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ityofStars（五）
小公园不是很小，有假山有假湖，还有落地喷泉，一堆小孩儿在平地上穿着轮滑鞋蹿来蹿去，另一边儿的空地上是老头老太太在打太极跳广场舞。
小孩儿和老年人井水不犯河水，就这么愉快地玩着各自的活动，还有一些市医院的病号，穿着病号服在楼底下散步，有一些是家属推着轮椅出来透气的。
远远的是一道长长的蓝玻璃墙，蓝玻璃墙下面是一些小孩儿在玩涂鸦，具体就是把颜料刷在石膏的卡通模具上，江绾小时候也很喜欢玩，家里还有一个粉红色的麦兜就是在那里涂的。
江歆月十分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说：“姐，咱也涂个那个吧，小时候一起涂过的。”
“你看那边儿有像咱们这么大的吗，”江绾挤着眉头笑了笑，推了一下她的脑袋，“算了，去吧。”
“姐，我涂一个送你啊！”
江歆月十分欢脱地跑了过去，挑了一个小白兔子举起来给江绾看了看，十分兴奋。
江绾点了点头。
谁家高中生还玩这种往石膏上刷颜料的游戏？
江绾走近了看了看，基本都是小学生，家长陪着一块玩儿的，倒是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和江歆月差不多大，估计比她俩小一点儿，初中生的样子。
戴着毛绒帽子捂着口罩，也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勉勉强强能看出是个女孩儿。
江绾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卫衣，虽然今天不是很热，但也没到需要捂那么严实的地步吧？
女孩看起来好像是热了，她把帽子揪下来塞到了怀里。
一头毛茸茸乱糟糟的短发。
江绾好像知道她把自己脑袋捂那么严实的原因了。
这发型也是够酷炫的啊。
不羁而又狂浪。
夜色已经渐渐深了，她抬头望了一眼月亮，月光从薄雾般的云层里透出来，像是透过一层轻纱。
江绾对这种涂鸦没什么兴趣，就自己往旁边走了走，找了个能看到这里的长椅坐了下来，刚坐下就闻到了一股烟味儿。
在禁烟的公园里吸烟，她真想看看是哪个能人知法犯法。
刚扭过去头，就看见丁予把烟往垃圾桶盖上一戳一拧，把烟屁股随手丢进了垃圾桶，一点点儿红红的火光熄灭了。他没有看向江绾，估计是瞥见旁边来人灭了烟的，他声音很平静：
“啊，不好意思，灭了。”
“……”
丁予？
声音促使江绾抬头，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了对方夜色中苍白到近乎半透明的脸。
夏夜的星空澄澈如洗，一轮皎月遥挂天心。
其实这个地方最能清楚地看到公园里最明亮的蓝玻璃墙——那里有孩子在玩耍，有老人广场舞跳舞，有青年人玩乒乓球，生机宛如，无比热闹。
丁予身上令江绾舒服的苦香消失的无影无踪，换而代之的是刺激鼻腔的浓郁烟味，江绾看着他，原地愣了会儿。
这里有一张长椅，不过丁予没有在长椅上坐着，而是站在旁边的垃圾桶边上，禁烟的公园连个灭烟台都没有，他估计是方便随时把烟扔掉才站那儿的。
光线极暗，他又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将自己完美地裹挟在夜色中，不仔细看都看不到他，江绾第一眼也只是看清了个轮廓。
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没见过几次，她却只是看见一个轮廓就知道那是丁予。
额……
虽说是第一天见面没错，但这一天的印象也留的太刻骨铭心了吧？！
“没想到，你竟然吸烟。”
今天放学，这一连碰到他几次了？
这难道就是麦芒掉针眼里——巧到家了？
听到江绾的声音，丁予似乎愣了一下，半天没接上什么话，只是“哦”了一声。
虽然这和丁予干净的形象有相当大的反差，但江绾毕竟跟人家不熟，就算她反感男生吸烟，但也真的不想就这个抽不抽烟的话题说下去。
“头，好点儿了没有？”
江绾选择问了一下他脑袋的问题。
“不疼。”
丁予双手揣进兜里，微弱的月光下他的影子是比夜色更重的黑色，随着他的动作落到了江绾的身上，江绾有种错觉，觉得肩上一重。
说实话，丁予的声音委实有一种少年的青涩感，但却总是低低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刻意将声线压低，还是他本来就说话不走心，总之给人的感觉是相当的冷淡与疏远，此时此刻也一样，他垂了下眼睛，说：“谢谢。”
他没有忘记对江绾的关心道谢。
一次是意外，二次是巧合，那三次是什么？
她觉得今天和丁予碰面的次数太多了一点儿。
想着想着，丁予忽然打破了沉默，好像是在随口闲聊：“你以前是西区的，是吧？”
“啊，是。”江绾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我好像对你有点儿印象。”
江绾抬起脸：“什么印象？”
“不记得了，”丁予摇了摇头，他想了一会儿，又说：“江洋大盗……我忘了是谁给我说的了。”
江阳。
江洋大盗。
靠。
这是什么鬼印象！
“我，”其实丁予从今天第一眼见到就给江绾一种他不是很爱说话的印象，但他竟然在这里主动跟江绾搭话，就比如现在，他低头看了一眼江绾，“我也是西区的。”
江绾想起来苏郁鞅说的话：“我知道。”
丁予挑眉：“你也听说过我？”
“啊，”江绾半天不知道接什么，就说了一句，“我不看贴吧。”
“贴吧？”
丁予问：“什么贴吧？”
他也不知道贴吧。
当事人都不知道那苏郁鞅扯个什么淡啊，弄得江绾都有点儿好奇这个贴吧上到底有什么神奇的东西了。
还不等二人继续讨论下去关于贴吧里面有什么的问题，就听见一个清脆愉快的声音响起：
“哥哥！”
丁予“嗯”了一声回应，然后向前走了几步，看着一个小女孩手里抱着一个紫色的哆啦a梦向自己过来。
江绾这回看清了，这个女孩就是那个捂得特严实的那个，就是那个刚立秋就戴毛绒帽子的那个，头发毛毛躁躁跟刺猬似的那个。
她已经把帽子戴好了，口罩把小脸挡的严严实实，个子不高不低，和丁予的眼睛很像，睫毛又浓又密，两把小刷子似的，不一样的是这个女孩子眼睛黑的发亮，和丁予浅浅的眸色正好相反。
只是一双眼睛就已经很漂亮了。
丁予的……妹妹？
哥哥干净讲究妹妹邋遢无比？！
这是怎样的家庭情况？！
“哥哥，好看吗？”
这个涂着基佬紫色外衣烂番茄红嘴唇的哆啦a梦真是一言难尽，但丁予的眼睛仿佛是自带ps效果外加十级美颜滤镜似的，竟然十分真诚地说：“好看。”
真·十分真诚。
女孩凑近他给他看了看这个哆啦a梦还是光秃秃的头皮，认真又迫切地问：“哥哥，帽子涂成什么颜色好看呢？”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涂成什么颜色好了。”
丁予上前给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顺便拉了一下她的毛绒帽子，说：“非要戴着这个吗？热不热？摘了吧。”
“不要，头发太难看了！”
女孩打开他放在自己头顶的手。
“哦，抱歉。”
虽然江绾也不知道丁予为什么突然道歉，但就看两个人这幅画面还是很融洽很美好的，她没想到丁予竟然也有妹妹，竟然也会带着妹妹出来玩。
这么高冷的哥哥有一个这么甜的小妹？
“说一个嘛，哥哥，你说涂什么颜色我们就涂什么颜色！”女孩冲他眨了眨眼睛。
“那就绿的吧。”
“哦！”
女孩很兴奋地跑回去了，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蹦蹦哒哒，江绾等她走远了才对丁予说：“绿帽子……亏你能想出来，这么逗她，好玩吗？”
“你不知道，”丁予盯着女孩的身影看了许久，解释道，“她要是真想好好涂这个，至于涂成那样儿？反正是逗她开心的，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丁予话很少，这还是他第一次说了大段话。
江绾笑了两声，目光跟着丁予一起落在不远处。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江绾看见江歆月大老远地冲自己挑眉，然后拿着她涂好的兔子鬼鬼祟祟地溜过来。
“姐，我的杰作，如何！”
江歆月一脸“我准备好了你可以敞开夸了”的表情。
“嗯……”
她看着江歆月涂的兔子。
这是个兔子吧？
如果它没有留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穿着灰色的背带裤胸口一个大篮球脸上两团红蛋蛋的话！
你管这叫兔子？！
江歆月突然回头看了眼仍然在哆啦a梦大展身手的丁冬，突然灵光乍现：“我应该把脑袋涂成绿色的！哦~天哪！我这该死的创意，红与绿的搭配！这难道就是——经久不衰的圣诞色？！姐你稍等，我去去就回——”
江歆月走后，江绾略尴尬地回头看了丁予一眼，却见他眼底略微有了点儿笑意。
他点点头：“卧龙凤雏。”
江绾：“……”
江歆月的艺术造诣江绾还是知道的，但江歆月应该不知道，江绾身边这个看起来一声不吭跟个路灯一样的人，其实是她的同班同学，而她借鉴创意的那位，其实是这位同志的亲妹妹。
“姐！我弄好了！送你了啊！”
江歆月完工的速度快得惊人，跑过来跟江绾炫耀了好久，丁予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们两个嘻嘻哈哈，江歆月把自己的“艺术涂鸦”装好，江绾和她说了几句话，江歆月就开开心心回家了。
江绾看着手上提着的那个可能原来是只兔子的涂鸦，笑容在脸上停留了很久，直到江歆月消失在了公园的尽头，她才开始联系自己的妈妈。
丁予看江绾掏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后，目光缓缓落在她身上：“要走了？”
江绾一愣，她没想到丁予还会跟自己说话，沉默了两秒左右才说：“嗯，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
“回家，远不远？”
江绾忽然被丁予问来的一句关心冲昏了头脑，半天不知道说什么，丁予则很安静地等她说话，没有急着插嘴，江绾说：“我去市医院找一下我妈妈，不是很远。”
“妈妈生病了？”
“不，”江绾摇了摇头，“她在那儿上班，现在快下班了。”
“医生真是很忙呢，”丁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十点了，“顺路，一起吧。”
“啊，”江绾愣了愣，“行，一起吧。”
她几乎都快忘了放学的时候丁予还是坐在自己腿上的呢。
现在就又能和人家一起愉快的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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