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無非

短短四个月谢青眉接连出了几次洋相，初六背她回到無非连莲澈都没经过，一头扎进苑煜宸的院子，彼时苑煜宸刚刚打坐完在喝雪耳莲子汤，初六一身灰衣上零零星星全是谢青眉的血，被挤爆的血脉无其带数，新繁殖出的蛊虫继续钻进她皮肉下面。

        苑煜宸被吓得不轻，连忙扔下瓷碗，吩咐男仆准备热水和解药。

        兄弟俩足足忙了三个时辰，才把蛊毒给她解开，其间谢青眉醒了一回，迷迷蒙蒙抬手去搭眼前人的后脖颈，手指搭上去感觉不对于是皱眉缩手，被搭上的人是给她解蛊的苑煜宸，初六怕她乱动影响苑煜宸，于是伸过手来攥住她的手，这一回感觉对了，谢青眉又昏睡过去。

        苑煜宸的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初六怕他不高兴又不敢多言。

        于是兄弟俩你别你的心眼我打我的算盘，别别扭扭不甚欢快。

        三个时辰后谢青眉身上的锈斑终于被克制住，苑煜宸伸出两指搭在她颈动脉上，把体内已死的蛊虫尸体一条条逼上来挑出去，又给她上了上好的创伤药，这才擦着额头上热汗歪坐在软包的罗汉椅上，这时厝雍来传话：“赐紫已经回还，宫主要眉姑娘也去一趟。”

        谢青眉在鬼门关前捡回条命，跌跌撞撞起身复命：“我这就过去，麻烦宫主稍等片刻。”

        初六看她连站直身子都很勉强，心间不由又是一痛：“还是我来扶你吧。”

        苑煜宸接过男仆递上的丝绸揩了汗道：“下回再出洋相，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进刑部。”

        初六扶谢青眉到墨嬗跟前复命，同去的赐紫也来复命，于是一间斗室里显见有暗潮涌动。

        赐紫在前绀殷在后，肩上扛着个套麻袋的人形，赐紫进门后高声报喜：“启禀宫主，宝物已经到手，不知是该直接送到苑公子院里听候发落？还是先去刑部找间刑房关起来？”

        墨嬗差人将那人形脑袋上的麻袋扯了，过了眼倚上丝绒贵妃塌：“原来苑公子要的宝物竟是明月楼的少楼主，我还道是个甚么稀罕名贵的好东西呢，既如此便差人给苑公子送去听候发落好了。”说着又差人从绀殷手上接过男孩，再次倒手迈出门去。

        人去屋空墨嬗再次叹气：“你们谁能告诉我，好好的沈梦旗为何死掉了？”

        赐紫精明装憨不语，只拿一双乌溜溜的桃花眼去瞟谢青眉，谢青眉嘶哑着嗓子勉力开口：“启禀宫主，我和紫姐姐被沈梦旗盯上了，我怕他跟梢暴露我们行踪，所以斗胆用了夺命散。”

        墨嬗侧头去瞧身旁的厝雍：“我说甚么来着，遇到特殊情况她是一定会违规操作的。”

        厝雍正在躬身给她捏肩：“宫主何不说眉姑娘是有主见？”

        墨嬗的眼波扫过谢青眉，再开口的语气便有些为难：“将来無非都没了规矩可怎么办？”

        谢青眉听话听音立马下跪示弱：“我今儿犯了大错，还请宫主赏我刑罚以示明断。”

        墨嬗抬眼扫过赐紫和谢青眉：“我早说你资历尚浅当不得大任，苑公子非说他破例担保你，如今宝物是赐紫带回来的，你身负重伤还能回来，说明帛修已经放了你一马，那么你们倒是告诉我，这一局的胜负我到底该如何评判？到底该判你们谁输谁赢？”

        赐紫仍是一脸的天真纯情加无辜：“不如宫主就判我和妹子打平吧。”

        墨嬗媚眼一转横她：“打平？若是每一局都判打平，你俩不知还要打多少回合。”

        墨嬗把苑煜宸提名在前，充分说明没把谢青眉划归自己人，但她又不敢开罪苑煜宸，所以谢青眉在她面前保住一命不成问题，只是胜算恐怕不会再有，思及此谢青眉也退了一步：“紫姐姐比我资历深比我技高一筹，这一回的胜利紫姐姐自然当得起，还请宫主悉心明断。”

        谢青眉的话说得很到位，既不驳墨嬗的面子，也把赐紫推上了高位，同时还给自己留足了后路，虽说不是个多么周全的计谋，但总归是把皮球重新踢回给墨嬗。

        这下子轮到墨嬗两难，一边是自己的利益，一边是苑煜宸的面子，沉吟良久不做评判。

        后来还是厝雍进言：“依我说宫主不如加赛一场，反正台依湖的事已经过去，如今换个场地重新比过倒显得更为公平公正。”

        墨嬗抬了眼去瞧他：“那你说这一场要如何比？”

        厝雍又道：“主子在台依湖里比过，比分平手不相上下，那咱们加赛便由影侍比武，一局比胜负定输赢，谁胜出谁的主子便可以直接晋级。”

        墨嬗闻言点头：“这主意倒不错，既如此咱们便加赛一场，主子的胜负由影侍决出。”

        厝雍在原地招手：“绀殷，初六，你们俩站到前头来，把你们这几年在枫部学到的本事都使出来，也让我和宫主瞧瞧你们俩的真正实力。你们可不能偷懒，你们主子的美好前程可都掌握在你们手中，谁若打赢了谁的主子便可以直接晋级，相应的也会给你们增加补助。”

        绀殷闻言退了一步向着赐紫道：“我看就不用比了吧，我主子的实力是人都明白。”

        赐紫晓得他是贪生怕死不肯为她出力，但是到手的好处不能就这样没了，于是恶气上炎气急迁怒，一个惊天的耳刮子热辣辣贴在他的左脸颊上：“宫主要你比你就比！哪来的废话！”

        初六一直处于力竭的状态，外加一整天水米未进，整个人便有藏不住的虚浮苍白。

        厝雍向着墨嬗，墨嬗偏袒赐紫，谢青眉孤立无援，初六的体能早已耗尽，如今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瞧得明白，就算是加赛谢青眉也必定是输的一方。

        墨嬗在原处等待，赐紫在原处生气，谢青眉在原处怔怔，这才是真正的生死一线。

        初六的体能真的已经耗尽，就算他愿意为她拼死一战，她也已经不忍心折腾他了。

        突然间谢青眉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万事皆休绝望无边，之前打下的所有良好基础都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谢青眉已经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发出声音的，她只是听到自己的木然决绝：“我放弃，我只是个资历不满一年的新人，论阅历论人脉论业绩论才干，所有一切我都在紫姐姐之下，今天这一局本就是苑公子对我的历练，于情于理紫姐姐都该晋级。”

        于是墨嬗也跟着她点头微笑：“那么恭喜赐紫顺利晋级，谢青眉继续养伤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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