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河畔

老鸨慌手慌脚接住锦袋，小心翼翼打开一看，竟都是金叶子！

        她绸面捂唇，还憋不住笑，挥手唤龟公闭门，又说得响亮，“关门！让我们玉春馆的美人儿，好好服侍这位贵客！”

        待一众享乐的客人走后，那四美人便迈着莲花步，笑音脆脆，往她这边走来，她看得直蹙眉，连忙伸手止住他们，惊声道：“别别别！”

        大庭的倌人面面相望，那四美人亦是，都没搞懂面前这阔气的主儿，到底是何种意思。

        扶窈懒得理会他们，她有要事没做呢。

        她从袖里掏出一条蓝玉坠链，在手上晃了晃，撑起头往身后靠着，轻佻地用下巴尖，看向众人，“你可知钱世子赎青楼女子一事？”

        玉清小院与玉春馆离得如此近，那些闲事定会在两个院流传，这群倌人定知道此事。

        众人瞧见那蓝玉链，眼睛都直了，这上好的成色，他们谁不是头回见？

        其中一穿着白色衣裳的男子连忙举起手，掩面对扶窈笑道：“原来客人是为此事而来呀。”他笑嘻嘻道：“钱世子的事儿，奴家自当清楚。客人想听哪方面？”

        扶窈顿时扬起眉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往白衣男子那边倾，道：“全都听，你且仔细道来。”她眼睛里冒出一丝狡黠，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锦袋，道：“蓝玉，我这多的是。”

        白衣男子顿时睁大眼睛，随即又眉开眼笑，今日果真没接错客人，他细细道来，“钱世子赎的女子是玉清院的花魁，貌若天仙呢。”

        说到这，十分做作地捂唇笑了笑。

        扶窈单手撑头，颇是无语，“别和我说些废话。”

        她径直将蓝玉坠链丢给那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连忙瞪直眼睛，小步向前，接好这蓝玉坠链。

        其余倌人看得眼红，其中一个穿着蓝色的男子放大胆子，从众人里头直接冲了出来，跑到扶窈面前，他急急说道：“那女子名叫流虞，奴家听说，这女子来玉清院才一年，便爬上了花魁的位置！奇怪的便是”

        蓝衣男子突地提高音量，颇是不屑，“她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还能在玉清院混得顺风顺水，定是背后有主子罩着呢！奴家才不信，她冰清玉洁。后头啊，这钱世子来了那玉清院，这流虞竟打破自己两年立下的规矩，从了这钱世子。”他冷嗤几声，“这流虞，定早就看上了这钱世子！”

        扶窈渐渐隐去嘴角的笑，神色变得有些冷淡，“你怎么确定流虞背后有人罩着？”

        她一抬眼一转眸，露出思索才会出现的专注。她从莫淑筠那处听到此事时，便知道钱家在此个节骨眼出事，定是有人在背后算计。

        此番来这倌院，也是想从倌人口中知道些事情。

        另一个男子捂唇轻笑，笑得有些荡，“客人，你说去院里的男人不都想吃口荤的吗？谁理会想要干净的呀。”他摆弄了下头饰，咯咯笑个不停，“这背后的金主还给她弄成头牌呢，不就是存了其他心思的嘛。”

        扶窈轻啧了一声，不停地点头，坐直了身子，眸光里带着肯定，炯炯地看着面前的倌人们。

        倌人这番话不无道理，这卖艺不卖身的流虞，在小院成了头牌，明晃晃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既然如此，那她查出那流虞背后的人是谁，不就知道是谁在父皇背后下绊子了吗？

        她笑意愈浓，将手上的蓝玉饰品分别撒给这两名小倌，没半点不舍得。

        此事作罢，守在门口的燃叶急急敲门而入，不停地喘气。她红着脸，低头道：“主主子，方才一名侍卫对奴婢说，若是你还不出去，便不会有玉春馆这个地方了。”

        众人均是一愣，无一不倒吸一口冷气，齐齐偷瞄扶窈，见扶窈听后，脸上挂着戏谑的笑，他们默默地黑下了脸，这客人怎如此不靠谱模样。

        扶窈站起来，还将双手背在了身后，歪着脑袋看向镂，妄图通过镂空处，望见外头的状况，她眼睛里头满是好奇，笑着低语，“他气得不轻呀。”

        “客人，还是早些走吧。”老鸨忍不住开口道。

        这位主子出手如此阔绰，浑身的贵气，加之那丫鬟说的话，看来是个名花有主的，能派侍卫说出这番话，那主子定不好惹，还是少招惹麻烦罢。

        扶窈挑眉，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道：“拿一盒他们那样的脂粉给我。”

        老鸨满脸疑惑，不懂这客人到底想干嘛，犹犹豫豫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盒脂粉，双手递给了扶窈。

        她见老鸨如此，噗嗤笑了几声，直接从脂粉盒里刮了一层脂粉，低眸细瞧了一番后，嫌弃地眯起眼睛，这脂粉比她用的要白上几分，不太贴脸。

        她撇了撇嘴，手还是没停下，将脂粉往自己脸上随意抹了两下。

        做完这一切，扶窈轻轻勾唇，往老鸨的怀里丢了一锦袋的金元宝，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倌院。

        老鸨早已呆若木鸡，攥紧怀里的银子，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她这家倌院不会遭这客人的男人给搞没吧？这客人可太会作死了吧！

        玉清小院与玉春倌院后门外头，专门修了一条河，供客人游玩，这条河遭人称为“情留河”。

        此河即便是冬日也不会冰冻起来，此时正是夜夜笙歌的好时段。

        粼粼河面，吴船悠悠晃荡，船头缠绵昆音不绝；船中点烛嬉戏的影子映在花屏上，遭无限拉长；船尾船夫吆喝声起伏不定。

        这无限的荒唐光景，没容扶窈赏个透，便瞧见立于河岸的顾宴生。

        顾宴生背脊挺得笔直，即便身着厚重大氅，瞧起来却如一秀立青竹，万般浮华覆身，亦能持着他那方矜贵，不染尘世。

        仅仅是个背影，扶窈都能想象出，顾宴生那张面容的波澜不惊，或许嘴角有着浅浅笑意，可眸子却冷淡，不在意这群荒唐的人群，甚至唇角的笑可以理解为嘲，为不屑。

        他似乎，从来都冷静理智。

        可是，就在现在，在情留河畔，嘈杂喧嚣处。

        扶窈抿唇，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浮上她心间。

        顾宴生，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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