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京城章台宫

        秦牧歌站在长长的台阶下面，抬头仰望着眼前的大理石阶梯，以及台阶之上的宫殿，心中只有一个词：雄伟。

        她曾想过，梁朝的皇宫是什么样？

        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她也去过帝都，见过故宫的宏伟瑰丽。红墙黄瓦，镶金嵌银，以及过道走廊的白玉栏杆，每一处都彰显着皇家的威严和华丽。

        梁朝的皇宫却不一样。

        皇宫坐落于渭水之北、泾水之南的那一大片斜坡上，面积非常大，殿宇也特别多，但是却没有杂乱之感，反而主次分明，布局高下错落，在美观的同时还兼顾实用性，是非常优秀的宫殿群。

        此时，秦牧歌就站在皇宫的章台宫前的台阶之下，跟她在一起的，是二哥秦牧野，还有一位带路的小太监。

        “请小心台阶。”小太监说。

        秦牧歌和二哥跟在小太监的后面，踏上高高的台阶，来到章台宫门前。

        “启禀陛下，秦牧歌二人到了。”小太监站在宫门口，恭敬地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殿内传出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

        “两位请进吧。”

        秦牧歌忽然有些紧张。她理了理衣服的下摆，压下突然涌上来的紧张，和二哥一起走了进去。进门之后，她便微微低着头，没有抬头去看皇帝。

        两人跪下来行礼。

        “民女参见陛下。”

        “草民参见陛下。”

        “起来吧。”皇帝说。

        秦牧歌站起身来，但还是谨记着规矩，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皇帝。

        “抬起头来。”皇帝说。

        秦牧歌抬头，看着前方的皇帝。皇帝大约三四十岁，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红黑色的常服，没有秦牧歌想象中的威严，更像是性格爽朗的邻家大叔。

        在皇帝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宦官。宦官的身材很高大，剑眉星目，长相俊美，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盛放着整片星空，让人容易陷在里面。

        在她观察皇帝的同时，皇帝也在仔细地打量她，并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拍着大腿赞叹道：“没想到，揭穿王桂阴谋的人，竟然真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不错，不错！”

        “多谢陛下称赞。”秦牧歌说。

        “说吧，除了例行的黄金之外，你想要什么赏赐？”皇帝的声音洪亮，别说是殿内，就算是殿外，也能听清楚。

        在进宫之前，秦牧歌就想过这个问题，心里早就想好了答案。不过，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奖励，迟疑了一下，假意拒绝：“这都是民女应该做的，不敢再多要赏赐。”

        皇帝不以为意，大声地说：“你不仅揭穿了王桂的阴谋，还献纳给朝廷锻造兵器的方法，再多的奖赏都不为过；你想要什么，尽管大胆地说出来。”

        秦牧歌没有再假意拒绝。

        “回陛下，民女想为兄长求一个小小的官职，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在这个朝代，想要做官，就只有一种办法：命好。要么，投胎在贵族；要么，遇到一个贵人，举荐做官。

        但是，举荐者和被举荐者的官运息息相关，被举荐者犯了罪，举荐者也要遭殃，所以很少有人通过举荐做官。

        现在朝廷内外的大部分官员，还是在贵族中选出来的，和皇帝一样，世袭罔替。

        听完她的要求，皇帝抿了抿嘴，垂下眼帘，沉吟了一下，然后问她：“你有什么中意的官职吗？”

        这可把秦牧歌问住了。

        她只是一介平民，对朝廷的官职并不了解，也无从了解，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幸好，皇帝见她愣住了，也没有为难她，只是笑着说：“你的要求，朕会仔细考虑的；你先说一说，是如何发现王桂有问题的？朕非常好奇。”

        “诺。”

        伴随着皇帝的问话，秦牧歌的思绪也回到了一年前，也就是去年的八月。

        启丰二十二年敦煌郡

        在祁连山脉的最西端，氐置水从发源地一路向西流淌，和另一条河流汇合后，又折向西北，从雪山顶顺流而下，在广阔的土地上冲刷出一片绿洲平原。

        这片绿洲平原就是敦煌郡。

        敦煌郡的郡城在平原的南端，紧挨着氐置水。在郡城的北方，大约六七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正在建设中的人类聚集地，也就是俗称的村庄。

        村子里的人正在忙着建房。

        大部分的房子都还在筑墙，只有秦家的进度最快，已经在盖房顶了，只剩下一个小角落，今天就能够盖完了。

        秦家的房子是生土平顶房。房顶先铺了一层芦苇席，再铺上混合着芦苇杆的泥土，整栋房子就完工了。

        此时，除了年龄较小的老四老五，其他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干活，争取早一点盖好房子，不用露宿野外。

        秦牧歌熟练地盖着房顶。

        虽然现在是八月，气温开始降低，但长时间在烈日下劳作，依旧会非常炎热，她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衣服是麻布缝制而成，质地比较硬，所以感觉还好。可头发却很柔软，被汗水打湿后，便黏在额头和脖子上。

        这种感觉非常难受。

        她暂停了手里的活，挺直腰背，擦了擦额头和鬓角的汗水，又锤了锤有些酸疼的腰背，准备继续干活。

        就在这时候，远方出现了一些黑麻麻的物体，但是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是什么。即便是她努力地睁大眼睛，也还是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秦牧野发现了她的举动，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你在看什么？”

        秦牧歌和秦牧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外表却没有任何相同点。

        秦牧野身材高大，长相轮廓都颇为硬朗，虽然才十七周岁，外表却非常成熟，绝对不会被人当成少年。

        秦牧歌却完全不同，虽然身高不算矮，但是圆圆的脸，圆圆的杏眼，再加上可爱的酒窝，整个人显得特别可爱。

        其实，他们分别和父母站在一起的话，和父母都非常相像，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亲子关系。不仅如此，秦牧野和四妹五妹都很像，秦牧歌和四妹五妹也相像，偏偏就他俩一点也不像。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周围人对此也是啧啧称奇，怎么也想不明白，成为了他们街上的未解之谜。

        “一群黑麻麻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野兽？”秦牧歌眯着眼睛，用力地看着远方，胡乱地猜测道。

        “是野兽才好，正好加餐，”秦牧野的态度和她截然不同，竟然有些遗憾地说，“可惜了上次的那群野马，没有准备，一只也没抓住。”

        秦牧歌正准备说话，却看到二嫂摇晃了一下，吓得她忘了要说的话：“嫂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你下去休息一会儿吧，反正马上就完工了。”

        “我没事。”周芸说。

        周芸今年也十七周岁，长相只能说清秀，但是却有一种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气质，很容易让人心生保护之情。

        虽然周芸说自己没事，但秦牧歌还是不放心。毕竟这是在房顶，万一掉下去的话，那可不是小事。因此，她继续劝说道：“嫂子，你下去休息吧，只剩下一点活了，马上就干完了。”

        “不碍事的，可能是太阳太大，晒得有点眼花，不是什么毛病，没必要休息。”周芸坚持道。

        “小芸，你下去休息吧，否则累出毛病就不好了。”秦牧野劝说道。

        周芸还是没动。

        秦母见状，说了一句：“小芸，你下去休息吧，身体要紧吧。”

        周芸这才下去休息了。

        对此情形，秦牧歌只能叹口气，朝着二哥摊了摊手，继续盖房顶。过了一会儿，她无意间抬头，却发现那群黑压压的物体已经靠近了村庄。这群物体的真面目在她的视野中清晰起来。

        这是一群迁徙的人。

        和其他的迁徙队伍比起来，这群人的数量并不多，只有□□十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缓慢地向前移动。

        很明显，这是从中原迁徙过来的。

        去年年底的时候，朝廷发布了一条政令，要求县里没有土地的手工业者，统统迁往新设立的敦煌郡。所有迁徙到敦煌郡的人，都能免除五年的徭役和赋税，还能分到大量的土地。

        秦父是木匠，也在迁徙的行列。

        “这群人现在才到达敦煌郡，这个冬天能熬过去吗？”秦牧野说。

        秦牧歌明白二哥的意思。

        夯土房子的建造速度非常慢，至少三四个月的时间，甚至六七个月。而现在已经是八月了，这群人绝对无法在冬季来临之前，建好抵御严寒的房子。

        “管它呢，和我们也没关系。”秦牧歌顺口说了一句，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秦母听到这句话以后，却皱起了眉头，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写满了不赞同，但很快便舒展开眉头，什么也没说，低下头来，继续干活。

        这一点，秦牧歌并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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