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计划
谢晚沉入睡之前没有注意，这间客房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本耀星集团的宣传手册，似乎是被顾城深遗忘在这里的。
小圆很笃定地飘了过去，指着那本薄薄的册子。
“这上面有那个女人的味道！”
他无实质的手指拿不起东西，谢晚沉就伸出手帮了他一把。
把那本宣传手册从从床头柜上拿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封面的男女合照。
年近古稀、头发斑白的男人，身旁亲昵地靠着一位保养得当的贵妇。贵妇看起来约有三四十岁的年纪，但皮肤细腻紧致，没有一丝衰老的痕迹。
两人的合照旁边，还印着花体英文作为介绍。
——“耀星集团董事长及夫人”
多半是原身会一点英文的缘故，在看见那串天书字符的时候，这句话自动从脑海里跳了出来。
谢晚沉不动声色，又扫了一眼那张合照，这位耀星集团的董事长面容沉稳，不怒自威，和顾城深生得有几分相似，但不多。
都说生儿肖母，倒是董事长身旁的贵妇人，看起来和顾城深竟然没有一点相像之处。
她指了指照片右侧的贵妇，问小圆。
“你是说这个女人？”
小圆点点头，“就是她。”
谢晚沉了然。
小圆被封印起来是十几年前，当时这位贵妇的年纪应该和谢晚沉此时差不多，也难怪他会说那个女人和她很像。
她招招手，让小圆站到自己身旁来，“你再好好看看，另一个男人有没有出现在这本宣传册里。”
书页哗啦啦翻动，很快看完了一整册。
小圆摇了摇头，“没有。”
一番折腾下来，窗外的天已经要蒙蒙亮了。谢晚沉揉了揉眉心，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鬼修阴气重，不宜暴露在日光下太久，她打了个哈欠，把宣传册放到一边，冲小圆和老鬼颔首。
“谢谢你们的帮忙，回去休息吧。”
老鬼和孙子对视了一眼，猜不透谢晚沉心里在想什么，面面相觑。
鬼当然是不需要休息的，不过看谢晚沉略带疲惫的样子，老鬼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应下。
“关于那个男人，如果我们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还请仙子示下。”
谢晚沉脾气很好地点点头，“多谢。”
一缕晨曦的微光穿透窗帘，落在柔软的被褥上。老鬼不敢多留，很快带着孙子小圆消失了。
谢晚沉则缓慢走到窗边，望着二十七层下明暗交接的景色，静静沉思了一会儿。
她现在已经基本上适应了凡人的躯体，也能感受到困倦和饥饿。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刚刚凌晨四点，她决定再睡一会儿，然后起床把这个新鲜的发现分享给顾城深。
隔壁房间的顾城深也几乎一夜没睡。
星耀集团现任总裁兼继承人的执行能力可不是吹出来的，只是苦了手下一帮助理跟秘书，也得跟着遭殃。
异象厅和顾家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了不让顾家老宅的人知道这事，顾城深动用了国内所有非编制内的玄门人脉，终于理出了一些头绪。
时至今日，国内还会使用巫蛊术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且多半都出自江、白两大天师世家。
顾城深和那位异象厅厅长白明浔也算有几分故交，两人虽然不怎么对付，但他心里清楚。
两边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现下耀星集团大部分实权掌握在顾城深手上，他们也犯不上因此得罪他。
那么，什么人最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顾城深眸色晦暗，修长的指节轻轻叩击着沙发椅的皮制扶手。
——天亮时分，彻查了一整夜的何其苦哈哈地把调查结果呈了上来。
顾城深瞥了一眼，随手锁定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找到他。”他淡淡吩咐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何其狠狠打了个激灵，瞌睡醒了一半。
“明白了。”他恭敬地弯腰，轻轻退出房门。
处理完全部事宜，顾城深面无表情地垂眸扫了一眼腕间的百达翡丽，时针指向清晨六点。
他思索了一下，有些恍惚。
顾城深从小睡眠就浅，又因为梦魇，经常半夜头痛惊醒，早就习惯了深夜处理业务上的事情，整晚不睡更是常态。
被他连带着，身边上到特助、下到员工，半夜从来不敢手机静音，生怕错过他的重要电话。
顾城深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谁让耀星本部员工工资高，福利又是一等一的好呢？
“不想干可以不干。”——当代冷面无情资本家如是说。
他驱使手下的人从来不看时间，但今天却破天荒犹豫了。
清晨六点，去找谢晚沉，会打扰到她吗？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划过，顾城深英俊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有点诧异于自己对员工突如其来的人文关怀，但是纠结再三，最终还是没有拨通客房的电话。
一直等到又过了两个小时，谢晚沉过来敲门。
“顾先生。”
谢晚沉的声线听起来没睡好，带着一点轻倦，和往日的清冷不同，显得格外软和。
顾城深不自觉蹙了下眉，“进。”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了谢晚沉手上那本薄薄的册子。
——耀星集团宣传手册。
顾城深狭长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目光落在封皮的男女合影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晚沉顺手带上了门，坐到顾城深办公桌侧面的另一张沙发椅里。
她把装着巫蛊娃娃的物证袋和那本宣传手册一并放在桌面上，接着伸出白皙的食指，点了点封皮上的那个女人。
“顾先生，很冒昧这样问您。这位女士是您的亲生母亲吗？”
顾城深摇了摇头，倒也没有避讳，坦率回答，“继母。”
话音落下，他突然觉得谢晚沉似乎松了口气，看他的眼神也没有先前那么柔和……或者说是怜悯了。
胸口处忽然有些下陷的空落感，顾城深暗暗皱眉，手指不自觉蜷了一下。他有点想让何其给自己约个心外方面的私人体检。
就在他走神这时，听见谢晚沉开门见山，语气淡淡道。
“唤醒巫蛊娃娃的是一男一女，男人是玄门子弟，会一点巫术。女人则是雇主。”
她说着抬了抬眼皮，纤长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清冷的暗影，接下去的话也不再带有任何情绪。
“我用了一点手段查到您的继母，她应当就是那位幕后雇主。只是时间有限，那个男人的来路，我还暂时没什么头绪……”
谢晚沉坦诚地讲完了自己昨晚的收获，一阵困意上涌，扭过头轻轻打了个哈欠。
拿雇主的钱，就要为雇主排忧解难，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宗旨。顾城深这棵摇钱树，她可得好好抓紧了。
然而谢晚沉再把头扭回来，就看见面前摆了一个男人的照片。
顾城深淡淡地肯定道：“是他。”
照片中的男人五短身材，是放在人群当中也不会引人注目的长相，倒是契合昨晚小圆所说的。
谢晚沉有些出乎意料，心里对顾城深的评价不由得又抬高了一个层次。
人爽快，钱又多，还会主动帮乙方分忧，这样的金大腿，不比王强那种人强多了？
顾城深丝毫不知道自己在谢晚沉心中的形象有所改善，依旧冷峻着一张脸，又将一张计划书推到她面前。
“看看这个。”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言简意赅道。
精准锁定了目标对象后，他们要做的就简单多了。
再过一周，恰逢耀星集团的老董事长、顾城深的生父过六十大寿。以顾家的习惯，肯定是要大办一场，上层圈子里的这些豪门世家，到时候也都会前来赴宴。
如此盛大的宴席上，没人抖落一些豪门秘辛来助兴……岂不是很可惜？
谢晚沉兴味盎然地扫了一眼计划单，唇角勾了勾，毫不意外。
那张计划单一如顾城深本人一般，凌厉而简洁，只用漂亮的行楷潦草写下了宴请宾客的名单。
顾家、谢家、陆家……
一一看过纸上熟悉的姓氏，谢晚沉转手将精致的计划单折了起来，递还给顾城深。
“闹这么大，顾先生难道不怕公司声誉受到影响？”
顾城深表情淡漠，“这颗定时炸弹不除，早晚会连带上整个顾氏。到时候，可就不是一点声誉受损那么简单了。”
他平静无波的眼眸转向谢晚沉，又挑了挑眉，“该不会是我误解了谢小姐的意思？难道你对谢家尚有旧情，不想看到他们身败名裂？”
这话就有些挑衅的意思了。
但谢晚沉定力斐然，并不会因此恼羞成怒。
“不，”她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顾城深脸上，沉吟了一下，语气平淡地吐出几个字。
“我只是觉得——没什么所谓。”
顾城深盯着她的目光霎时变得复杂而深邃起来。
他站在金字塔顶端，俯瞰众生云云，却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凡人。
会愤怒，会仇恨，也会心生爱欲。
但谢晚沉不会。
她到底是太会隐藏，还是真的超脱尘世之外，没有七情六欲呢？
也许只有时间能给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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