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无痕32 （终）
“栖风”
穆栖风不管不顾的挣脱开两个人的束缚，猛地转身，让众人猝不及防，周围的警察顿时大惊，各个严阵以待，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中间的人。
“站住！你要做什么！”
“穆栖风，现在警告你第一次，不要再反抗了！”
“立刻回去！再警告你第二次！”
陆之景看着不顾一切奔跑的人，眸色沉沉，心中叹息一声，也冲了上去。
“小景！”
陆之邢就一个没看住，陆之景就跑远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过去的。
陆之景放倒周围几个阻拦的人，伸出双手扶住即将跌倒的穆栖风，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混乱。
陆之景说：“你怎么这么傻。”
穆栖风的双手被束缚住不能动弹，身上的衣服褶皱凌乱，额前的头发也被风吹散了些，他深呼吸一口气，就在陆之景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
他只问了一句，“今晚的烟花，是你见过最美的景色吗？”
陆之景微微错愕，这是个什么问题？
可是当他对上面前那道忐忑又汹涌的眸子时，第一次发现对方的眼睛，也有如此澄澈单纯的一天。
他勾起嘴唇，回答：“不是。”
看见对面的眸子显而易见的落寞下来，黑洞洞的仿佛什么都没有。
陆之景低声笑了笑，凑到对方的前面，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因为最美的景色我早就见过了。”
满天繁星，绚烂烟火，不及你。
穆栖风呼吸一滞，对上那道湛蓝色带着笑意的眼睛，他只看见了自己。
就在他还为陆之景这句话震撼的同时，陆之景微微抬头，温润的唇瓣覆上的对方的眼皮，尝到了湿润的咸意。
穆栖风紧紧的闭上眼眸，忽然希望这一刻能停留的久一点，眼皮上的触感远离的时候，他猛地倾身吻上陆之景的唇瓣。
一触及离。
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有人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制服起来，带离了陆之景的身旁，越来越远。
“不准再反抗了！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穆栖风这次却笑了，他被人挟持住肩膀，往前面压着走，却频频回头，只为看那人一眼。
再一眼
笑的却像一个得了一个糖果的孩子。
陆之景站在原地，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他看见穆栖风的嘴唇翕动，说了一句话: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确实如此，所有人都知道了。
直到穆栖风被压上警车，车窗缓缓上摇，再也看不见他的脸，周围的警车有秩序的离开，闪着红蓝交替的光芒。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陆之景朝四周看去，酒店后门的工作人员各个神色惊异，周围的记者也抱着相机‘咔嚓’按着快门，各个打了鸡血，嘴里念念有词。
酒店的高楼灯火通明，透着落地窗，依稀能辨认出一个一个的人影。
陆之景的脚步虚晃两下，胸口一阵一阵的抽痛，骨架都快散开了。
“小景！”
陆之邢现在无人阻拦，连忙跑到他的身旁，扶着自家弟弟的肩膀，神色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小景，你怎么样，我们先去医院，这件事情以后再说！”
陆之邢忽然被一道白光闪了眼睛，直直看向几米远的狗仔，神色凌厉暗沉，被陆之邢雇佣的安保人员，立刻驱散四周的记者，吓的对方立刻跑远了。
“小景，先跟哥去医院，听话！”
这次陆之邢的语气不容置疑，因为他看到陆之景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哥”
陆之景刚说出一个字，忽然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浑身的骨头都在痛，仿佛有人在拿锤子砸一般。
地上红艳艳的一片，在夜晚格外刺目。
“小景！”
陆之邢瞳孔一缩，就见陆之邢头一仰，浑身都卸力一般，直直晕过去，他连忙背起来人，朝着车里面走去。
“去医院！快点去医院！”
“他妈的！把车门给老子打开啊！”
本来被五花大绑的包任棋立刻被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汽车一阵轰鸣，疾驰而去。
今夜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各大报社的头条已经确定——
＃陆氏二公子和穆氏总裁恋情曝光＃
＃为爱杀人，景区抛尸案疑似捕获嫌疑人＃
＃穆氏股价下跌，重开股东大会，新任总裁上任＃
“他还不交代吗？”
林队隔着审讯室的单面玻璃，看着里面的男人，灰色的格子房间，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
王刚揉了揉眼睛，铁打的汉子此刻也有些熬不住了，“林队，都第六天了，我们什么问讯法子都用过了，可是他还是坚持说是自己的过失杀人。”
“再这样没有任何进展，过了时间，我们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只能放人了！”
他们现在能拘留穆栖风，不过是凭借一个模糊的视屏，根据时间他就在作案附近，而且很有可能看见了杀人的全过程。
可是他现在拒不交代，隐约能突破的案子就像进了一个死胡同。
林队皱眉，直接走出观察的房间，哐当一声将隔壁的门打开，似乎带着隐隐的愤怒。
王刚看见林队双手愤怒的拍着桌子，隔着听筒传来对方压迫的声音。
“穆栖风！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你究竟在隐瞒些什么？”
“我们已经有证据证明你就是第一目击人，可是你现在拒不交代，妨碍办案，拒不配合，也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穆栖风丝毫不为所动，额前的头发似乎长了些，看不清神色，只能看见棱角分明的下颚。
不论如何，他就一句话，“人是我杀的”
林队深深的皱眉，这句话他已经听了无数次了，包括他说的杀人过程，看起来都完美无缺，所有的证据严丝合缝。
可是不对！
这根本就不对！
忽然林队灵光一现，他死死盯着对面的男人，一字一句道：“你难道就不想早点出去见陆之景吗？”
“我听说他现在还在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生死未知！”
姿势不变的男人，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穆栖风缓缓抬头，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仿佛都在窥视对方的内心和真假。
穆栖风被禁锢在桌面的手，握紧了几分，声音有些沙哑，“他怎么样了？”
“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林队将手里从医院复制过来的资料放在桌子上，这是这个暗淡世界中唯一的苍白，明亮又刺目。
“医生说，他的身体多处软组织损伤，内脏更是多处破裂，再加上精神上的打击，已经没有几天了，你要是早些交代，还能赶去看他一眼！”
这句话，林队说的很冷静却残忍。
可是他的工作就是如此，他要维护的不是那微末的同情心，而是法律的尊严，和血淋淋的真相。
手中的白纸，似乎还带着消毒水的味道，穆栖风感觉呼吸到刺痛，手里的薄薄的纸被捏得变了形，可是他还是只有一句话。
“人就是我杀的”
一镜之隔，对面的林果儿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她一向明媚的眼睛此刻仿佛在强忍着什么，然后猛地冲出门去。
现下已经深秋，路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水坑，皮鞋踏在路上激起一阵水花四溅，引得周围的行人连忙躲避惊叹。
林果儿连忙在路边打了一个车，然后直奔丽华酒店，电梯到达了最顶层的豪华套房，熟悉的敲门声又是一阵一阵的惊慌急促。
不过这一次，门却很快的就开了，周谨言仿佛早在等待，开了门就让林果儿进来，把门关好。
刚转身，林果儿气喘吁吁道：“师哥！人人，是陆，咳咳陆之景杀的！对不对！”
周谨言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没回答她，又仿佛已经回答了。
“你不去找证据，来我这里做什么？”
林果儿心中还在震动不已，却见周谨言已经闲适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酒杯不离身。
林果儿忽然也冷静不少，她做到对面，难得严肃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的错我自己会纠正，师哥，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上一次在这里她还言之凿凿，可没想到还是被现实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周谨言还是笑眯眯的，可还是无奈的摊了摊手，“现在最好的证人不就在你们那里吗？”
林果儿神色有些复杂，沉重道：“你明知道穆栖风什么都不会说！而且”
“不是师哥你那天在酒宴上，让我看见那一幕的吗？”
林果儿只是性格直爽而已，又不是真的蠢。
现在想想，那天的发生的事情，师哥一直在推波助澜。
不论是陆之景和包任棋的矛盾，还是他刻意在门口提点的那句话，就是在把林果儿往一个方向引导。
陆之景这个人不简单。
“不可能有证据了。”
周谨言忽然淡淡一句话，让林果儿一惊，“什么！”
周谨言将酒水一饮而尽，然后走到窗户边，能看见对面建筑的巨大荧幕屏，几个明晃晃的大字——
＃穆氏新任总裁就近日的风波召开记者会＃
周谨言单手插兜，浅色的眸子平静无波，“穆栖风既然敢做，一定会不留后路。”
他很了解对方，一旦是这个男人决定的，生死不论，他总会达到目的。
不过，周谨言忽然停顿片刻，又道：“除非你能让陆之景亲自开口，也许会有一线转机。”
林果儿站起来，有些犹豫的转了几个圈，“可是陆之景现在的身体情况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会承认吗？”
这可是杀人的罪名，要是他会承认他早就说了，何必等到现在。
说不定他就是在利用穆栖风对他的感情，来给自己脱罪。
“谁知道呢”
周谨言很不负责任的耸耸肩膀，“人心易变，人性复杂，况且”
陆之景这个人他从来就没真正看懂过。
林果儿出了丽华酒店，神色沉重，思索再三她还是决定要去一趟医院，看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问了医院的护士，她刚走到最里面的病房，顿时内心卧槽了一声，连忙躲在墙后面。
她看着走廊里面站了四五个身穿制服的保安，一看就不好惹，在他们的眼皮子地下见到陆之景，简直难于登天。
里面的病房，原本躺在病床上的人忽然睫毛颤了颤，嘴上带着的呼吸器时不时有微弱的气息。
宋玉眼眶通红的正帮陆之景掖被角，忽然她一惊，手腕本人握住，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小陆先生！你醒了！我我去叫医生！”
陆之景自从进了医院便一直沉睡着，这还是第一次醒来，宋玉立刻喜极而泣准备出门，忽然手心被人塞了一个东西。
宋玉脚步一顿，看向病床上的人，“这是”
陆之景另一只手取下呼吸器，眸子丝毫不见沉睡许久的委顿，反而格外清明，他看着宋玉声音缓慢，但很清晰。
“帮我把这个交给外面的一个女士，她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肩带上有一个绿色的毛茸茸的玩偶。”
宋玉没反应过来，“什么？”
忽然门口穿啦脚步声，陆之景补充了一句，“别告诉别人。”
青年苍白的脸色，却依旧能温柔的笑出来，听到门口的声音，宋玉不知为何立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口袋里面。
她几乎本能的觉得，不能让别人知道。
门口进来的男人难掩面容的疲惫，每日都日常一问，“小景今天情况如何，醒了吗？”
“哥”
陆之邢觉得他肯定是没睡好，耳朵幻听了，直到耳边又响起来气息微弱的声音，他抬头对上那道熟悉的眼睛，不可置信道：“小景”
“小景！你真的醒了！快叫医生过来！我弟弟醒了！”
陆之景的视线和宋玉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门口有数名医生和护士顿时一拥而入，宋玉后退几步，没人注意她一个小护士。
陆之景说的模棱两可，宋玉只好沿着走廊准备下楼，走的太急忽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两人都是惊呼一声。
“哎呦！我的屁股！”
宋玉连忙站稳，去搀扶对面的人，“你没”这一搀扶她动作一顿，仿佛见到了什么惊悚的事情。
居然和小陆先生说的一模一样。
【东西已经完好无缺的落在林果儿的手里了。】
系统的声音平静的回响在无昼的脑海里面，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以为你会继续待一段时间呢，毕竟这个身体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无昼反问，“在哪里待？监狱里面吗？”
【也不错啊，反正都是体验人间百态，你别瞧不起监狱啊，那里什么都有，饮食健康，作息规律，还有每日的素质教育，你不亏！】
无昼淡淡道：“下次吧，就这走两步都累的身体，也有点烦了，下此能不能来个有权有势，金尊玉贵，文武双全，前途顺遂的执念人。”
无昼是真的不想再当病秧子了，真是连呼吸都累。
系统忍俊不禁，冷嗤一声，【你还挑上了，不过还真有一个，已经在你的世界等得蛮久的了。】
无昼顿时反问：“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系统翻了个白眼儿，【做事有始有终，麻烦你先将这个世界收个尾行吗？大神！】
医生看完陆之景的身体情况，却并没有丝毫他醒来的激动，各个都是面色沉重，在门外围成一个圈儿，商谈着他的病情。
陆之邢心头微跳，也准备出去问问情况，却被人拉住了衣角，“哥”
陆之邢立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反手握住陆之景的手，声音颤了颤，“小景，没事的！这里的医生没用，我们去国外！我就不信满世界没有一个能救你的！”
陆之邢微笑着摇摇头，声音虚弱几步不可闻，“算了，哥”
谁料刚说完这句话，陆之邢立刻发生反驳起来，一向嚣张冷傲的眼睛都红了红，“什么算了！不能算了！”
“哥求求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好吗？就当，就当是陪陪我”
“我就你一个亲人了，就你一个一个弟弟了”
说道后面，陆之邢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泣不成声，这是他第一次在陆之景的面前放声大哭。
也许父母离世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大哭过，因为他要一个人撑起偌大的陆氏，还要照顾好自己唯一的弟弟。
所以他需要坚强，他需要有一个目标。
可是现在呢？
他以后还会有想要保护，想要照顾的人吗？
“我不不想一个人”
陆之邢握着陆之景的手，抵在额头上，整个人趴在病床的边缘，脊背也佝偻起来，被残忍的现实压着，再难直起来。
“哥！”
陆之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就像以前陆之邢也会这样安慰他一样，“哥，你别这样，我看着难受”
“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你以后还会有朋友，也许在风和日丽的一天，你会遇到一个温柔的女性，你们会结婚，然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你们还会有一个宝宝，那我就有一个侄子，也可能是一个侄女”
说到这里，陆之景停顿了片刻，又道：“干脆你们多生几个吧，这样侄子和侄女我都有了”
陆之邢顿时破涕为笑，抬起头来除了眼眶通红以外，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不少，他伸出手揉了揉陆之景的头发，动作轻柔。
“你说什么呢，你嫂子的影儿都没有，就开始说侄子侄女了”
陆之景笑道：“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
两个都轻笑起来，可是笑声过后，病房又显得空荡荡的，让人心悸。
陆之景笑容消散，神色严肃几分，“哥，我想写封信”
陆之邢没有问写给谁，他们兄弟在某些事情上，总是有着出奇的默契。
“好，你去让人给你拿纸和笔。”
陆之景撑着身子，拿着一支笔，费力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手上却因为没有力气，写的歪歪斜斜的，而陆之邢就陪在旁边，看着自己弟弟如此费力的写着。
要是以前他可能会说，别写了或者哥帮你写。
但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说。
病房里面只有纸笔摩擦的‘沙沙’的声音，这封不长的信却写了很长的时间，窗外下起来绵绵细雨。
一阵秋雨一阵凉，从窗外望去，原本翠绿的树木都变得光秃秃的。
终于，笔‘哐当’一声无力的垂落桌面。
陆之邢先将自家弟弟扶着躺在病床上，然后才收拾桌上的信纸，并未看里面的内容，将它细心的折叠好，放在黄色的信封里面。
“哥，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
陆之景没说，可是他知道陆之邢一定懂了。
不论是以前为执念磋磨，还是刹那的自寻死路，又或者恨意难消，连同自己一块朝着深渊堕落
也许陆之邢的感受，陆之景不是不明白，可他还是选择了最痛快，也最痛苦的一条路。
痛快的是自己。
痛苦的是亲人。
听见这句话，陆之邢的动作一顿，然后又仔细的将被子给陆之景盖好，认命似的只一句话。
“我是你哥。”
亲人，这个世上最亲近也最遥远的距离。
他们陪伴你长大，注定会看着你走向远方。
甚至有一天，看着你永不回头的背影，因为有一种旅程，连他们阻拦不了。
“谢谢哥。”
陆之邢拿着信封，刚准备踏出门，听见这三个字顿时泪流满面，他死死咬着下嘴唇不敢放声大哭。
忽然背后‘滴滴’的心电图一个停顿，变成了一个连续不断的长音。
“滴——”
陆之邢的身子一僵，本来通红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连同他的血管都冻僵了几分，门口涌进好几个医生和护士，他被人挤到了旁边。
“医生，病人已经”
“哎！现在宣布时间下午点分”
背后是冰冷的墙壁，医院的墙总是这么的冷。
陆之邢的腿一软，一阵耳鸣，什么都听不见了，他顺着墙壁滑下来，蜷缩在地上，只能隔着重重的白大褂依稀看见那道苍白的面容。
小景他睡着了。
以前小景还在初中的时候，总是会等他一起回家吃晚饭，他回来的晚了，发现小景自己就谁在沙发上，然后他会把小景抱回房间。
可是好不容易累死累活的将小景抱回房间，他就发现小景强忍的笑意，才发现自己又被这个小子骗了。
对！
也许这一次，小景也是在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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