧红火，食客三三两两坐成一桌，大快朵颐，阵阵香气，勾人馋虫。
沈星月咽了口唾沫，这才想起晚膳只吃了一块西瓜，她顿住脚，转头问：“世子吃馄饨吗？”
梁清屿瞟见旁边正是卖馄饨的小摊，勾起唇角，“王妃饿了？”
“没有。”她口是心非。
梁清屿嘴角噙笑，背着手走到混沌摊，寻了个空位坐下，喊道：“小二，来两碗馄饨，”又扭头对沈星月说，“是我饿了，王妃赏脸陪我吃一些吧。”
沈星月坐到梁清屿对面。
他的眼睛清澈有神，看向沈星月时眼里有光，神情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沈星月稀里糊涂穿到梁国，一时半会没有穿回去，没有原主的记忆，对这个国家和百姓极其陌生，生怕行差踏错，被人捏住把柄，只能打着落水失忆的幌子小心试探。
“我与世子关系很好？”沈星月问。
梁清屿看她的眼神太可疑，况且今夜若不是他出手相助，她不可能从钱妈妈手里顺利带走梁煜。
“王妃觉得呢？”梁清屿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唔，”沈星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世子大概听说了，前段时间我不慎掉进湖里，发了几日高热，脑子烧得糊糊涂涂，有些事情记不大清楚。”
沈星月落水的事情梁清屿有所耳闻，当时他控制不住情绪一度想要冲进煜王府看她，小厮不离拼死将他拦住，后来听说她没有大碍，这才将一颗心放了下来。
梁清屿双目灼灼的看着沈星月，心中五味杂陈，半晌，柔声问：“这些日子，你在煜王府过得好吗？”
沈星月自嘲的笑了笑，不以为意，“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有吃有喝有穿，只是世子也知道煜王这个人，在家里养了三十八个姬妾，这些女人不是打打闹闹就是寻死觅活，整日没个消停。”
小二端来两碗馄饨，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梁清屿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给她，“吃吧。”
沈星月道了谢，接过筷子，低头塞了个馄饨进嘴里，“世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们之前关系好吗？”
她刚才只是抱怨王府里的姬妾闹事，可听在梁清屿耳里却变了意味，他微微低头，看着桌上那碗馄饨，不知是不是碗中的热气，他双眼氤氲，声音却是温润，波澜不惊的说：“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世子府与沈府后门对着后门，之前与王妃不过打过几个照面。”
“那世子为何帮我？”
醉红楼是非之地，梁煜臭名昭著，梁清屿清风明月，身份又特殊，不该多管闲事。
梁清屿依旧垂眸，淡笑一声：“今日恰巧在街上听到有人谈论王妃去醉红楼寻煜王，我与煜王素来交好，就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王妃不必多想。”
沈星月点了点头，梁清屿不想说就算了，她没有追问，继续吃馄饨。
-
半个多月前，沈星月刚穿过来。
她那时迷迷糊糊，只觉浑身粘腻，燥热难耐，一睁眼，逼仄狭小的屋子里站着黑压压一群女人，没人说话，只有极细的呜咽声在旁边突兀的响起。
“王妃，你终于醒了，奴婢还以为你丢下云冬不管了，呜呜呜……”
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扑到她身上嚎啕大哭，眼睛哭得肿成一条缝，跟核桃似的。
沈星月脑子发懵，不明所以，以为尚在梦中，可眼前这群女子的相貌服饰清晰无比，脂粉的颜色，布料的纹理，细致得根本不像做梦。
到底怎么回事？
“我就说她不会死吧，寻死觅活做做样子，想惹王爷怜爱罢了。”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翻了个白眼。
另一个女子接话：“就是，她再怎么不满这场婚事，也是梁国的煜王妃，怎甘心死了把位置拱手让给他人。”
“害得老娘白高兴一场，”红衣女子拿着团扇扇风，无所顾忌的讥讽：“镜湖那么深的水竟然没淹死她，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
“姐妹们，散了吧，王妃没死，这地儿没咱们的事了。”
乌泱泱一群女人作鸟兽散，沈星月还在懵圈中，抱着她哭的小姑娘瓮声瓮气的说：“王妃别听那些姬妾胡说八道，她们念着王妃之位，巴不得王妃醒不过来。”
“王妃要好好活着，不要再想不开，日子长呢，王爷一定会看到王妃的好。”
“到底怎么回事？”沈星月哑着嗓子问。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沈星月，本是临安城才貌双绝的姑娘，一言一行循规蹈矩，堪称女子典范，后来被皇帝相中，赐婚梁煜。
梁煜贵为皇子，却不是良人，喝酒泡妞，打架斗殴，走鸡斗狗，不学无术，在梁国臭名昭著，人人唾弃，更被百姓戏称为天下第一混账。
沈家满门清流，即便不想把女儿推进火坑，也不能抗旨不尊。
何况梁煜是皇子，寻常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姻缘，沈星月嫁给他，搭上皇亲国戚这条路，家族的荣耀、兄弟的仕途、姊妹的婚姻，都能凭借这门亲事一举飞升。
强权与利益面前，沈父不得不妥协，沈星月背负整个家族荣辱，含恨嫁给了梁煜。
可成亲当晚，梁煜就闹幺蛾子，丢下沈星月跑去醉红楼喝花酒，新娘独守空房，沦为临安城的笑柄。
昔日浪子不肯回头，反而变本加厉，成亲三个月，夫妻俩见面不到五次。府中姬妾见沈星月不得宠，便爬到她头上耀武扬威，以奚落王妃为乐。
想想当初何等风光，京门贵女，女子典范，一朝嫁人，沦为笑柄，夫君不宠，小妾弄权。
原主就是抱着这样的绝望跳进了镜湖。
沈星月一觉魂穿过来，旁敲侧击从云冬口中知道原主的事情，愤恨难忍。
她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管是混账王爷梁煜，还是作威作福的姬妾，再不能欺她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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