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杜芸之墓
第三十二章 杜芸之墓
幽幽竹林，野径芬芳。一条小路，地处偏僻倒也不至于荒芜，路边杂草丛生，可却并未延伸到路上，好似有人常来打理一般。
孟仙和李琅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孟仙的脚步有些急促，从宫中出来，他便很是心急，一直抓着李琅的衣袖，直到到了地方，下了马车才肯松手。
“哎呀！”
这里的路并不好走，孟仙一不小心就被这坑洼的地面给绊倒。
“殿下小心。”李琅及时出手，牵住了他，待他站稳后，也没有松开，反倒是将孟仙的手紧握住，继续往前走。
约莫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他们才到了路的尽头。一座孤独的墓，旁边栽了几株兰草，花香幽幽，便不觉得阴森。
墓前有一块石碑，上面端端正正地刻着四个大字——“杜芸之墓”。
这里很美，这墓便也不像是墓，反倒是像隐居之士的屋子，幽静清雅。
孟仙抽出手，大步走到墓前，他紧盯墓碑，重重地跪了下来。与此同时，一滴泪落下，浸入了土壤。
他哭的时候常常是没有声音的，无声落泪，更是惹人怜爱。
李琅走到他身边，陪他一起跪了下来。他搂着孟仙的肩膀，垂眸看着他。
“李琅，在得知我的生母另有其人时，我是高兴的。”孟仙浅笑着，望着眼前的石碑，眼里不停地落下泪来，即使声音哽咽，他也依旧向李琅传递着自己的心情，这份压抑许久的感情。
“从记事起，皇后便不像其他嫔妃那般，她对我不冷不热，甚至刻意在我面前待其他皇子好。我不敢说什么，以为是自己不够好，她并不喜欢我。可后来才知，她待我不好，只是因为我并非她所生。”
他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去牵李琅的衣角，又继续道：“杜芸，我的生母，我从未见过她，却在看见那幅画像时，心中涌动着亲切，这样的感觉好温暖，好微妙，可……”
可为何，再听到关于生母的消息，便是死讯。
他与这名素未谋面的人骨肉相连，好不容易快要触碰到的温暖顷刻之间灰飞烟灭，这样的痛，他的心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这些藏在他心里，时不时隐隐作痛，扰得他寝食难安。
李琅把他抱在怀里，大手抚摸着他柔顺的发，动作温柔而小心翼翼。“殿下，若是难受，便尽可能地去发泄。”
他很是清楚，这么久以来，孟仙将这些憋了多久，这些事情仿佛藤蔓一般，将他的心紧紧缠绕。
李琅想要帮他扯开，但这些对孟仙来说太过沉重，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李琅。”孟仙缩在他怀里，十指死死地扣住他的肩膀，不说话的时候，他便咬住下唇，不让哭声释放出来，“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不论是从前他从未察觉的目光，还是当下明目张胆的爱慕，他都十分感激。难以想象，若是没有李琅，他恐怕早已死在了孟笙手下而不知。
“殿下这是什么话，这些都是臣应当做的，即便臣对殿下并无情意，也当护殿下周全。”李琅轻笑，低头见他咬着唇，眸光沉了沉，指尖抚过他的唇瓣，道，“殿下何必这样伤害自己，若是咬伤了，一会儿如何向长公主交代？”
他们这次出宫，是借着见孟玉秋之由过来的，而且孟仙身边有李琅，皇帝也放心许多，便让他们一同出宫了。
“李琅，除了这个，你可有查到是谁害死了母妃么？”孟仙渐渐平复了情绪，问道。
李琅扶他起身，一边整理他的衣衫，一边说道：“嗯。”
“是皇后么？”孟仙又问。他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很多事他都有自己的推测，只是需要证实。
李琅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知道了。”出乎意料地，孟仙并没有多大反应，淡淡地应了一声，便道，“回了，待久了，姑姑会起疑心的。”
从皇宫到柳府，中间或许会耽搁一阵，若是太久，就不合适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迎面走来一个白衣男子，他风度翩翩，眉目如画，手上提着祭拜的贡品。在与孟仙与李琅二人擦身而过时，他转过身，叫住了他们。
“你们两个，是来祭拜杜芸的？”
孟仙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移步到了李琅的身后。
男子眯了眯眼睛，看着李琅身后的人，刚才他没注意，仔细一看，这小公子倒是十分面善。
“仙儿？”
他记得，以前还在江南的时候，杜芸说要为自己的孩子取一个仙字。只因她得知自己身怀有孕那晚，她做梦梦到一位仙人乘一叶扁舟，随波而去。
若皇宫里那位还有些良心，是应当遵从杜芸的意愿，替这孩子取名为仙的。
“你……是何人？”孟仙有些犹豫，见他手里的贡品，应当是来祭拜的，可又怕是孟笙找人来欺骗自己的。
“杜子卿，杜芸的兄长，你的舅舅。”杜子卿一笑，心道这外甥戒备心真强，便又望向护着孟仙的人，“不知你们可有空？”
李琅看着他，见此人并没有武功，但也无法确认，便冷声道：“抱歉，没空。”
“既然如此，明日午时，我在南门的茶楼等你们。”他有东西要交给这个外甥，也有一些话想要同他说。
他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不由感叹道：“你和你母亲真像。”
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若是此时双亲尚在人世，也会为此惊叹。
李琅点了点头，便领着孟仙先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杜子卿歪着头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啧了一声，道：“这两人，不太对劲啊……”
说罢，他惊于自己的想法，猛地晃了晃头，提着妹妹爱吃的鲜果，转身继续沿着路走。
出了竹林，孟仙回看了一眼，道：“李琅，不论他的话是否属实，明日都去赴约。”
“殿下觉着，那人是在撒谎么？”李琅扶他上了马车，问道。
听后，孟仙沉思了片刻，回想方才遇到的一切细节，缓缓摇了摇头，道：“不过，还是得谨慎一些，明日在附近布下人手，若有异动，立即出手。”
“是。”
李琅应了下来，此事他自然会安排妥当，决不会再和在江南时一样，一时疏忽，便陷于困境。
虽然耽误了一会儿，但好在暗风驾马车很是迅速平稳，很快就回到了京城内，来到了柳府。
“怎的这么晚才到？”四人依旧在院子凉亭里见面，孟玉秋刚坐下，便出声问道。
“这不是在路上给姑姑买了些零嘴，耽搁了一会儿嘛。原本李琅都催着我走了，可我还是想着难得来一趟，多为姑姑带点东西。”孟仙笑着，让李琅将锦盒放在桌上，“听闻怀有身孕的人都爱吃酸的，便买了些。”
孟玉秋见了，欣慰地笑了笑，道：“这些纾江买了许多，你又何必cao这心思，早点过来陪陪姑姑也是好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让侍女将东西拿去收好，端起了金杯，轻抿了一口。她喝的并非是茶，而是御厨特地熬煮的酸梅汤，酸甜可口，既符合她近来的口味，又适合这夏日饮用。
“姑父买的乃是姑父的情意，仙儿买的则是仙儿的心意，哪儿能一样？”孟仙不同意了，他想为姑姑买些东西是情理，纵使柳纾江买了，也不妨碍他想要送。
“是是是。”孟玉秋笑着应和他，又转头看了一眼默默饮茶的柳纾江。柳纾江这古怪的性子她早就习惯了，看着目中无人，可心思细腻得很。
“少将军身体可好些了？”
柳纾江放下茶盏，端正姿态，问道。
“多亏宫中御医妙手，已经好多了，保护殿下是没有问题的。”李琅坦然直视他的眼眸，回了他的话。
“此事非同小可，都将手伸进云华宫了。”柳纾江肃然道。
听到这话，孟玉秋也担忧地点了点头，道：“的确，皇兄日夜都担忧着仙儿的安危，现在连在云华宫的李琅也被人下毒，也不知是谁，如此明目张胆。”
说到此，孟玉秋的情绪稍稍有些激动，柳纾江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目光在李琅和孟仙之间流转，道：“公主不必担忧，有少将军在，想必会为殿下挡住一切危难。”
“是。”
李琅忽然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知道，柳纾江能在朝堂中居于高位，绝非只有才能，这洞察四周的犀利的目光，也是在丞相之位上练出来的。
下毒之事在孟笙眼中几乎是没有破绽的，可在柳纾江眼中，却有许多难以解释的缺漏。
得到回应后，柳纾江便收回了目光，继续旁若无人地品茶。
这次见面，主要还是孟玉秋与孟仙聊得开心，而柳纾江和李琅，一个闷着喝茶，一个沉默静坐。看似和谐，其实不然。
回宫后，孟仙守着李琅将药喝了，问道：“姑父是不是知道了？”
他有暗中观察，柳纾江专门提及此事，此前定是调查过了，那些话不过是试探和警告。
“殿下真是聪慧，不过柳相如今是向着殿下的，殿下不必担心。”李琅放下、药碗，便拉孟仙坐到自己的腿上。
“自打云华宫换了人，你就越发放肆了。”孟仙揪着他的衣襟，凶狠道。
“这分明是殿下默允了的。”李琅抱紧他的腰身，顺手捏了一把，挑眉回道。
“你！”孟仙哑口无言，早知李琅将云华宫的人换走，还有另外的意思，他才不会同意。以前总是避嫌，现在云华宫没了眼线，更没有人敢打扰，李琅一有机会，便亲近于他，让他很是紧张。
“殿下。”李琅认真地看着他，道，“我与殿下如此亲近的时日很是短暂，以后臣就会搬回臣的府邸，相隔甚远，很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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