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打杂

周一的早晨，朝阳初升。李依阳起了一个大早，暗自祈祷今天所见的人都能有浩瀚无垠的天空之怀悦纳她。

        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车，李依阳和前田司终于来到了他母亲的和服加工厂。

        “前田桑的母亲严厉吗？要求苛刻吗？我有些紧张。”李依阳眉头轻蹙，眼神里多了一份不安。

        “没问题的。我母亲很慈祥，李桑又这么懂事上进，她一定会喜欢你的。”前田司一脸轻松地安抚道。

        刚入工厂的大门，就听到一位大妈热情的招呼声：“好久不见啦，前田君，近来可好？有空多回来帮帮你母亲啊！她多不容易。”

        前田司颔首低眉，双掌合并行了个礼，便蹑手蹑脚地牵着李依阳朝母亲的办公室走去。

        李依阳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正在制作和服的女人么，她们年纪约摸40岁以上，冷俊深沉的脸上写满了一丝不苟，不禁让人想起了在冈山县的时候，王琪惠口中所诉的“服装加工厂的那些厉害的大妈们”……

        “快跟上，李桑。”

        前田司拽了拽李依阳的袖子，轻轻地说道。

        李依阳缓过神来，紧跟着前田司来到了他母亲的办公室门口。

        敲了两下门，里头回应了，他们才轻轻地打开门进去了。

        显然前些时候前田司已经跟她母亲打过招呼了，她母亲见到眼前的这位陌生人并未感到意外。

        没等前田司的母亲开口，李依阳就按日本人第一次见面的打招呼方式恭恭敬敬地向长辈行礼、问好并做了自我介绍。

        前田司的母亲优雅端庄，衣着朴实却难掩身上高雅的气质。一头短发显得精神抖擞且干练十足。她微笑地打量着眼前的李依阳。

        李依阳今天特地穿了一条过膝长裙，洁白熨帖的衬衫，出落得水灵又干净，像一朵淡雅的茉莉花。不管东京是一座多么时尚的大城市，老一辈人的眼里稳重端庄都好过性感靓丽。见长辈打扮得体果然给李依阳加了一点分。

        “快坐吧。不要拘束啊，孩子。”

        前田司的母亲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洪亮声音。

        李依阳大大方方地端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客椅上，心里早已预备好了即将会被提问到的各种问题的答案。就当是面试，以前在冈山县积累了不少经验，所向披靡。

        “希望你能尽快转好身份。日本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国家。今天开始先在这里打杂吧，毕竟一个中国人，对我们日本的和服文化也不了解……”

        没有正式的面试！出人意料！

        “谢谢您给予这样宝贵的机会，我会加倍努力的。”

        李依阳向前田司的母亲保证。

        “母亲不能对李桑太苛刻了哦。母亲一定要关照她哦。”

        前田司走到他母亲跟前，双手揉着母亲的双肩，下巴还靠在她肩膀上撒娇似地求着他母亲。母亲扭过头，伸手摸着她儿子的脸，满眼宠溺。

        “知道了，知道了。”

        母亲温柔地对前田司答应道。

        此情此景再一次把李依阳震惊到了，这么大的男人还可以这么跟母亲撒娇，前田司的懦弱性格一半也是母亲宠溺成的吧，李依阳心里难以接受他们母子的“特殊的爱”。

        交代清楚后前田司离开了。

        他的母亲带着李依阳找铃木桑。

        一番介绍后，前田司的母亲让李依阳跟着铃木桑一边学习，一边当她的助手，说白了就是给她打杂。

        铃木桑话语不多，全部心思都放在和服的设计和裁剪上了。她动作麻利，心思缜密。或许她寻思着一个中国人也制作不出一套日本和服，不需要太过学习，忙碌时多帮她打理杂事就好。因此她在设计和裁剪过程中从来不会跟李依阳讲解分析，更别提能教她什么了。而李依阳也不是一个愣木头，人家一句不教，她也不想勉强烦人，在一旁脑眼并用着自学。

        只见她们在织物里至进金线和银线，一方面视觉上增加了织物的立体感，随着光线变化金属的反光也增加了衣服的贵重感。平日节日里经常看到日本男女身着和服，只觉得端庄绮丽又透着日本的文化气息，殊不知制作过程如此繁琐。为了追求立体感，从面料内部施压，将图案在面料表面压凸出来，经过上色等处理，使得织物表面的图案更具有立体感。

        铃木桑专心致志，力求完美地操作，身边的李依阳一边仔细地观察，不时地还要听她吩咐递道具。道具分门别类，品名各异，加上铃木桑冰冷寡言，各种道具只给李依阳说一遍，如果第二遍再要同样的道具时，要是听不懂，她不会再重复，当人是空气，忽略而过，自己动手取。李依阳只能察颜观色，眼疾手快地做些小笔记。休息时间，大家喝茶聊天，她继续对着笔记本试着记住各种道具名称。

        跟着铃木桑两天，稍有起色，李依阳又被调到吉田桑的四人组。哪里人手不足，上哪儿打杂。

        这部门是唐织。西阵织中的一种织法，原理是在经线和纬线的编织中，额外加入一组用于绘制图案的纬线。唐织的图案富有立体感，色彩丰富厚重，在和服中主要用在能剧的演出服装上。大部分唐织由机器设定完成，小部分由人工一针一线刺绣。

        “论刺绣，技法是从中国传过来的。能否让我学着，既然是中国传来的，那么中国人应该容易学会。”

        在好学心促使下李依阳向大家请求道。

        几个大妈面面相觑，半晌不语。或许她们认为一个小姑娘家手工针线活肯定不灵巧，又或许她们认为传承着大日本帝国文化的尊贵和服经一个异国人之手制作是一种亵渎？

        李依阳揣测到大妈们的心思，不再执着，继续在一旁专心致志地整理金线。

        回到住所后，李依阳顾不上吃饭，就用起了前田司的电脑查阅资料。她看着和服加工厂的和服刺绣，在网络上查找相似工艺介绍。一个下午的时光，不吃不喝，做在电脑旁敲敲打打，看看写写，前田司把饭端到跟前她也没发觉。

        “汕头刺绣是一种中国南部沿海的刺绣形式，先传到欧洲后又传到日本，在刺绣过程中，经常会将织物挖空，然后再在周围进行刺绣。我们中国的东西，中国人只要肯用功学不会做不好的，你说是吧？前田桑。”李依阳信心满满地对着前田司说。

        “李桑做不来的，因为没吃饭饿死了，哪有力气刺绣？”前田司打趣道。

        李依阳这才感觉肚子在唱空城计，端起饭碗狼吞虎咽了起来。在前田司面前她特别放松，一点也不会拘泥或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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