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笑容僵硬

　　1号死了。
尽管他知道自己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下场。
在巨兽森寒利齿合拢的一刹那，悲伤，恐惧，愤怒，都化为乌有。
他将堕入轮回之中，带着一肚子的华丽辞藻重新开始。
虽然死人没有恐惧了，但这不代表恐惧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此刻，恐惧正被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雕琢在城墙上两个活着的家伙的脸上。
“它，它……”屡次经历大场面的阿德勒也有些力不从心了，他从没有感觉自己离死亡这样近过，即使面对弗洛伊德锋利的长刀，他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过。
“别，别出声。”蓉格打断了他，但她的声音也因为紧张而颤抖了。
因为，在他们二人视野的正前方，竟同时悬挂着三轮圆月！
一轮金黄，两轮沧桑。
金黄的圆月正将皎皎月光洒向大地。
沧桑的圆月，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沧桑下隐藏着许多致密的红色纹理，就像毛细血管一般。
这一对圆月正在缓缓向二人靠近。
越来越清晰了，圆月中越来越多的东西陆续被颤抖的二人读取出来。
贪婪，残忍，冷酷，血腥。
那分明是巨兽的一对眼睛！
也许是1号实在太单薄，完全不够给巨兽塞牙缝的。也许是巨兽的嗅觉太敏锐，绝不会放过任何活着的生命。
此刻，它山丘般大小的脑袋正在向二人逼近。
潮湿而血腥的气息率先袭来，蓉格那一袭红裙正在迎风摆动，裙摆下一双洁白修长的腿开始瑟瑟发抖。
璀璨夜空消失了，巨兽的头颅遮天蔽日。
城墙上一片黑暗。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巨兽一双山洞般大小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二人。
“发，发现我们了，”阿德勒有气无力的说道，“它发现我们了。”
“没，没事。”蓉格将头别了过去，甚至不敢去看巨兽的眼睛。
巨兽一动不动，黑暗就像刻在城墙上一般。
“可，可是……”阿德勒向后退了一步，但依然处在黑暗的势力范围之内。
“不，不要怕。”蓉格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巨兽还是没有动，但双眼中的血丝却辨认不出了。这并不代表巨兽平静下来了，恰恰相反，巨兽更加愤怒！
它的两只眼睛全部涂满了鲜红色，就像两只巨大的血色灯笼，那里面仿佛要喷出火来。
“眼睛，眼睛红了。”阿德勒已经退到了城墙的边角，再一步非要粉身碎骨不可。
“没，没关系。”抱着猫的蓉格稍稍定了定神说道，“它没动，它没动对吧？”
阿德勒胆战心惊的望着面前两只巨大的灯笼喃喃说道：“它，它是没有动，但它肯定发现我们了。谁，谁知道它是不是在想怎样享用我们会更好一些呢？”
“不，不。”蓉格一边说，一边做出前进的姿势。
“你疯了？”
阿德勒一把拉住了蓉格纤细的胳膊，在拉扯的力量下，蓉格怀中黄白色的猫咪微微动了动。
就在这时，城墙上的阴影竟然像潮水般退去了一部分，头顶上出现了一方晴朗的夜空。
这说明，巨兽退缩了？
没错，巨兽山丘般的头颅是向后微微缩了缩，但很快就定住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睛依然在前方恶狠狠地瞪着二人。
“放手。”蓉格娇喝一声，挣脱了阿德勒的手。
“你，你要做什么？”阿德勒惊惧的问道。
“我明白了。”
蓉格不断地向前走去，越走风越大，越走裙摆飘动的越剧烈，但巨兽依然没有动。
“什，什么？”阿德勒也小心翼翼的跟了上来。
“它，”蓉格伸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手指着巨兽说道，“不会吃我们的。”
“为，为什么？”
“因为，”蓉格回过头对阿德勒笑了笑，“我们是残疾人。”
这是一幅令阿德勒终生难忘的画面。
被黑暗笼罩的城墙上，远方是一轮皎洁的月光，近处是两只庞大而猩红的眼睛。在这双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睛下面站着一位一袭红衣的少女，并且，她在笑。
这本是一副绝妙的构图。
圆月象征美丽，巨眼令美丽升华。这对充满反差的事物蕴含着巨大的张力，可以完美的衬托出城墙上少女那绝世的容颜。
就像一朵盛开在地狱中的红花，四周是阴森可怖的黑暗，无处不在的阴风和滚滚流淌的血水。但有一只幽灵蝶在红花的上空翩翩起舞。
这一切本可令红花更加妖艳，但问题出现了。
问题出在红花自身，虽然它顽强的盛开着，但绝大多数的花瓣都凋零了。
望着蓉格微笑的脸，阿德勒觉得自己的心一阵收紧。
红花不显妖艳，更显诡异。
弗洛伊德这个家伙造了太大的孽了！
“我，我不明白。”阿德勒攥紧拳头说道。
“我认为，”蓉格回过头去，指着巨兽猩红的眼睛大声说道，“这巨兽不吃残疾人！”
“什，什么？”阿德勒的拳头慢慢松开了，“所以说，所以说弗洛伊德，他，他不是在害我们？”
“对。”蓉格缓缓低下头说道，“父亲大人，他，他是为了救我们。在最终盛典即将到来的时刻，只有残疾人能够活下去。”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阿德勒剧烈的晃动着脑袋，“他只是告诉我们，巨兽周围不能出现干净与完整的人。这说明，说明这是一只靠吞噬邪恶成长的怪物，碰不得干净的东西。他这样做分明是为了巨兽！”
“那它为何还没有对我们下手？”蓉格大声质问道，“你也看到了，这巨兽吃起人来根本就没有满足的时候。”
“不知道，我不知道。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阿德勒喃喃说道，“但肯定与弗洛伊德所行之事无关。”
蓉格没有说话，城墙上顿时安静下来，连巨兽的呼吸也慢慢减弱了。
它确实没有向二人发起攻击，但一双巨大的眼睛中写满了不甘。
半晌后，蓉格虚无缥缈的说道：“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阿德勒像是要找寻目标般抬起了头，他赫然发现圆月升起来了。
此刻，圆月就在巨兽的头顶，远远看去竟像是怪物的第三只眼睛。
“快了，蓉格。”阿德勒故意兴奋的喊道。
“什么？”
显然，蓉格还没有从对父亲复杂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最终盛典就要来了！”阿德勒指着月亮大声说道，“你看，月亮马上就要到中天了。”
“是啊。”蓉格也抬起了头，“马上就要到了，只是不知道那位先生会不会……”
“嘘，小点声！”蓉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德勒打断了。
“那位大人当然会兑现他的承诺！”阿德勒故意大声喊着，好像要让某个人听到，“月到中天时，盛典就会开启，那位大人自然会出现。”
“嗯。”
“那时候，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嗯。”
“我们将过上幸福的生活。”
“嗯。”
“蓉格。”阿德勒走到蓉格的身边，轻声问道，“难道你不开心吗？”
蓉格先是怔住了，望着身边这个熟悉无比的人，往事一幕幕从眼前滑过。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相亲相爱，相依为命。
他们一起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也一起做过太多的事情，都是为了那唯一的目标。
“当最终盛典到来的时候，你们将随我一起进入神之领域，并永远生活在那里。”
那位先生曾经这样说过。
现在，这一刻就要到了。
而阿德勒，他依然坚定地陪在自己身边。
“开心，很开心。”蓉格笑了，笑的格外灿烂。
就在这时，巨兽终于退缩了。
“咚！咚！”它庞大的身躯后退了两步，每一步均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
此刻，圆月距离中天仅一步之遥。它异常明亮，就像一只金色的盘子，所到之处，连璀璨的星光都黯淡了。
难道，难道是月光让他恐惧？
阿德勒兴奋的转过头去，想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蓉格。
但此时，蓉格有些不对劲，一双明亮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城墙的一角，就像着魔了一般。
阿德勒循着蓉格的视线望了过去，他也呆住了。
因为，在城墙的角落中站着一个人。
“大，大人。”蓉格很快回过神来，“您，您来了。”
“哼哼。”来人笑了两声说道，“最终盛典之日，我老人家自然要来了。”
“大，大人。”阿德勒也清醒过来，脸上堆着笑说道，“我们一切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做的，您看，您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极了。”来人捋着胡须说道。
“太好了！”蓉格与阿德勒都渐渐兴奋起来。
“不过，在最终盛典开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做。”来人望着皎洁的月光说道。
“什么事情？”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哼哼。”来人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忽然，空气中传来了一阵咒语般的声音，蓉格惊讶的发现，怀中的咪咪醒了过来。
“喵呜。”
黄猫伸了个懒腰，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在了来人的肩头。
“啊，原来大人是要收回……”蓉格笑容可掬的说着话，但她的话并没有说完，笑容就僵硬在脸上。
因为，远处传来了地动山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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