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落幕》
诸事尘埃落定,一场会聚终究临近结束。回顾种种,倒也是不虚此行,唯一一个不能称之为瑕疵的瑕疵便是这狼藉的坪地,早先它因有战斗,所以万众瞩目,精彩纷呈;现在它也因失去战斗变得跟整体环境格格不入。
此情此景,亦有回味亦有感慨,不管你是否承认,似乎每当亲身目睹或经历某一事物的全部过程,之后人们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以上两种情绪。
“众位家主,想必眼下的你们定是思忖良多,不知谁人可分享一二?”
寒溟潇环视一圈,眼看全场无人作答,半开玩笑道“怎么,没人愿意?敝帚自珍可不是个好习惯。行,如此的话我只好抛砖引玉说些自己的见解与大伙儿听听。嗯…就拿‘千秋万世,冰雪昌荣!’这八个字…噢,不对,目前应该是四个字。关于这四个字,我猜想在座大多数人压根没去深思,少部分人则觉得此乃不详之兆,而我…”
寒溟潇故意卖了个关子,“却认为此乃真是大吉大利之兆。”
果然,话至此处,不光某些有意之人朝他看去,甚至连一直置身事外的寒轩离都是转过头静等着他的下文。
寒溟潇微微一笑,道“同样历经数战,‘千秋万世’灰飞烟灭,‘冰雪昌荣’牢不可摧,或许有人会说实力使然,但这何尝不是天意。诚可谓轮回易破,冰雪难亡。冰雪城即便任千万年风霜雨打,战火纷扰,我相信它照样能屹立不倒。就像这块坪地,你别看它今天残败破碎,可到了明天必将焕然一新,不染纤尘。否极泰来,破而后立。如今的冰雪城正处于这一时期。吃回败仗无关紧要,缺乏资源又能怎样,冰雪城远没有落至那步田地,哪怕真是屡战屡败,我们也要拿出屡败屡战的勇气。此届百城大比就是咱们冰雪城重振旗鼓的大好时机!”
话锋一转,寒溟潇的眼神猛然凌厉起来“兹事体大,我既将选拔一事全权交予阮统领负责,便意味着她出城主府的那刻,连我也再无干涉的权力。丑话说在前头,规则改变了,不代表规矩也改变了。有部分家主我奉劝你们把心思收收,什么冒名顶替,舞弊暗斗,打压百姓子女……希望不要让我知道,否则一律按军法处置!阮统领,这方面还是得劳你多多费心,一旦遇到上述情况,不用禀报,直接给我推到冰雪门就地正法!”
这一席话听得众宾好不胆颤心惊,谁也没有料到寒溟潇的态度突然之间会变得如此强硬,该道命令的下达斩钉截铁可以说毫无商量的余地,看着他那副声色俱厉的模样以致一干人等皆是毕恭毕敬地喊道“我等谨尊城主口谕!”
寒溟潇俯视着众宾遵从的态度,满意地点了点头,脸色重新浮现笑容,“各位家主,你们可还另有补充?”
这时,站起身子腰板挺得笔直,不卑不亢地说道“城主,既然大局已定,百城大比又迫在眉睫,我等还是尽早回去落实准备为好。”
闻声,寒溟潇的眼睛停在那张刚毅的面庞上,他沉吟了一小会儿,问道“众位觉得呢?”
看着一帮人左顾右盼的样子,寒溟潇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看尔等也确无进言的念头”旋即他默默转身将案台上斟满美酒的酒觞握于掌中并高高举起。
在他的率领下,以四府为首的一帮宾客全部齐刷刷地站起,双手捧着酒觞面朝高台望去。
“天下无不之筵席,今此之会承蒙各家主赏光亲临,寒某不胜感激!这最后一樽酒咱抛开公事一概不论,就祝大伙儿新春欢乐,家业兴旺!来!我先干为敬!”
醇厚的酒液顺着舌尖流淌而过,入喉之处一股灼热感缓缓加剧仅仅几息便蔓延至整个口腔使得舌间遗留下来的辛辣味儿愈发浓烈,连绵酒气如万马奔腾如狂涛澎湃。这种一去一回的刺激令人眉宇舒展陶醉式的哈出声来。其中透出的意犹未尽不单是对美酒的迷恋,更是对眼前即要散场的会聚的怅然。
空荡的酒觞随着指关节的拨动向人们展示着它圆润的轮廓,视线掠过其上的雕花纹理,寒溟潇喟叹道“一盏佳酿依不舍,人来客往终须别。惜哉惜哉…各位,今日一别,咱们来年再会!击筑!送行!”
柔和的阳光倾泄在每张泛红的脸上,天公作美,没有给这出辞别安排一幕阴云密布的背景。相反,这结尾来的自然而然,当筑声响起的刹那,干净清亮的乐音立马融化于醇馥幽郁的酒香之中,它俩就像天造地设的绝配,任何一位宾客只要听到闻到,里面所贮藏的城主府盛宴的记忆便会像小溪涓涓般在他脑海中汇集重现。
……
“吱呀”
开门的动静惊飞了檐边休憩的寒鸟。门缝越拉越大,两名侍女迅捷地跨出大门立足两侧以便恭送归途的宾客。
嘈杂的谈笑声渐渐临近,不多时,黑压压的人群已然在望,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肖和与王铁衫二人,其后的宾客紧紧地跟从着,不敢超越他俩半步。因为他们的到来,府门外消逝已久的火热再度点燃,并且对比早上现下火热的程度无疑更加明显,毕竟来时是陆续而至,去时却是蜂拥而出。
不过可以预见这种火热必定维持不了太久,只待宾客走完便会彻底湮灭。所谓盛极转衰大概就是如此。
为避免被熙攘的人群包围韩无欲父子故意走在末端。出了府门,韩冰停下脚步,说道“父亲,您先回去吧,我有些事儿要与潘府家主相商。”
“好!”颔首答应了一声,韩无欲对着城主府的人做了个告辞之礼后便退身离去,冰雪门外自会有随行的车骑接应于他。
目送父亲徐徐远走的背影,当其发髻沉入平台的一瞬,韩冰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可就是这短短的几步路再等他手扶雕栏仔细寻找的时候,韩无欲已经消失在人头攒动的长阶之中。此般结果让韩冰干脆沿着栏杆负手徘徊起来,走动间冷风习习拂过,它不止吹散了他的黑发更是令他的精神也为之一振,思路变清晰了恰好可以捋捋即将处理的大小要事。
“韩兄!”
忽传一声轻唤,韩冰回头一瞥顿时笑容满面,“白衣!刚还想着该怎么答谢你呢。怎么,你也是有意落在后面的?”
“有意?”盯着韩冰微笑不语的模样,沐白衣心中一动。
“哈哈哈…”四目相视,二人皆是乐出声来。
“白衣,先前紧急时刻你挺身而出替韩府解围,我真是感激不尽!”说罢,韩冰诚恳地对着沐白衣行了一拜。
见状,沐白衣连忙扶住韩冰的双臂,佯怒道“韩兄!快快请起,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啊,你我何分彼此,韩府之围亦是沐家之困,既是自己的事我怎能袖手旁观。”
韩冰比出拇指,满口赞同地说道“白衣啊,你一席肺腑之言,可谓字字诛心。但唯有一句欠妥……不是我陷你于不义而是你陷我于不义。如你般深明大义之人万万不该啊!”
“我?”沐白衣指着自己的鼻子,惊问道“韩兄,我何时何地陷你于不义了?!”
韩冰抬手把沐白衣指向自己鼻子的手臂按下,答非所问“令堂的双腿可是痊愈了?”
这一点醒,沐白衣的思绪旋即被拉扯到了数月之前,他还清楚的记得韩冰那时怪罪的口吻与方才的自己的确有些重合。
……
“白衣,令堂受伤一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若不是早上我途经你的铺子听得一两句伙计的闲话,我至今都蒙在鼓里。断骨伤筋者脉络受阻气血不畅故而引发体虚内寒。你看,我带的这株草药对症极为有效,绝不会留下任何隐疾。”韩冰一把接过从旁递来的木盒,揭开盖子将其呈在沐白衣面前。
定睛一看,沐白衣几乎脱口而出,“九葵暖灵草?!不可!不可!断断不可!此草药实在过于珍稀,整个北冰域地处严寒本不可能长出该草,料想也仅有藏花谷一处得天独厚的环境具备生长的条件,然即便如此,也需要九载年月才会成熟。此草药所盛之物应为玉盒,韩兄偏偏置放在木盒中,我想你是怕我认出拒绝收下吧,既然韩兄已经知道我的心思,那么请你务必收回!”
韩冰自顾自地将木盒放在桌上,“诶…你别忙着回绝,我知道你可以用元力帮令堂化解疼痛,但老人家终究不同于我等修炼之人,其身体脉络切不可承受过多的元力洗刷。所以你那方法只是治标不治本,你忍心看着自己母亲遭罪吗?!九葵暖灵草虽说稀少,却谈不上珍贵。它对我们的效果还真不如飞凰翎来的实际,而对普通人的效果堪称显著,正适合令堂。”
……
回过神,沐白衣一阵苦笑,想起那日自己“义正言辞”的谢绝,他颇为尴尬的晃了晃头。
韩冰道“白衣,是时你不肯接受多半是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事后我也能理解;可眼下不同,你这份顾虑完全可以打消,若你再执意拒绝,难不成是要家父亲自登门拜访吗,嗯?”
沐白衣调整了下心态,脸上尴尬之情尽去,他坦言道“话都到这份上了,若我再推辞那岂不是太不识抬举了。韩兄!大恩不言谢!”
韩冰拍了拍沐白衣的胳膊,道“这就对了嘛,另外还有两份薄礼烦请你代劳送予另两位家主,如此也好避嫌,免得又有闲人说我韩府伺机网罗人心。”
沐白衣点了点头,“韩府平日里救死扶伤,济世为怀,民间口口相传,招致权贵妒恨根本不足为奇。韩兄……”
眼见沐白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韩冰道“白衣,但说无妨!”
沐白衣低声道“韩兄,福泽百姓本应是城主府该做的事,如今你取而代之,你可知韩府在百姓之中的威望已经远超城主府了吗,我怕长此以往,寒溟潇必会打压。”
韩冰仰头凝视着城主府大门上的门楣,道“福泽百姓?笑谈罢了……想我冰雪城政通人和,百万子民安居乐业皆因城主治理,与他不世之功相比我这区区的小恩小惠,何足挂齿。”
沐白衣会意高呼“城主经天纬地之才,我等不能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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