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清晨，一名女子提着衣裙，手里捧着一盒糕点，袅袅婷婷地出了山里居的门。
晚春时节，早上还带着微微湿润的露水，又兼并着跃出云层的霞光，映得裴聿思的脸显出珍珠般的光泽。
她今日特地起了个大早，来不及精细打扮，匆匆穿好衣服就出门。
为了完成系统颁布的任务，她把整个伏铃宗的书阁都翻了一遍，都找不到女则女诫。
恰巧宗里负责采买的师弟要下山采办宗里一应事务，裴聿思同他说好，托他捎两本女则女诫上来。
宗里杂务繁多，裴聿思不好耽误他正事，再加上明娈也时常跟她腻在一起，遇上了也不好解释，就跟这位师弟约好今天一大早来寻他。
这位师弟已然及冠，不过是晚于裴聿思入宗，喊裴聿思作师姐也合情合理。
宗里也不是人人都像原主和温灵那样于道法一事上有造诣，也有天资平平的，早年间拜入伏铃宗，在修道一事没什么进益，就学着掌管宗内的事务。
伏铃宗的月钱也很可观，总比种地缴纳苛捐杂税要强。
裴聿思快走到跟师弟约好的地方，远远望去，就见一身材中等，皮肤黝黑的男子，手里拿着用布包着的方状物，薄薄的一沓。
“师弟。”
那男子回头，向裴聿思一见礼，随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师姐，这是你要的书，我怕回来的时候弄脏，就拿布包起来了。”他一笑，就露出几分憨厚。
怪道他年纪轻轻就掌管宗里庶务，裴聿思那天只是嘱托他一句不要让旁人看见，他就拿布精细地包起来，行事得体妥当。
裴聿思接过他手里的布包，先给了买书的钱，又将手里印着白梨缠枝的红色纸盒递给他。
“这是我昨日同明娈一起做的凉糕，给你尝个鲜，感谢你帮我带的书。”
师弟笑得脸都快咧到耳朵：“既如此，大师姐，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宗里还有其他事物务要忙，我就先走了。”
“去吧。”
裴聿思大手一挥。
看着师弟走远，裴聿思把布包一拆，拿出两本薄薄的东西。
这个时代的纸还做不到现代那么滑腻，带着一些草浆过的纹理和粗糙的质感。
她打开随意翻了两下，字如蚊蝇，排版也是古书的那种，从右往左的竖排，句读也没有。
趁着现在有闲心，裴聿思走进这小花园的假山，挑了一块看起来比较平坦的石块坐下，这个地方背着太阳，不会很晒，又不会遮挡光线。
“宁德有为…………”
“这都什么呀？”
习惯了现代的横排排版，看这里的竖排看得裴聿思两眼昏花，裴聿思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唾骂封建糟粕。
“系统，系统，你出来，我们来谈一下，你为什么要我读女则女诫？你不觉得这个任务，稍微脱俗了一点吗？创新也不是这样创的，对不对？”
系统不吭声。
裴聿思按捺住想撕书的冲动，在心里默念一百遍，为了回家为了回家，只要能回家，什么都好说。
裴聿思坐的的地方，恰好是伏铃宗里弟子住所往宗里较练场需要穿过的小花园。
虽为花园，但里面花不多，石头多，倒也多了几分粗犷写意的志趣和别致的景色。
“其实这里也不是故意不种花的，不过是宗里曾跟大妖打打斗，把花都毁得七七八八，老宗主说，即是毁了，也就是劫难，不必费尽心思再养，现在这样看起来也很好。”
“老宗主还说，这世间得什么都有各自的缘法，就像这花，毁了，就说明它与伏铃宗无缘，既然无缘，就勉强不得。”
明娈领着褚卫和棋怀二人来伏铃宗四处赏玩，内心自得，每到一处，就详细为他们讲解此处来历，有什么典故，又为何成了现在这样。
殊不知，元熙只是觉得她整日上蹿下跳，必然没有她的师姐们那么沉闷，面对伏铃宗的景色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
现在好好培养历练，以后招待上山拜访的宗族弟子，就交给她了。
免得招待一个宗派的弟子还要长老陪同，说出去显得伏铃宗没了规矩。
“无缘就勉强不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棋怀转着手里的竹笛，杵了杵旁边负手而立的大师兄，兴致冲冲地问他，“大师兄，伏铃宗的老宗主说无缘就勉强不得，你呢？”
“若是无缘你怎么做，不过我看你也不像是还缺什么的东西。”他挠挠头，”你身手好，长得俊秀，无涯峰方圆十里的姑娘都追着你跑，师父更是把你内定为下一任掌门。”
“师兄，师兄，要是我有你那么厉害就好了。”棋怀说着说着语气低沉。
“你只要做到五更起，一更睡，每天一个时辰练字，一个时辰读书，四个时辰修炼就好。”褚卫温言安慰。
“这样就可以超过你了吗？”
“那你还是睡多点吧。”
“什么意思？”
扑哧——
明娈笑他：“你怎么这样呆，你师兄分明叫你多睡点，此等好事在在梦里梦梦就好。我师姐说了，勤勉只是修道路上的一小步，更重要是要有悟性和心性。”
“万事靠空想，又怎可成功？”
褚卫目不斜视，留下他二人争执玩闹，自顾自地欣赏四周景色。
他们的玩闹声丝毫没有惊扰到埋头苦读的裴聿思，此刻她正在一字一句地研读女诫。
这里的文字有点想现代的古体字和繁体字掺杂混合的感觉，她看每个字都有连猜带蒙，每个字在她的脑海里打架。
太阳渐渐大了，裴聿思合上书，打算拿回去慢慢看，系统又不理她，叫都叫不出来，晚点再看又有什么关系。
裴聿思站起来，低头整理衣裙上沾到的灰尘，刚巧转身，就跟褚卫对上了眼神。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记起来是无涯峰的弟子，向他行了一礼。
心想，这无涯峰弟子不赖嘛，那天穿白的飘逸出尘，今天穿青的就通透澄澈。不同的颜色穿出不同的风格，裴聿思在心里给褚卫比个大拇指。
“闻姑娘好。”
”褚公子好，时日不早，我先走了。”不知道要聊什么，赶紧跑。
眼尖的明娈已经蹬蹬蹬地跑来：“大师姐。”
“你怎么在这？”这才几点，在她印象里，小师妹就没有起那么早的时候吧。
明娈骄傲地挺起胸膛，脸上被晒得红扑扑：“师尊让我带无涯峰的师兄们逛逛伏铃宗呢。”
“师姐师姐，你怎么起那么早，往日你不是要多休养一会的吗？”
裴聿思不答，反倒是从袖中拿出一串珠花递给她。
她知道明娈喜欢这些戴珠花，就托那位师弟顺带捎上一支。
这支珠花不是寻常的花卉造型，反而别出心裁地做成一只小兔子。想必卖家手艺了得，做出来的兔子三瓣嘴上扬，眼睛红红的，耳朵耷拉，憨态可掬。
明娈惊呼：“师姐，这哪来的？”
裴聿思但笑不语。
明娈把珠花往头上一戴，问她：“师姐，好看吗？”
紧接着，又把她拉到棋怀面前，叉腰问她：“这就是我的师姐，你敢说她不厉害吗？”
棋怀涨得脸通红，连忙拱手作揖：“不敢不敢，久闻闻师姐大名。”伏铃宗和无涯峰两派相交甚密，棋怀这样喊她，合情合理。
谁人不知，伏铃宗裴聿思跟无涯峰褚卫为天下双璧，二者道法了得，在一众弟子中威望极高。
裴聿思把明娈拉回来，佯怒道：“谁准你打着我的名号到处去欺负人的，明娈。”
明娈倚巧卖乖：“师姐，我没有。”
棋怀一开始还怕裴聿思也是像他师兄那样难以接近，没想到，这位伏铃宗大师姐还挺平易近人的。
于是他朝裴聿思开口道：“听闻伏铃宗山下的槐花甜汤很有名，明娈师妹已经答应带我们去尝一尝，闻师姐你要不要与我们一起？”
明娈朝棋怀重重地“哼”了一声，不高兴被他抢了先：“我的师姐我自会叫，不用你说，我等一下都要去山里居喊我师姐的，没想到被你抢了先。”
下山路上，明娈和棋怀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吵起来了，一路上打打闹闹。反观裴聿思跟褚卫，就像两个锯嘴葫芦，不尴不尬地走在两旁。
走到半路，裴聿思看着褚卫板正的身形，想到师妹在外人面前夸自己的话，悄悄地把身板挺直。
怎么说，就算有一日她要离开这里，也要替原主维护好她的形象不是。
将心比心，如果等她回去的时候，也有人替她考好了概率论并且拿到了高分，算了，别想了，哪有这么好的事。
伏铃宗位于岘山之上，巍峨耸立，山下只有一个棠溪镇，以槐花甜汤闻名。
裴聿思一行人到了棠溪镇，便直奔槐花甜汤而去。
“师姐，快走，那家槐花甜汤可好喝啦，去晚了就没了。”
明娈一到山下似脱缰野马，裴聿思也被她的气氛感染，被她拉着直奔甜汤而去。又回头看看在背后不紧不慢的褚卫，朝他招手。
“褚大哥，快过来。”裴聿思刚来这里，叫不惯什么公子之类的称呼，干脆学着小说里的江湖人士喊大哥。
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女子本来就生得明媚，更遑论她为了下山游玩，还特意回去在额前描了个花钿，衬得人面若桃花。
一路上，她总是很安静，话也不怎么多，这一笑，才让褚卫明白，为何世人总夸她容色绝姝，才貌双全。
“店家，要四碗槐花甜汤。”裴聿思移开凳子坐下。
“好嘞，客官您请坐，稍等片刻。”
这还是裴聿思第一次下山，对什么都好奇，双手托腮四处张望，两颊的肉都被她挤出来了，显得整个人嘟嘟的，有点憨态。
棠溪镇并不是什么交通要镇，地势较偏，只因傍着伏铃宗，来往的人才多了点。要沿着棠溪的下游一直走，翻越几座山，越过几条河，穿过几个镇才有一个杞县，那边做生意的人多，百姓也更加富庶。
店家很快就端上了四碗甜汤，裴聿思喝了几口，甜汤带了点槐花清香，清爽而不甜腻，确实风味独特。
当——
裴聿思抬眼望去，霎时间，明娈和棋怀就被两条枯藤缠住脚，摔到地上，被倒挂着拖走。
“师姐救我。”
“师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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