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章

肖沨是带着相册离开的，因为工作特殊，他与父母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这本相册里的照片也是一家三口为数不多其乐融融的回忆。

        锁了门下楼时，梁熠的后背又传来那种被人注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回头看了眼对面金属色的防盗门，想到那老人残缺的面容，帽子下阴翳的眼神，忍不住回想起在情报局时的那个人。

        回到酒店后，黄猛又递来了纸条，还是早上那个神龙不见尾的家伙，而纸条上的内容也依旧没变——“肖沨父母的死没那么简单，提防老白”。

        如果说之前梁熠还觉得留纸条的人不过为了引他出去而故弄玄虚，可此时从老房子回来后，却觉得写这纸条的人或许真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他掏出打火机把纸条在烟灰缸里烧成灰烬，烟雾缭绕中，平静地说道：“黄猛，吩咐情报局里咱们的人，想办法拿到十年前的档案。”

        黄猛听了不解其意，但还是应道，立马出去安排了。

        梁熠不是没有怀疑过老白，当初他让肖沨暗杀市长，后来又来自己身边卧底，这桩桩件件看似合理，可牵扯出了不少事儿，虽然背后的罪魁祸首王刚已经伏法认罪，可梁熠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王刚是看不惯肖沨，此人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一贯如此，怎么突然痛下杀手，招招阴毒，险恶至极，非得置人于死地不可。何况老白作为局长，可以说得上是手眼通天，怎么会任由这么多事发生而无动于衷。

        再加上肖沨父母也死得蹊跷，这一件一件加起来，梁熠觉得他两人无形之中已经被一张看不见的网罩了起来，所见皆虚虚实实，看不清其中真相。

        肖沨这边回来后就翻出了当年母亲那封遗书，细细看了几遍，越发肯定确是她亲笔所写。信的内容没什么特别，只是慈母心肠，劝诫他要保护好自己，不轻信任何人，并无异常之处。

        又翻起了相册，正翻到肖母年轻时与老白的一张合影时，梁熠从敞开的门口走来。两人便一起看了起来，相册里大多是日常生活照，有肖沨小时候的，也有肖父肖母年轻时的留影。

        “哥，等会儿，你看这张。”梁熠突然指着一张肖母与老白的合影停了下来。

        肖沨重新看向这张看了数遍的相片，似乎发现了不妥，把相片从塑料夹层中取了过来，相片背后写着拍摄日期，他又往前翻了几页，找出最开始那张肖母与老白的合影，同样取出，背后的日期和上一张差了将近五年。

        两人都不做声，心下一阵思索。

        肖沨率先打破沉默：“老白”他没有说下去。

        梁熠心领神会，知道他想说什么，这张拍摄较早的合影与较晚的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不同，肖沨因对照片中两人都很熟悉，反而轻易无法发现，而梁熠作为旁观者，一眼就察觉了这隐蔽的区别，两张照片间隔大约五年，相片上的人没变，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用无声的语言告诉相片外的看客，这五年间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们的关系变得疏远。

        晚间梁熠第三次收到纸条，纸条的内容依旧不变，却多了一个地点——莲水街23号，他明白，这是对方的邀约。

        翌日梁熠来到了23号，在这之前，他已派人提前打探了情况，莲水街处在上世纪的老城区，23号是座老旧的小别墅，他的手下守在外面，梁熠按响了门铃，屋里答道“门没锁，进来吧”，他独自走了进去。

        室内的装潢也是过时的风格，屋子很整洁，却不大有人气，像是久无人居。暗红色沙发坐着一人，头发花白，见有人进来，转身站了起来，一头白发下的面容却不是想象中的苍老模样，鼻子上架一副黑框眼镜，神情肃然。

        “是梁先生吧，您请坐。”听声音似乎有些年纪。

        梁熠点了点头，走到他身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鄙人姓唐。”

        这个姓让梁熠想起在肖沨父母旧居遇到的那个残疾老人，他似乎谈到自己住的正是一位唐姓男子的房子。

        唐姓男子不等梁熠回应又继续道：“看在我三顾茅庐把您邀来的份儿上，请您姑且相信我。”

        梁熠抿了抿嘴，“唐先生，您要和我说什么？”

        唐先生坐直了身子，叹口气道：“我要说的就是纸条上的事儿。”

        据这位唐先生所说，肖沨父母的死确实没那么简单，他们是被人害死的，凶手就是老白。

        老白和肖母蒋逸云最开始不仅是师生，是同僚，还是恋人，而肖母也正是在老白的影响和带领下进了情报局，两人身为师生和上下级去恋爱本是不被允许的，总是遮遮掩掩，事情暴露以后，老白为了前程提了分手，又因中间生了许多事端，肖母遂心灰意冷，至此与老白疏远，虽免不了打交道，却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

        肖父也是老白的学生，比肖母低一届，晚一年入局，一直以来倾慕肖母，两人成为搭档后日久生情，结为了夫妻。

        故事如果停在这里或许能得个圆满，可惜并没有。老白当年提分手本是缓兵之计，多年图谋终于在情报局掌了权，昔日爱人却已作他人妇，心生恨意，在一次任务中，刻意安排王刚与肖父搭档，授意王刚陷害肖父，致其残疾毁容。

        肖父残疾后，性情变得暴戾，甚至常常出手打人，没几年肖母因不堪忍受自杀而死。

        梁熠听了这一大段触目惊心的往事，内心惊骇，面上却不显露半分，质问道：“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唐先生也不恼，兀自笑道：“你可以去查档案，看看十二年前十月五号那天的任务是否是王刚和肖父肖彦辰一起完成的，再看看这次行动的结果是怎么写的。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我说的句句属实。”

        梁熠不以为意，冷哼一声：“那倒不见得。”说罢用锋利的目光直视着唐先生，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你是什么人，又为何跟我说这些？”

        唐先生被人这样盯着也不发怵，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我只不过是个有良心的人罢了，又是肖彦辰的旧友，不忍心肖沨就这样被蒙在鼓里，为仇人卖力。”

        他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至于为什么跟你说而不是直接告诉小沨，是因为我知道这孩子跟他父母一样，重情重义，他与老白相处多年，亦师亦友，我不忍戳破，面对面地将这血淋淋的真相说给他啊。你们关系匪浅，我告诉你，希望你能帮帮他。”

        梁熠本来还没什么表情，听到那句“关系匪浅”时，心里一动，唐先生后面的话也听着悦耳起来，连带着对这个人也多了些好感，他清清嗓子道，“我会的。”

        唐先生也放心下来，声音多了几分慈和：“你们日后若有什么难处，也可来此处寻我。”

        梁熠点点头，告辞道：“那就先不打扰了。”

        唐先生起身把他送了出来，又叮嘱了几句，才回头离开。

        回酒店的路上，梁熠接到了黄猛的电话。

        “熠哥，十年前的档案袋里是空的，您看怎么办？”

        十年前，是肖父肖母殒身的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段时间成了空白。

        梁熠沉吟道：“把十三年前至十一年前之间，所有和肖彦辰有关的档案复制一份给我。”

        黄猛接了命令便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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