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那天晚上李医生过来检查他的肌力，基本上近两个月，病情稳定，甚至腿部的肌力还比之前好了一些。他让岱青和阿福抱扶着沈栖迟两侧，架着他站起来，然后慢慢松了力道让他自己保持平衡站着，他竟然可以在手扶着人的情况下自己堪堪站几秒钟！

        我们都非常欣喜。

        沈栖迟明显受到鼓励，想再多练习一下。李医生劝阻他，大少，一定不要急于求进，怕您心脏支持不住，一定不要勉力。

        沈栖迟点点头。

        秦晴向我说过，他现在的情况，他的心脏问题就是一个定时炸弹，感冒，情绪波动，都有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尤其是受凉发烧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出现。

        我帮他整理衣角，他的腿因为刚才站起而微微痉挛。

        岱青他们走后，佣人帮他洗澡就寝。我没什么事做，就在他卧室里拉琴。他虽然听不到，但是一直半躺着休息含笑看我。

        我做手语。

        ——我再练习半小时。

        沈栖迟笑笑，手指翻飞。

        ——好，幸亏我是个聋子。不然估计没人陪你练琴，你拉错太多处。

        我气结。原来我刚才因为曲子不熟，磕磕绊绊拉琴的样子被他全部看了去。

        我拿着琴过去，说，沈大少，你的琴都这么名贵，我不好好练习，哪对得起。

        他摸摸小提琴，拉住我的手让我坐在他身边，说，溪南，我从前不恨命运，但最近开始恨它了，恨它为什么不能给我健康……

        他眼中的隐约的泪光刺痛我。他轻轻吻了我的手背，语调不稳，声音有些艰涩，他说。

        我……我想活到八十岁。想和你去走遍世界，想给每天和你平淡快乐生活。我从前不允许自己显露心意，是因为一个从来没吃过糖的人，到死不知道甜味是什么，也不会有太大遗憾。而现在，我知道甜是什么，而我……就有了奢望，有了太多太多奢望。

        我泪水再也忍不住。我在床边蹲下来，握住他的手，说，你可以活到八十岁，一定可以。不能走路没关系，哪怕你一动都不能动也没关系，我们遵医嘱，我们小心一点，不要着凉，不要劳累，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沈栖迟深深看着我，点了点头，眼中是深沉的爱意和痛楚。末了他闭上眼睛，轻轻说。

        命运啊，可不可以，饶过我。

        因为剧组通知，我返回剧组拍戏。好在天气不是太冷了，拍摄也不那么艰苦。我和彦君太有默契，很多重头戏都是一条过。很多媒体访谈也是说我们是最佳cp，暧昧发问，仿佛我们真的如同传闻已经在一起了。

        沈栖迟每天都会给我一条信息，有时说，别院落花，很美。有时说，有些疲惫，先休息了。有时也会发一两张图片，大致都是他的画。

        他现在身体气力远不如从前，每天画画时间不长，只是这是他多年的爱好，所以只要身体允许，都会每日画一会儿。

        阿福会私下和我联系，发一些沈栖迟的小视频或者照片给我，说大少正在做什么。

        有一日，阿福给我发了视频，说，大少在训二少爷。

        果然，视频里岱青垂着脑袋，沈栖迟在沙发上，面无表情说着什么，我没听清。表情很严肃。

        晚上岱青就给我电话了，说，小南瓜，你不在我哥身边，他心情就不好，他一心情不好就拿我开刀。

        我笑，说，沈岱青，我别装可怜。你不做错事，他再心情不好都不会训你。

        其实我和他都知道，沈栖迟性格是比较疏离，但从来不是个暴躁的人，不会无端发脾气。

        好啦好啦，是我做错事了，我看错了数据，报给的大哥的业务指标是不真实的，我没发现，被他发现了。

        我哈哈一笑。说，二少爷啊，您长点心好吗，让你大哥别再费神了。

        岱青崇拜地说，小南瓜，大哥真的太厉害了，我看过几遍都看不出问题的数据，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忽然想起什么，换了话题问他，说，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追秦医生？

        岱青一下子结结巴巴，小南瓜！你别乱说！人家哪里那么好追啊！

        明显被人说中心事，岱青慌忙掩饰地样子有点可爱。

        末了，他叹气，说，唉，你说我多可怜，喜欢过两个女孩子，竟然都喜欢我大哥……不过好在，现在秦晴好像喜欢我多点了。

        岱青，我希望你幸福，你明白的。

        电话那边的二少爷也是郑重起来说，小南瓜，我懂了，你有多爱我大哥，也明白了我大哥多深情。你们一定要幸福，我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你一定要对他好。

        我笑了，说，是，你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那两个月，每天也会和阿福通话，问问大少当日的情况。之前特意和他说好不能报喜不报忧，所以阿福很守约。

        大少有几天状况不太好，好像是胸闷得厉害，去医院观察了两天。后来也很心痛得知道，沈栖迟因为hsp出现了复视的情况，看东西会有重影，影响了视力。我自己打电话给李医生了解，医生说，已经是万幸，很多病人会因为hsp而失明，大少这种情况，并不严重，恢复几率比较大。只是暂时带来的生活不便，需要大家一起克服一下。

        但沈栖迟自己却从来没有可我提起过，如常发信息给我。我问了阿福才知道，好几次他看不清屏幕，都是他代劳的。

        因为我知道了这个情况，每天都会格外关注他的情绪，生怕他低落。阿福说大少很平静，也许是因为他是幸运的那个，没有失明，所以他现在很注意自己眼睛的状况，时常闭目养神。李医生说了，这是暂时的，大少想在你回来时恢复。

        我问阿福，那你们交流会受影响吗？

        阿福沉默半晌，说，会，因为视力问题他没法读唇，我会面对面离他很近，有时会用白板写字给他。

        我心里钝痛。

        他，从来没和我提起。

        岱青后来也和我说了，说，大哥的视力已经在恢复了，最严重的情况将近持续了一个月。那一个月他的眼睛几乎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困扰，比如他看不清别人的唇形，甚至分不清自己的药瓶，有几次他都没办法准确拿起汤匙。现在好多了，大哥很庆幸那段时间你不在，他很怕你看到他有时需要摸索的样子，让我绝对不能告诉你。好啦，别担心，已经恢复好多了，现在他每天还会扶着东西站一小会儿。

        既然沈栖迟不想让我知道，我便装作不知。每天和他发信息。我知道即便他看不清，阿福也会念给他的。如今我毫无事业心，只想快些回去，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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