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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以往忍冬虽扮作男装,却从没想过遮掩自己的性别,但今日不同,为了能避过那些侍卫的盯梢,她必须扮得更像,不能被挑出错处,否则让孟渊发现了她的行踪,先前的所有筹谋便化作泡影。

        胸前用裹布缠得极紧,勒得她呼吸不畅,即便如此,忍冬也没忘记装出一副步履蹒跚的模样,以此区别自己平日走路时的姿态。

        即使眼下的外表与以往大相径庭,忍冬也没胆子凑到孟府侍卫跟前,她特地绕了路,从巷口穿行而过,半晌才走到码头。

        忍冬取出一吊钱,交到船工手里,这艘客船恰好前往宁城,走水路要耗费近二十日,因此载客的价格也不算低廉。

        船工没认出她,把银钱收好后,他将忍冬引至船舱,叮嘱道:“船行的时间过长,客人莫要与旁人起争执,否则若受了伤,便只能自行咽下苦果,至于饭食,每日早晚会送到包厢。”

        忍冬低应了声,早在为船工妻子接生时,她就大致了解了客船的情况,这艘船除了载人,还要运送不少货物,航行的速度不快,若有人驱船在后方追赶,要不了多久便会撵上。

        忍冬摇摇头,将如此荒谬的想法抛在脑后,等船工离开,她将门闩插上,床褥铺平整,随即和衣躺在上面。

        她先前积攒下的银钱,此时都被藏在胸前的裹布中,牢牢束缚于此,根本不会因粗心而遗落。

        抬手按住心口的位置,就算有好几层布料阻隔,她依旧能感受到擂鼓似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在贺她终于逃出了那个地方。

        船桨划过水面,一圈涟漪由近至远绵延开来,激起涛声阵阵。

        透过木板,忍冬听着水声,很快便生出了困意。

        当她睡着时,早已醒来云杉和麒麟卫一起回到了孟宅。

        一行人乌泱泱的跪在书房前,面上尽是羞惭,他们所有人都学过武,甚至可以说身手极佳,以前无论多危险的任务都完成过,怎料竟在一个小小女子身上栽了跟头。

        云杉低垂着头,其实她对今日发生的一切早有预料,王爷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陆大夫,就算脾性再好的人,她的血肉也是温热的,性情也是鲜活的,根本不会当做无事发生,寻求出路不过是人之常情。

        偏偏王爷将常情视为忤逆。

        不过她身为镇南王府的暗卫,无论殿下所为是对是错,她只能奉令行事,不该生出其他想法。

        魏桓缓步自书房中走出来,他面上毫无波澜,眸底却翻搅着堪能把人溺毙的暗涌,“陆忍冬呢?”

        云杉膝行上前,冲着青年叩头,“王爷,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没能看好陆大夫,这才让她逃走了。”

        魏七跟云杉有些交情,这会儿抱拳说道:“陆大夫近段时日都在相看铺面,她一直想开间医馆,此时也许还在城中。”

        魏桓冷冷一笑,拉长语调复述,“还在城中?”

        “以陆氏的性子,只怕早就出了城门,至于她究竟去了何处,云杉,你可知晓?”

        “属下不知。”

        胸腔中无端升起猛烈的炙火,魏桓一个不察,竟将握在掌心的银薰球捏的变形,燃烧着的细碎香料并着水晶砂散落在地,浓郁的甜梨香在院内四散开来。

        魏桓垂眸望着香料燃烧殆尽后产生的香灰,心里暴虐的情绪愈发浓郁。

        陆忍冬不是与闻俭合谋,精心设下陷阱准备算计自己吗,她凭什么在他即将掌控全局之际临阵脱逃?这场游戏既然开始了,便由不得任何人中途退出,除非他彻底厌倦了这妇人,不欲继续跟她纠缠。

        可如今他兴致未歇,且髓海还日日经受钝痛的折磨,陆忍冬是唯一的药。

        随手将破烂不堪的熏球扔在地上,魏桓眯起双眼,问:“近来陆氏有何异常之处,你原原本本交待出来,不可错漏。”

        云杉犹豫了一瞬,终究无法违拗王爷的命令,“早在数日前,陆大夫就将行囊收拾妥当,还摘下了那只镶嵌鸡血石的金镯,但您不准她离开孟府,此事便不了了之,属下也没想到陆大夫竟趁着出门的机会逃脱,她从没习过武,只身一人赶路,恐怕会有危险。”

        若是换成自己,自是不惧路上的匪盗,可陆大夫本就生得极美,万一遇上鲁涛那等品行欠佳之人,哪有反抗的余地?还不如留在孟府安全。

        魏桓薄唇紧抿,迈开长腿,径自朝湘庭院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他都没有停留,直至来到忍冬先前所居的卧房,抬手推开了门扇。

        房间里还残留着些许果香,浅淡而又暖融,可惜对魏桓而言,这缕幽香再不是缓解疼痛的良药,而是激起他怒火的薪柴。

        那只金镯平静地放在木架上,位置显眼到魏桓甫一走进卧房,便能瞧见这刺目的金。

        把玩着微凉的金镯,魏桓心中暗忖,陆忍冬好大的胆子,先前他分明警告过那妇人,让其好生戴着此镯,但现下看来,她怕是将自己的话视作耳旁风,全然没听进去一般。

        云杉立在堂下,忍不住问:“殿下,您将陆大夫找回来后,会如何处置她?”

        她怕王爷一时冲动,直接将陆大夫打杀了,那该如何是好?

        瞥了眼容色紧绷的暗卫,魏桓嗤笑一声:“陆氏救了本王的性命,这份恩情难以偿付,如今不过是一时糊涂,从府中脱逃罢了,我又怎会与她计较?自然是将人接过来好生照顾。”

        说到后来,男人咬牙切齿,狰狞扭曲的神情与温和无害的言辞完全相反,很显然,那番话非是出自真心。

        魏七沉声道:“殿下,陆大夫失踪以后,麒麟卫在附近搜寻过她的踪迹,可往来经过的百姓都没见过她,想来是改换了形貌,方会不易辨认。”

        顿了顿,他推测,“说不定陆大夫正躲在城内的某间客栈,用不用派人搜寻一番?”

        魏桓摆手阻止,他阔步行至窗棂前,屋外的天幕早已满布铅云,细密雨线顺着瓦檐往下落。

        平心而论,他和陆忍冬相处的时间不长,却十分了解那妇人的性子——

        她厌憎自己的威胁与纠缠,一旦有机会摆脱他,陆氏绝不会错过。

        意识到这一点,魏桓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思索片刻,道:“不必再在城内耗费时间,陆忍冬不在这里,福记茶楼距离与渡口相距不远,她定是搭乘客船离开的。”

        身为麒麟卫,魏七很清楚自家王爷在行军布阵方面有多出众,再加上那近乎兽类的直觉,他做出的推测足有九成能够成真。

        魏七抱拳应是,他转过身,正欲退出书房,身后倏忽传来青年的声音:“我同你一起去。”

        高大侍卫双眼瞪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王爷身份贵重,而陆大夫只是普通百姓,即便相貌出众了些,也不必为了她亲自奔波吧?

        魏桓不欲多费口舌,飞快离开孟宅。

        他恨不得立时擒住那私自脱逃的妇人,扼断她的翅膀,将其桎梏在身边,探寻她到底意欲何为。

        忍冬醒来时,天早就黑透了,没过多久,船工将白粥并着一小碟清炒时蔬送到门外,在昏黄烛火映衬下,船工总觉得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黑小子瞧着有些眼熟,可惜究竟在何处见过,他倒是想不起来了。

        船工并非刨根究底的性子,既然毫无头绪,他索性不再多想,将饭食交给忍冬后便直接离去。

        活了整整十七年,这是忍冬头一回在船上过夜,她不太适应船舱的环境,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要不是用药粉遮住容貌,她的肌肤定会泛起虚弱的青白。

        船舱摇摇晃晃,仅在角落点了一盏灯,格外黯淡。

        隔壁交谈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说沧江一带有水匪肆虐,经常会劫掠货船,这艘客船运送了许多货物,不会被那群心狠手辣的水匪盯上吧?”

        “邺城附近的水域应当无碍,毕竟镇南王威势赫赫,不仅能震慑住关外的异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匪类也没胆子撩动虎须,不过若是出了镇南王的属地,行至下一座城池时,便说不好了。”另一名男子长吁短叹。

        “先前有艘货船被水匪劫掠,整船的人杀了半数有余,只有些年纪轻轻身手利落的少年趁乱逃走了。”

        忍冬拧起眉,就算没有胃口,她仍强迫自己喝下小半碗白粥,又将那碟菜蔬吃了些,否则要在船舱中度过这么长时间,身体怕是经受不住。

        转眼过了六七日,这天傍晚,众人正在用饭,忍冬吃不太下,索性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歇息。

        等客船堪堪越过邺城的边界,她突然嗅到一股火油味,这股味道不算浓郁,却颇为刺鼻,忍冬循着气味浓烈处望去,发现有一个身形干瘦的中年男人将东西倾倒在甲板上,而不远处多出一艘陌生的船只,船上站着几十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用贪婪的目光端量着客船。

        最初的慌乱褪去,忍冬忙不迭往船舱内跑去,想将水匪来袭的消息告知船工。

        倾倒火油的男人听到声响,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眼见着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短,忽有一阵剧痛自腰腹处涌起,男人疼得不住哀嚎,从台阶一路滚落船舱,也惊动了正在用饭的诸人。

        “怎么回事?”

        “莫不是水匪来了?”

        嘈杂纷乱的呼喝声在狭小空间内响起,数名船工起身查探,发现了甲板上的火油,以及远处张弓欲射的水匪。

        若是真被火箭射中,这艘客船恐怕再难留存。

        船工们以水运为生,自然不会轻易妥协,他们拎着木桶,冲散甲板的火油,还有人紧握棍棒,立在船头与水匪对峙。

        忍冬从未面对过如此紧要的陷阱,她仓皇无措,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离开孟宅时,她只带了药粉和用以防身的银针,最多能靠着医术与一二名水匪周旋,眼下足有近百名匪盗,她的针法根本派不上用场。

        很快,水匪以至近前,甲板上传来令人胆寒的打杀声,还夹杂着焦糊的味道。

        忍冬不想落在水匪手中,她咬紧牙关,顺着另一侧走上台阶,准备伺机跳入水中,寻求生路,期间还撞上了一名水匪,被忍冬用铁启狠狠刺穿那人的腹腔,水匪血流如注,霎时间便软倒在地。

        忍冬胸前的衣裳被鲜血浸没,还不等她下水逃命,忽见远处驶来一艘舰船,疾行如飞,气势非凡,船上挂着玄色旗帜,正是镇南王麾下的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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