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焰

谢青眉趴在床榻上瞧初六包伤口：“萘雪虽然痴情但是并不傻，其实她一早便感知咱俩意不在曲，如果不是她自己先入了戏，咱们也很难骗她离开荔香阁。”想了一想又道“苑煜宸十年前的事你又如何会晓得？还是说無非里每个人的事雪枫团都是了若指掌？”

        初六慢条斯理在自己胸前打了个结回她：“咱这院子里不干净。”

        谢青眉闻言低声：“你的意思是，咱们这院里也有雪枫团的人？”

        初六点头：“雪枫团无处不在，除非你死掉不然怎么躲都没用。”

        谢青眉蘸水在桌上写字：“萘雪是真的爱苑煜宸，明知没有未来却仍心甘情愿追随他。”

        初六垂头拿手把水渍抹了道：“我再说一遍，不该说得别说，不该问得也别问。”

        谢青眉不肯罢休，仍是蘸水写字：“如果有一天我也爱上你，也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呢？”写完去拉他的手，初六也在这时抬眼望她，深情凝望之后急急转移视线。

        他低声：“不会有这一天的，我会把所有事都提前处理好，眉姑娘不需有担心。”

        谢青眉望着他心下凉凉，酸楚的伤情再次涌上心头，外头有人敲门，声音如同夜枭般鬼魅冰凉：“苑公子有请眉主子一叙。”

        苑煜宸的召见在谢青眉的预料之中，她晓得他还会来找她，因为他对她不反感。

        初春的气候已经不再恶劣，夜风里带上了几分暖意，月朗星稀星光熠熠，满院里寂静无声，屋里仍是点着一盏明灭不定的小灯，苑煜宸这里素来讲规矩，从谢青眉迈进院门到进入苑煜宸的卧室，一直是被不同的男仆引路，直到被引到他的床榻跟前。

        苑煜宸仍是端坐，穿着上次那件魏晋风的长袍，上好的丝绸，上好的光泽，上好的富贵逼人，纯黑色，不透光，阔袖低垂，交领处有赤金色手绣暗莲花纹丝质包边的掐牙，一头冗长柔顺的墨黑色长发贴服在他耳朵旁边，无头饰，不绾发，长到腰际。

        快到近前时，谢青眉终于看清了他的眉眼，寒光四散，眼眸凌厉，既有霸主的气场也有海选的威严，然后谢青眉在他高压的逼视下，只能被动倾听他比常人更加有力的心跳。

        苑煜宸开口，照旧是一贯的森冷霸气：“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证明我没选错人。”

        每一个身居要职贯坐高位的男人都是这种调调，谢青眉心下反感于是更想念初六的贴心。

        隔了几秒钟苑煜宸又道：“你似乎忘记了我要的东西。”

        谢青眉递上装有萘雪骨粉的锦囊后低头辩解：“青眉不敢忘记苑公子的吩咐，只是我觉得萘雪姑娘合该与别人有所不同，至少也该死得有尊严。”

        苑煜宸放声冷笑：“有所不同？是因为我曾爱过她，所以她就该长命百岁的活下去？我不晓得是谁给你妄自揣度我的资格，还是说同样身为女人，你觉得自己更能体会她的心情？”

        谢青眉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并不否认被苑煜宸猜中了心事。

        苑煜宸于是放低声音问她：“你也渴望死生不计的爱情是吗？”

        谢青眉几乎毫不犹豫的反驳他：“人这一辈子，要么有钱有安全感，要么有爱有幸福感。”

        苑煜宸摇头：“生与死是个永恒的话题，正如同一枚钱币同时拥有正反两面，如果你没有意识到人终将死去是个事实，那么你也就不能体会活着的滋味，同样，如果你不认为活着是一件奇妙而又不可思议的事，那么你也无法体会你必须要死去的事实。”

        谢青眉又道：“可是人生在世来一趟不容易，任何事情都应该去尝试一下，因为你无法晓得甚么样的人或是甚么样的事，便有可能改变自己的一生。”

        苑煜宸沉吟了一会问她：“你要的爱情是甚么样的？或者说你要的爱情是甚么？”

        提到爱情，谢青眉首先想到的便是初六，继而想到的是她和初六共有的那朵青莲。

        谢青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白莲花。”

        苑煜宸盯着她沉默，眯起眼睛催动内力，屋子里瞬间冷到了极点，微弱的冰凌爬上承尘和窗纸，冰晶的反射点亮他眼中盛着的冰冷无情，火烛上的焰火被冰晶包裹，冰蓝色的冰晶下橙橙的火焰依然在璀璨燃烧，成串的冰晶从他的指间缓缓飞出，最后一小块一小块聚集在谢青眉面前的半空中，逐渐合拢成一朵盛放的白莲花。

        谢青眉瞠目结舌语不成句：“冰晶，冰晶也可以被人为控制？可是现在是春天！”

        苑煜宸修长苍白的手指缓缓收紧又缓缓张开：“你要的爱情是一朵雪荷吧？”

        谢青眉再次瞠目结舌，只能目不转晴盯住那朵雪荷，看花开看花谢，看花在苑煜宸的指间不住翻转，从一朵缓缓开放的雪荷，到最后只剩一小滴多余的水珠，驭冰之术的确是个厉害的法术，产出的冰晶也的确玲珑剔透，没错，她的初六就是她心尖上的那朵雪荷。

        谢青眉不由自主点了点头：“没错，我要的就是这朵雪荷。”

        苑煜宸轻声：“那么我把这朵冰晶做成的雪荷送给你，然后我们来看看结果如何。”

        手指拂动冷气大盛，满室里雪光飞舞，那朵冰蓝色的雪荷真的朝谢青眉飞奔而来，谢青眉伸出左手想要接住，可那雪荷却似拥有魂灵，鬼影一般穿过她的指尖直冲进她心脏的位置，然后忽的一下没入不见，谢青眉受惊呼叫低头四顾，猛然间看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成半透明的冰蓝色，身体里的血液在一瞬间变成冷冰冰的水流，她的皮肤上开始泛起冰蓝色的细碎光芒，美的就像月光下发出光芒的珍贵宝石，只是真的很冷，很冷。

        苑煜宸在她的惊异中缓缓开口：“带着你要的爱情睡一觉，然后你会看到结果如何。”

        如果只谈嗓音苑煜宸绝对比初六要好听，初六的嗓音太柔，而苑煜宸的嗓音具有蛊惑性。

        谢青眉在他的蛊惑中幽幽入梦，起初是个美梦，谢青眉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雪荷盛放的荷塘中，身边荷叶接天繁花似海，静水流深温暖如故，后来有人自远处向她走近，虽然眉眼模糊，但他拥抱她的体温很熟悉，熟悉的热度，熟悉的气息。

        接下来的亲吻比拥抱还要缠绵悱恻，湿濡濡一路下行，她身体里冰水一般的血液被他轻佻的舌尖点燃，一把烈火烧遍了全身，谢青眉配合着嘤咛了一声，双手捧着他的脖颈贴上去，于是所有冰晶的光芒便集中到他左耳后那朵青莲上，在她的手心中荧荧璀璨，最终那人解开她所有衣衫吻上她的小腹，挑逗的温柔推起的波澜，冰晶的光芒再次移到她的前胸和小腹。

        前戏足够两情相悦，谢青眉没有痛苦，只有满足的欢愉，在她来到极致的顶峰时，体内潜藏的所有冰晶全部集中到她的下身，冰晶刺破皮肤泛滥而出，冰冷的血色滋养冰晶的饱满成长，冰晶肆虐在体外聚拢成形，又是一朵冰蓝色的雪荷，极美，极媚，带着鲜血的颜色。

        谢青眉的呼吸暂停了一秒，冰晶这时如同盛放的烟花，忽的一下在半空四散炸裂，而后急坠直下落得纷纷繁繁，细碎的冰粉像是玩累了的乖宝宝，全都重新没入她的身体中。

        谢青眉睁眼仰头去揽那人的脖颈，终于得偿看到是她要的初六。

        初六英俊倾城，谢青眉欣喜若狂，就在两人快要贴面时，初六的脑袋里突然钻出无数刀片一样锋利的冰晶，冰晶在她面前爆裂他的脑袋，浓稠的血浆喷涌而出，他们身后无边的花海瞬间染上血腥浓重的血污，谢青眉抱着没了脑袋的初六欲哭无泪，身下水流湍急拽她下沉，谢青眉不愿放手初六，于是两人一同在血腥油腻的肮脏中沉下去，之后她魂飞魄散惊叫醒来。

        谢青眉吓得魂飞魄散，伏低了身子扒在床沿边上喘息，冷汗连连中不住对擦双手。

        苑煜宸再次放低了声音问她：“这结果你之前有预见到吗？”

        谢青眉沉默了许久才道：“多谢苑公子给青眉的提点，青眉日后绝不敢肆意妄为。”

        苑煜宸又道：“莲叶枯还青，明朝复月明。你是个有野心有冒险精神的姑娘，对你而言爱情不是生存的必须，所以没必要为了爱情毁掉自己，更没必要为了我那傻弟弟放弃一切。”

        谢青眉怔忡望他：“你弟弟？你弟弟是谁？”

        苑煜宸抬手收回满室冰晶又发话：“我弟弟是你的影侍，你管他叫初六，你爱上了他。”不等她发话苑煜宸又道“你要学会懂得抉择，那么今天你将真正成为鬼部的一员。”

        苑煜宸的话很震撼，谢青眉满脑子都是初六，苑煜宸拿一柄薄刃划破她静脉时，她压根没做出应有的反应，直等到两只软软的东西钻进她体内时才恍然：“这是甚么东西？”

        苑煜宸揽她入怀，轻松吻住她的双唇：“这两个小蛊虫可是我的心头肉，一个叫花颜一个叫夜焰，花颜是你身份的证明，而夜焰则可以增强你自身十倍的内力，”

        在他的亲吻中谢青眉感觉伤口的血似乎止住了，而那两只蛊虫正沿着她的血脉逆行而上。

        半个时辰后苑煜宸要谢青眉试试招数，谢青眉其实不懂武功，仅仅还能上手的都是初六硬逼她练会的，按照苑煜宸的要求她出掌横劈，在夜焰的助力下果然掌势呼啸去劲凛冽，苑煜宸对此很满意：“跟着我你将来会用到夜焰。”紧接着右手隔空抬起，点了谢青眉背上几处大穴，内力在她体内四处游走，只一个来回便废了夜焰帮她聚成的内力。

        谢青眉疼得冒出大颗汗水，整个头皮都炸了起来，之后许久都很难挪动一步。

        苑煜宸看到了她的坚强终于扯出个笑来：“你要明白为了爱情需要放弃甚么。”

        谢青眉好不容易忍住疼痛，才能躬身施礼开口说话：“青眉明白，多谢苑公子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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