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己为风,送燕归巢48
猜测与亲耳听到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如同一把利刃,直直的插到你的胸口,痛楚、酸涩、麻木和愤怒一同交织在胸腔炸开。
燕归安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问:“为何现在才说!”
林玥顿时被吓的神胆俱裂,她跪在地上,带着哭腔。
“主子!是属下欺瞒于您自知有罪,可是当时情形不容一丝一毫的变故啊,重山大人说离去在即,不可动摇您的心智,所以属下,才”
“况且!那梁国太子也不希望主子您知道啊!”
燕归安双拳紧握,浑身肃杀,下一秒就想取了林玥的命。
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话浑身气势一散,无力感蔓延他的四肢百骸。
他有何颜面去责怪他人,他不是也丝毫疑惑都没有吗,听了别人的话,便选择直接相信是梁玉竹欺骗于他,甚至想将他变成傀儡。
怪不得!那日大军出征,梁玉竹没能躲开那一剑。
那时他在做什么?他还一个劲的作壁上观好不快活!
他亲眼看着别人将刀剑刺入他的身体,从未想过阻拦。
这一剑是他亲手刺的。
燕归安的手微微颤抖,弑父杀兄,皇城宫变,他都没有手抖。
可是现在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主子!”
不顾后面传来的惊呼,燕归安全力朝向竹屋里面冲刺。
每一步都仿佛格外漫长,突然他脚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立刻又爬起来,不顾膝盖的疼痛和面颊的尘土。
“你怎么又回来了?”小药童睁着大大的眼睛,十分好奇的询问。
燕归安没有理会他,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一旁晒药的毒医。
“那体内有黑蛊之人呢?将毒全都引入体内有何下场?”
毒医淡淡瞥了他一眼,平和的声音格外凉薄:“自然是毒发身亡了。”
一向冷静骄傲的人却面色煞白,他脚步一个趔趄,差点就脱力摔倒。
但是心中还是不死心,因为那日过后,梁玉竹确实还活着,抱着梁玉竹还有后手的一念。
燕归安不死心的问道:“那人若没死呢?他还活着,解毒之后那人确实还活着!”
毒医听到这句话,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若还活着想必自有机缘。”
燕归安还未来的即高兴,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起来。
“不过”
“不过什么?”
毒医高深莫测的摇摇头:“不过,你若是想让那人多活两天,最好还是别见他为好。”
燕归安心底一沉,此刻他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敛眸沉声问道:“为何?”
毒医还未说话,一旁的小药童却是忍不住多嘴了。
“哎呀!你傻啊!那黑蛊最喜欢吞噬剧毒和蛊虫,更何况金蝉这种万里挑一的蛊虫,两个虫子一见面就会躁动,你倒是没事,那黑蛊的宿主只怕是命不久矣。”
轰——
如同晴天霹雳响在燕归安的头顶,比起之前蛊虫的真相,他发现不能再见梁玉竹更是万倍的蚀骨之痛。
他摇晃着身子转身离去,只觉得今天的秋风格外萧瑟冰冷。
竹林后面走出一道人影。
小药童一见立刻欢天喜地的蹦跶到那人身前,“师兄!师兄!怎么样?我表现得好吧!”
谢玉成无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好极了。”
然后他又看向自家师父带着一丝嗔怪,“师父,你怎么连蛊虫的事情都告诉他了?不是叫你们将人打发走即可。”
毒医冷哼一声,拿着一个小铲子翻动药田里面奇行各异的药苗,“谁成想居然是那老头子的孙儿,一个个上辈子的都欠了他们家的。”
说着,毒医浑浊清亮的目光却染上一抹戏谑:“嘿嘿,老娘膈应不死他!”
谢玉成对自己师傅睚眦必报的小心思很清楚,也不再多说,只是想起自家的表弟,难免叹息。
他近乎祈求的看着师傅问道:“师傅,你真的没法子了吗?”
毒医将铲子扔掉,拍了拍手心的泥土:“医者治病救人,奈何病人自己不给自己活路啊”
谢玉成看着自家师父飘然远去,矗立在原地沉默不语。
这时一个萝卜头晃动在他面前,语重心长道:“师兄啊,这逝者如斯夫,您老还是看开点吧,我看那美人儿哥哥不是挺开心的吧,就您老成天愁眉苦脸的,我看了都烦!”
谢玉成嘴角抽搐几分,这师门统共就三人,老的小的都是个混不吝,为何就他一个正常人!
山脚下。
天空中的白鸽扑闪了几下翅膀,然后稳稳的降落在地面,扒拉了两下爪子,一个人快速的将信鸽腿上的卷纸取下,看了里面的内容大惊。
“怎么了?”
林玥上前询问那人,就听到面前的人似有些为难,于是一把将东西夺过阅览,也是瞳孔一震,本就惨白的面色又是白了几分。
她看着前方在溪水旁边站立,浑身气势骇人的燕归安摸了摸被掐出红印的脖子。
然后似是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毅然上前:“主子!有梁国的消息!”
燕归安立刻转身,黑沉的眸子瞬间亮起来,他一把接过林玥递过来的消息,看到里面的内容呼吸一滞。
第一个的反应就是不可能!
双手猛地捏紧,手中的信纸似流沙般化成砂砾
流水的潺潺声,林间的鸟鸣,面前的人张合的嘴唇,所有的声音都消逝不见,他麻木的咬着嘴唇里面的软肉,一丝红色的血迹从唇角渗出,却感觉不到半分的痛楚。
“主子!您要冷静啊!”
林玥看见燕归安这幅阴沉似鬼魅的样子,浑身汗毛都倒立,双膝猛地跪地,带着一丝自己未察觉的恐慌。
“这说不定信息有误,梁国太子高深莫测定然不会轻易丧命,说到底我们谁都没有亲眼见过不是吗?”
燕归安目眦欲裂,一脚将面前的人踹翻,这一脚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恐怕肋骨都能踹断。
余下众人皆是恐慌全都跪地。
“不可能,不可能,他武功那么高,他那么聪慧,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燕归安浑身暴虐,他痛苦的双手覆上额头,骨节泛白,以此让自己冷静下来,最后一句话从嗓子里沙哑而出:
“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十月初,天下震动。
先有燕国新帝弑君夺位,后有梁国太子居然也逼宫造反。
不过与前者不同的是,这梁国太子占着大义名分却还是失败了,最终被北伐归来的赵小将军一箭射杀。
瑞王也赶回皇宫稳定人心,匈奴退却,举国欢喜上下一心。
瑞王本就养在皇后膝下,身份高贵,由他登基众望所归。
两国都是新君即位,虽说朝局免不了动荡一时,可到底是朝气蓬勃,共同铸成边境抵御戎狄的边界。
百姓的生活倒也没收什么影响,反而免除了一年的赋税。
皇宫中朱红墙下,郭缘君赶到御书房里面的时候,已经是面色苍白,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
已经入冬下了几场小雪,在这样的天气下居然能跑的满头大汗,她已经是心急如焚了。
“表哥!太子殿下不会谋反的!他根本就不想称帝!他没有死对不对,我问了赵大哥他说的含糊其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住口!什么太子殿下,那是叛逆的庶人梁玉竹!”
已经称帝的瑞王此刻浑身贵气庄重,一向似笑非笑的狐狸眼庄严许多。
郭缘君面色一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新帝打断。
等苏公公带着一众宫人退下后,偌大的宫殿只余他们两人,新帝对上那清丽倔强的目光,深深的叹息一口气。
“表哥!”
在对方催促的目光下,新帝只好微微叹息,将所有缘由告知面前的女子。
当日梁玉竹千里奔袭赶往北境,以瑞王的名义召集边城大军抵御匈奴,将数万外敌死死钉在渭河以北,更是与赵岳之左右夹击击杀三万敌军。
待战事稳定后,便暗中赶往皇城举兵谋反,将本就中毒至深的梁帝一剑斩杀,借此给了瑞王上位的理由和名分,而被赵岳之斩杀只不过是脱身的手段罢了。
“什么!居然是这样!”
此刻郭缘君已经不能用震惊来表达,过不得昨日她质问赵大哥时,赵大哥的面色很为难。
突然她又想起什么立刻急忙道:“那太子殿下呢!他如今在哪里?他可有受伤?”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离开了皇宫相比自有好的去处,表妹你不必担忧。”
新帝摇头叹息,可是看见郭缘君担忧的神色,突然询问道:“表妹你不会还喜欢他吧?如今世人皆知三弟已死,你们的婚事自然作罢,你还是”
郭缘君听到太子殿下并未性命之忧,终于松了口气,听到表哥的质问释然一笑。
“表哥,我早已看开了,如今担忧太子不过是希望他能得偿所愿,不要致死都困囿于此罢了。”
他们又寒暄了几句,郭缘君才转身离去。
与来时不同,她离去的步伐轻快了许多,身后新帝颇为无奈的看着自家表妹的背影,又免不了为赵小将军默哀。
他拿起桌上堆积成山的奏折,敛袖挽袍手点朱砂批阅,格外斗志昂扬。
专心事业关注民生难道不香吗?
情爱最是消磨人的精神和意志,汲取了周围的负面教材,新帝决定终身与事业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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