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慈祥而不失威严的秦老师

　　浮世
Each
and
every
　　第一部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二部记得那时年纪小
　　第三部与君世世为兄弟
　　第四部春草明年绿
　　第一部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一章慈祥而不失威严的秦老师
　　江城的冬天潮湿阴冷，和它著名的夏天一样难熬。还好今天是个晴天，如果忽略气温的话，几乎算得上风和日丽。秦小枫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走出地铁口，把围巾往上提了提。刚才差十几秒钟错过了一趟车，她加快脚步，匆匆往她工作了三年多的语言培训学校赶，眼睛漫不经心地掠过人工湖畔萧瑟的景色。湖边的绿化其实还不错，即使在冬日，紫藤和月季都不在花期，几十年的老梧桐树仍然枝叶繁茂。一只灰喜鹊呀呀叫着飞过去，翅膀上深蓝色辉光在阳光下一闪。
　　沿着湖边木栈道，步行十分钟，从双湖路的出口穿出去，街对面又有一个小湖。培英语言学校就座落在湖边的一栋四层楼里，租下了整个一楼二楼。这楼本是一个国营单位旧办公楼，多年前单位搬迁，至今三楼四楼还是闲置的。这一带是一个老居民区，人口密集，两个著名的小学就在这里，全区最好的中学也离得不远。培英的老板是个实心人，做人做事一板一眼，因此虽说收费不低，生源倒是一直不怎么犯难。
　　秦小枫左看看，右看看，再左看看，这才一溜烟地从斑马线上过了街。今年夏天她在这学校门口被一辆电动车带倒，自打那以后，她过街就是这么个熊样儿。学校对开的大门很沉重，她吃力地推开门，再手慌脚乱地撩开里层隔热的透明条状帘子，就听见一声暴喝：“秦老师！小枫姐！太后娘娘!哎哟，你可来了！”
　　前厅静谧，这惊喜的大叫显得颇为突兀。秦小枫叹了口气，顺手在扑上来的胖丫头脸上结结实实摸了一把：“阿萱，八十分贝了哈。大姑娘呢，文静点儿不行吗？还想不想找对象了？咹？”
　　体重七十公斤的金牌课程顾问程文萱嗤了一声，丝毫不为所动：“说话跟蚊子哼哼似的就能找到吗？切，我找不到是因为胖，啪昂昂昂-胖！关嗓门儿啥事儿啊？”她热气腾腾地凑到秦小枫跟前，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大鸟：“你那个刺儿头学生的妈昨儿又来了，还带了人来，我还以为来踢馆呢，吓得我……”胖丫头大眼睛亮闪闪，缩缩脖子，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不过装得一点不像。她凑得更近了：“嘿，小枫姐你猜怎么着？她给咱们介绍了个新客户！十分钟就签了个一年的VIP，快十三万呢，打折啥的连提都没提！”
　　秦小枫面带嫌弃，把程文萱肉乎乎的胖爪子从自己的袖子上拽下去，却不由得微微笑起来，左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培英的薪酬方式对教师和顾问是不同的，秦小枫他们按基本工资及超额课时两部分计酬，收入比较稳定；程文萱她们则领取不高的底薪，收入的另一部分与签约金额挂钩。江城居，大不易，她俩都是孤身一人在江城工作，程文萱这货花起钱来更是顾头不顾腚，这额外的一单签下来，对每月捉襟见肘的程文萱来说是件好事。
　　秦小枫解开围巾，脱下外套，上楼梯往教师办公室里走，程文萱狗腿地夺过去给她抱着:“昨儿发了这个月的绩效奖，爷今日财大气粗，说一不二，翻手为云，睚眦必报，今天就先还你一半儿，上个月借的！”
　　秦小枫叹了今天的第二口气。“萱爷，咱能好好说话吗？这要有家长或者学生听见，一准儿要怀疑咱们学校的整体文化素养。”
　　“那不、可、能！”程文萱丝毫不为所动，“我三本，我自豪，我们老师就这么教的。”她谄媚地跟着走，在围巾上蹭蹭脸：“小枫姐这围巾真软乎……我转你微信还是银行账户？”
　　“你可别把脸上的油擦围巾上！都行。你这个月的钱留够了没？”秦小枫漫不经心地答道。
　　“够了够了，不够再找你借，或者跟我哥哭下穷。我转你招行那个老账户？还是你上周给财务的农行的新账号？”
　　这一次秦小枫想了一想，才说：“还是招行吧，农行那个已经五年没用过了，密码我都不大拿得准。开户地还不是江城，也不知改密码什么的方不方便。要不是财务上周五逼着我立马交另一个账号来，这张僵尸卡压根儿就没机会复活。”
　　“好嘞，”程文萱殷勤地托着秦小枫的胳膊肘，一路护送到她靠窗的办公桌前，给她拖开椅子，把她画着鲸鱼的水杯抢到手里，“枫太后您安坐，要咖啡还是茶？小的这就去给您冲，给您伺候得利利索索的！”
　　“……”秦小枫秀气的眉毛慢慢地拧起来：“说吧。”
　　这下子程文萱笑得更甜蜜了，“说什么呀？也没什么事……就是吧，宰先生，那位VIP新客人，他点名要你教，否则就不签约。就这，你看没什么事吧？”
　　“嗯，接着说，你接着说。”秦小枫斜眼看她
　　“呃，宰先生只有周四晚上七点到十点有空……”程文萱心虚地凑上来挨着秦小枫，声音越来越小，硕大的杏核眼吧嗒吧嗒眨个不停，努力营造乖巧好宝宝形象。
　　秦小枫叹了今天的第三口气，算是把一天的额度都用完了，这才早上八点五十呢。她正在备考注册会计师，每周四晚上有课。停了一会儿，她又摸了一下程文萱鼓鼓的腮帮子，细腻柔滑，手感好极了。“我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好色……色诱什么的，一使出来我就有点儿顶不住。好吧，我看能不能调到周三晚上的班去。”
　　程文萱欢呼一声，抱着鲸鱼杯子跑了，哐里哐当，一个人跑出了三四个人带两条狗的效果。
　　秦小枫看看腕表，把手机调到静音状态，拿起书和讲义往小教室走，她今天上午的课是雅思写作的三人小班。路过财务室时，刘会计追着喊了一声：“小秦，周一的奖金发你新账号了哈，你收到短信通知没？”
　　“好像没有啊。”
　　“那你得记得查查，头回用呢。”
　　秦小枫花哨地比了个OK的小孔雀手势，正了正脸色，调到慈祥而不失威严的频道。她在玻璃门上自我检阅了一下：格子衬衣和灰毛衣都扣得整整齐齐，柔顺的直发束在脑后，露出一个光洁的大脑门儿，整洁又大方，完全可以直接上台领十佳教师奖状。她嘉许地对自己点了个头，挺胸收腹，走进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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