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章

快中午的时候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梁熠一行人和陈有道即将分道扬镳。

        “小熠啊，万事小心！”陈有道眉头不展，想再多叮嘱几句，又碍于情面不好说出口，毕竟梁熠也是他的手下，他又怎能在其他人面前公然偏颇，可最后还是放心不下补了句，“人最要紧，任务其次。”说完就急匆匆转头挥了挥手告别。

        梁熠小小诧异了一下，盯着陈有道的背影不语，陈叔对他向来很严格，只有他知道自己吃了多少苦才走到现在。

        “阿熠？”肖沨打断了梁熠的思绪。

        “哥，这次要回国一趟，陈叔交代我有些事情要查。”

        “啊？那我呢？”

        “别人眼里你现在可是我身边得宠的心腹，当然要时刻跟着我了。”说到最后竟有些害羞，声音低了下来。

        肖沨心事重重，没注意到梁熠情绪的变化。

        “阿熠，我知道有些事我不该问，可我毕竟是国家的人，我不想因为我们立场不同而”

        “哥，你想什么呢。”梁熠打断了肖沨的胡思乱想，“很多东西我不能说，但我可以保证，我绝不会让你为难。”

        “那就好，我，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了。”肖沨急切地看着梁熠。

        “嗯，我也是。”他满目星辰，眼里像是有束永恒不灭的光，只为肖沨而亮。

        这次任务较为隐秘，梁熠带走的人很少，黄猛就在其中，他已经很多年没回国，国内只有个瘫痪的母亲，巨额的医药费和护理费付不起，所以来干这行，虽然见面时间很少，但至少能保证她生活上过得富足。人生在世有太多难题要面对，选择了这个总得丢下那个，两全是很飘渺的结局。

        当肖沨问黄猛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吗？那个平日里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汉子搓了搓手小声答道，“没什么后不后悔的，我没文化，但我知道人不能贪心，什么都想要，我只知道我选了我最想要的。”

        “黄猛，行啊，没看出来你丫还是个哲学家呢！”肖沨对这话深以为然。

        “嘿嘿，不敢当不敢当。”“哲学家”黄猛害羞地低下了头，大胡子俏皮地撇了撇。

        刚下飞机，肖沨就接到了老白的电话，铃声很急促，仿佛预兆着什么不好的事情，肖沨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接起了电话。

        “喂”

        “小沨，出事了。”

        挂断电话的肖沨脸色凝重，来不及理清头绪，就跟着梁熠上了车。

        “送我去老白的半山别墅。”肖沨说完便一头靠在后座上沉默不语，梁熠几次想要开口询问最后还是忍住了。

        “哥，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你进去了。”肖沨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又听梁熠清了清嗓子，“别担心，一切有我在。”

        肖沨那颗叮叮当当无处安放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前面等待他的任何东西都不足为惧，“我们晚点见。”说完就下了车。

        梁熠目送着肖沨离开，打了一通电话，“派几个可靠的人把m65号送到我这儿来，要快！”

        另一边，肖沨已经和老白会面，房间里还有一人，看着很眼熟，那人见肖沨进来显得有些激动，“肖前辈好，是我，还记得我吗？”肖沨想了想脱口而出，“你是档案室的小”“小杨！是我！”小杨及时地接上话茬，才避免了这场尴尬。

        “不过，你怎么变样子了？”

        小杨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干咳了两下，不自然地开口道，“哪有，前辈您看错了，我一直这副模样。”

        肖沨不置可否，人脸记忆是他擅长的领域，他很确信自己的判断，但还是接了话，“是我认错了。”

        “小沨啊，这是档案室的小杨，这次请他来帮忙。”

        “前辈，您叫我英文名露丝就行！”

        “啊行，露丝啊，叫我名字就好，前辈不敢当。”肖沨心想，这缺心眼孩子怎么起了这么个英文名儿，光听名字还以为是个大姑娘。

        “小沨，你来听个音频。”老白吸了口烟说道。

        录音开始播放，呲呲地响了一会儿，从里面传来了人声，竟然是肖沨和老白的声音，是那天关于夜莺的对话，只不过不是完整版，被人有意截取了一部分，整个音频现在变成另一个模样。

        “小沨，你都知道了吧，夜莺他……”

        “人是我杀的，他是替我顶罪的！”

        “我安排你到国外是去做任务，没想到你……”

        “他可是你最亲密的伙伴。”

        “我知道，但那又怎样呢？”

        “我由不得你胡闹。”

        音频断章取义地截取了这几句，如果肖沨不是当事人的话，恐怕听了这音频，也觉得他是杀害市长陷害夜莺的幕后凶手。想到这处，不由得冷汗连连。看来真正的黑手是想一箭双雕，借这件事把他和夜莺都铲除掉。有可能拥有这段音频又与他二人有过节的人，只有

        “是王刚！”

        “他人呢？现在在哪儿？”

        老白和露丝都没答话，肖沨心里一凉，是啊，既然他要拿出这段音频来害人，暴露是迟早的事，又怎么可能乖乖待在局里。

        “小沨啊，事情比我们想的严重，现在音频已经在网络上传播开来，舆论对你，对你很不利，最近这段时间就不要上网了。警察那边我打了招呼，他们没职权调查你，最多走个流程做做笔录。”老白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小杨，“你也不要太担心，小杨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能证明这段音频被剪切过，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能在开庭前恢复成功。”

        “老白，我潜伏那边有什么要做的吗”肖沨有些迟疑地开口道。

        “这次怎么来这么快？”老白没有直接回答肖沨的问题。

        “正好刚下飞机接到你电话，我说家里有事要回去看看。梁熠拿我当救命恩人看，不拘着我。”

        “见到陈有道了吗？”老白话锋一转，肖沨差点着了道，心里暗暗疑惑他怎么会知道陈叔的大名，就先留个了心眼儿说没见到。

        “你先隐藏好身份，继续潜伏。”

        “是。”见老白没有给什么新任务，肖沨松了口气，说实话他现在还没想好怎么把这件事来龙去脉告诉老白，而梁熠那边他又本能不想伤害，只是，若这个组织的存在真的违背道义，肖沨也只能铁面无情，至于梁熠，他会尽全力保他。

        肖沨整个人发懵，脑子里充斥大量信息，一时难以转动，分不清什么好什么坏，只觉得心累，出门便看到梁熠倚在车门上，痞痞地冲他笑，肖沨说不清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好像枯木逢春，也好像一片泥泞的沼泽里开出潋滟的花，心上一阵欢喜。

        “你怎么来啦？”

        “我处理完事情时间还早就来等你了。”

        “哥。”梁熠却停住了脚步。

        “怎么啦？”

        “没什么，就想叫叫你。”

        “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肖沨忍俊不禁，现在那点子污糟事儿早被他抛到脑后了。

        梁熠默而不语，心里把没说完的话补上——“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前不久的凶杀案还没落下帷幕，一起市长贪污案又掀起风波，随着真相水落石出，两起案件都渐渐在人们的视野里消失，群众的记忆向来短暂，哪怕当时再如何群情激愤，时间一久照样抛之脑后。

        然而世上总有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只有多方混战，他们才能趁机得利。就在人们以为这件事没有转圜之地时，一段音频却引起轩然大波，录音里一男子不仅承认自己杀人，还不顾对面老者的阻拦把罪行嫁祸给搭档，其用心之险恶毒辣令人不寒而栗。

        某日深夜，音频的上传账号发布了关于录音里杀人凶手的身份信息：姓名肖沨，男，二十八岁，任职于国家保密机关，其余不详，文字下面配有一张模糊但刚好能看清脸的一寸照片。

        个人信息的暴露让这件本来热度很大的事情迅速发酵到极致，肖沨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刽子手，是罪大恶极的化身，是不论谁都能去吐口唾沫谩骂一句的靶子。偶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认为躲在网络背后人肉暴露别人隐私的操控者不仁不义，也有人觉得只听一家之言未必可信，这些人都毫无例外地被群起攻之，最后要么选择沉默要么被打成恶徒的帮凶。

        铺天盖地的恶意淹没了肖沨，他被众人绑在十字架上，人人都来围观，对他指指点点，谩骂侮辱，无所不用其极。

        “他怎么不去死呢？”

        “这种人应该被千刀万剐。”

        “看他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人。”

        “陷害自己最好的搭档，恶心吐了。”

        “认识这样的人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去死吧！”

        人人化身为正义使者，要为冤死在监狱里的夜莺讨个公道，可是谁又知道第一个为他鸣不平的人是肖沨啊，谩骂的世人不在乎真相，他们享受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制裁别人的快感，自己快乐就好了，管什么别人的死活，你这么坏你就活该被我骂还不能反抗叫屈。

        更有一些无良媒体，抓住人们的猎奇心态，为了热度捕风捉影，编造一些虚无飘渺的谣言来抹黑他。

        “这人是国家保密机构的，剩下的你们自己意会吧。”

        “上头有人吧，这么狂妄。”

        “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条冤死的人命了。”

        “市长贪污肯定是假的，准是被陷害的。”

        人们仿佛忘记了几个月前自己还在痛骂市长不知道贪了多少黑心钱，如今竟然轻易地原谅了他还为他平反，一边歌颂哀悼市长，一边诅咒谩骂肖沨，善与恶，美与丑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它们在两端遥遥相望，冷漠地观望着分裂的人间。

        人人都是圣徒，只你一个是恶魔。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众人的预料，本想徐徐图之，看对方下一步有什么动作，敌人却步步紧逼，要把人置之死地。梁熠从没这么无力过，如果是一个人，是十个人，一百个人伤害肖沨，他有无数种办法让他们偿债，然而现在捅向肖沨的那把刀是千千万万个匿名的人聚在一起形成的，他们面目模糊，可能是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或许昨天还在爱一个人，今天就能借着网络不明是非地去恨一个人，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人。

        他们甚至并不求一个结果，肖沨刚好成了负面情绪的发泄口，那些往日里藏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得光的龌龊心思，那种喜欢看别人痛苦想要毁灭一个人的强烈愿望，都能肆意地表现在肖沨身上，只需要打着为正义而战的旗号，就可以露出凶狠的獠牙吸人血吃人肉而不被谴责惩罚。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作践人，何乐而不为呢？我骂你几句你会死吗？你死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从众凭什么要负责任？

        “他人即地狱”。


　　https://www.lvscwx.cc/books/35767/35767798/2673403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vscwx.cc。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lvsc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