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帝驾崩，泪曾悔

商嫣被吓了一跳，无辜地点了点头。

绾卿心中一震，嘴中一直呢喃着“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殿下，到底发生何事了？”商嫣不解，绾卿似乎十分震惊。

绾卿怎么能不震惊呢？情丝蛊无作用了，说明周广的心思已经不受她们控制，那他近日所做的一切便是出于本心。既是出于本心，他怎会对南宫月的死无动于衷？昨日她才被周广召去，但他脸上并无异色，依旧是一脸慈爱祥和。

绾卿眸中复杂，她并不愿相信周广对她所变现出来的慈爱是真的，她宁愿相信他是受情丝蛊所控才会如此。

“无事，你且在此次大选之中好好挑选可用之人巩固地位，尽快为父皇诞下一子，如此后位才能名正言顺。”

绾卿起身离开，商嫣半蹲着身子行礼恭送，随后抬起眸子盯着绾卿消失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

第二天，绾卿一整天都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许任何人打扰。

素白已经前来查看不下数次了，但是门口的食盒仍旧一动未动。素白叹了口气，将旧食盒收走，换上一个新的摆在门前。

“殿下，你若饿了便打开门便是。”素白叹了口气，提着食盒走了。

殿中，绾卿抱着膝盖坐在榻上，听见素白的话眼珠微微转动。

哥哥说过，母亲临终遗言，不要恨他，但我怎能不恨？可如今，我好像有些不受控了，我不知道计划还要不要继续实施，但是，若是中止，似乎也已经来不及了……

绾卿眨了眨眼，敛去眸中雾色，“我已经收不了手了，母亲，请原谅我。”

玲珑散无药可解，日日掺在茶中饮用，不出三月，便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绾卿捏着手中小小精致的瓷瓶，眼中矛盾不住翻涌，早在两月前，她便设法命人在周广日日要饮的参茶中掺了少量的玲珑散，只要再过一个月，周广便会驾崩，届时，哥哥就能即位。

我的计划就要实现了，但为何，我竟开始犹豫了？

绾卿咬着唇，最终下定了决心。

大雨凄惶，绾卿跪在灵堂里，一脸麻木，她的眼睛干涩地很，空空荡荡地看着前方的棺木。

那里，躺着她的父亲，大周的皇帝，周广。

一月前，她几经犹豫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自己的计划，玲珑散还是日日被掺入了周广的茶中，周广的面色愈发红润，日日召幸新入宫的妃嫔，但绾卿深知，玲珑散便是如此，会造成身体康泰的假象。

一直到三月期满，周广在早朝之时突然晕厥，抬回寝宫后一经诊治，太医登时面如土色，周广已经毒入骨髓，再无法可解。

周广一直昏迷，靠各种珍稀草药吊命，众人无望。

就在此时，原成安拿出了一份诏书。

诏书中说道，若是周广突然昏厥，便由明王辅佐太子主持朝政，而一旦周广驾崩，便由太子继位，其他又零零总总罗列了一些辅政大臣。最后，诏书中写道，将琅玡郡赐给卿洲公主作为封地。

这份诏书是在三个月前周广亲自拟的，交代原成安于适当的时刻宣读。众人清楚，这份诏书，其实就是周广留下的遗诏。

当时，绾卿就在近旁，她听到最后诏书一条不禁讶异，询问原成安缘由。

但原成安只是说琅玡郡王仍旧会住在琅玡郡，但封地易主为公主，郡王已经将一应册子备好，只待公主前往交接。

绾卿坐在周广榻边，看着深陷昏迷的周广，实在不明白他此举何意。

因天子急病，远在齐国的二皇子周远平和御史大夫南宫虔被急召回长安，议和之事终是搁浅，但据说在回来的路上，南宫大夫心忧陛下身体，一时心急没看清路不甚坠入嘉门关的深渊之中而亡。

大周一时陷入低迷混乱之中，但好在明王和太子及时处理，才不至于天下大乱。

在周广驾崩的最后一个夜里，他醒了过来，指明要见绾卿。

三更时分，绾卿被人从睡梦里急急唤醒，匆匆更了衣来到甘泉宫。

周广此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但他一见到绾卿还是亮了双眼，执意要坐起来。

绾卿扶着他，这个高大的父亲就这样虚弱地靠在女儿的身上，凑近她的耳边吃力地说着话。

“绾儿，我，我周广，一生对得起，起天下，但，但唯独，唯独对不起你母亲，和，和你们，你们兄妹。父、父皇就要不行了，绾儿，你想要，想要天下，父皇，给你，你想要，想要父皇的命，父皇，父皇……”

耳边已没了声响，绾卿抓起周广垂在被子上的手，轻轻晃了晃。

“父皇，父皇你说甚么，绾儿没听清，父皇，你再说一遍给绾儿听可好？”

“父皇，父皇……”

绾卿一直唤着周广，但是他再也听不见了，无论绾卿怎么哭着唤他，周广再也不会笑着拍拍她的脑袋了。

“父皇！”

绾卿仰天哭喊，门外候着的原成安闻声进来一看，登时落了泪跪了下来。

“皇上驾崩！”

绾卿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走出甘泉宫的，她只知道，她亲手毒死了自己的父亲，而父皇明知自己在她茶中下毒，但他还是日日饮用，父皇明知我心怀不轨，但还是日日宠爱纵容……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绾卿以为周广死的那日她会仰天大笑，但没想到的是，当周广死在她眼前的时候，她的心竟会那么无助，那么惊慌，那么痛！

绾卿闭上眼，两行泪蜿蜒自眼角流下，滴滴沉重坠在地上，碎了一地悲伤。

“素白，我们回宫吧。”她开口，声音却是喑哑难听。

素白哽咽着劝绾卿莫要太伤心，生老病死本就是常事。

绾卿听后凄惶一笑，若是被自己亲生女儿给毒死也算生老病死之常态的话，那她这个刽子手确实是不应该下地狱了。

周兖就跪在绾卿身边，他的眸子红红的。不过看着绾卿一副空洞洞的样子，他还是不免担忧。

“绾儿，别怕，还有哥哥。”

绾卿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周兖一脸悲伤却还是忍住安慰她，扯动僵硬的嘴角，绾卿笑得比哭还难看。

第二日，为了主持大局，周兖登基。

听着外面新帝即位的九下净鞭，绾卿跪在灵殿的身子动了动，她想站起来，但无奈脚早就麻木了，绾卿一下摔倒在地面上。

她看着地上自己的倒影，双眼通红，鬓发凌乱，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绾卿抓了抓双手试图爬起来，但一整天未进食，又加上不眠不休跪了整整一夜，她早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泪，一滴滴地从干涩的眼眶中落下，砸在干净的地面上，开出一朵朵奢靡花。绾卿终于流出了眼泪，她索性就势匍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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