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人间光阴短，狱中岁月长！
除非特殊原因，谁愿意进来监狱这种地方！动物都不愿做笼中雀，何况是有自由思想和灵魂的人类。
无论你进了哪个堂口，无论你是否处于犯人的金字塔尖，都要承受失去自由的痛苦。日复一日的面对四面墙，每每静下心来、午夜梦回，总会让人难以承受那无边的落寞与孤单。
虽然过往的经历中，给我美好回忆的瞬间并不多，但正因为少，才备显珍贵！一想到漫长的刑期，似乎看不到任何希望，与文文和家人天人相隔的痛苦更让我备受煎熬！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望夕阳。
入狱三年多，我第一次喝醉了。有人可能会问，坐牢还能够喝酒吗？是的，《监狱服刑人员行为规范》明文规定，不能饮酒！但那个年头，一般罪犯要搞到酒确实困难，但对于堂口岗位的事务性罪犯，有的是方法和途径弄到酒。
我第一次喝醉，却意外看到了一个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能在这里遇见的人！
不错，他就是与我仅有一面之缘的蜜二，虽然当年只是短短一面，却永远刻在了我的脑海中，他这时候用的是他的真名板三喊。
板三喊因拐卖妇女儿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他是在我入狱的第二年进来的。
这时间监狱正在建新监狱，总体建筑己大部完工，只剩内部基础设施的建设。监狱内成立了一个基建队，基建队出的是外工，会走出监狱大门，也常要与外来人员有交集，一般只招一些短刑犯，也不知他通过什么关系进的基建队。
这次我搞的酒，是一个开车进监狱的司机带进来的，与这个司机接触沟通的人就是板三喊，他拿酒给我时，我们坐到了同一酒桌上喝酒。
小报组是独立归科室直管的，有独立于监区之外的办公场所，这是监狱这种地方相对自由的部门，小报组自己弄到伙食和酒，一起开嗨是常有的事。
板三喊虽然见过我一面，但多年过去了，经过岁月的磨砺和监狱独特环境的打磨，我已经变黑、变壮、变成熟了，他确确实实并未认出我来。他只是因为圆滑的处事风格，想要主动接近小报组的人。
多次交往后，我们熟了起来，如果需要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基本都会通过他。
终于有一天，小酌之时，我通过之前许久的观察和深思之后，开门见山问：“你还认识我吗？蜜二！”
他说：“怎么了？我们不是早……”突然落在“蜜二”两个字上的重音，点醒了他，蜜二并不是他常用的名字，他盯着我，从我的面部轮廓上，他找回了那部分的记忆。
十分尴尬的表情，他说：“其实你这件事情上，我只是个工具人！”
我问：“怎么说呢？”
他说：“要害你的人是黄炳仁，就算他不找我，也会找别人，我只算是个中间人！”
我说：“那至少说明你一直干的就是害人的勾当！”
他说：“小杨，其实进监狱的有几个不是坏人，我这种人，说白了就是为了钱，利益面前并不分对象，你现在不也在利用我吗？”
我心思转动：“那么哥！如果我给你一定的条件，你能帮我作证和举报黄炳仁吗？”
他说：“小杨，你还是太天真了，先不说一个犯人的证词的有效性，我要是举报，我自己也难脱干系，要加重刑罚，而且你一个犯人，要和外面有钱有势的人斗法，你不觉得很荒唐吗？但是……”
他停下来，似乎在斟酌后面的语句。
我急切道：“你想说什么？”
他缓和语气道：“其实，如果说你只是想报仇，已经不必了！你的仇人黄炳仁虽然还算活着，已经和死没什么区别！”
我说：“什么意思？”
他说：“他在缅甸老街，与人火拼，被子弹击中脊柱，成了植物人。”
“啊？”我一脸震惊，五味杂陈！既因为这个结果而欣慰，又为不能亲历他遭报应的那一刻而失望。我疑惑道：“他这种人，早就打算洗白了，怎么会做这种冒险的事呢？不会是因为你吧？”
他说：“这就不方便告诉你了，但我可以明确一点，他是死在自家兄弟的手中，他从后面中枪，大概率就是光头孙的手笔。”
我不解：“孙哥？怎么会？他好像对黄很忠心！”
板三喊笑了：“好像！所以你说好像！有些男人呐，看起来很出挑，可一旦涉及男女之事，往往管不住下半身。他黄炳仁最不应该就是对兄弟的女人下手，光头孙其实是很纯情和专情的男人，他为了女朋友做多出格的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说：“那，孙哥现在怎么样？”
板三喊说：“能怎么样？只能怪黄大头不会选地方，又太自信，在老街出人命的事并不鲜见，他黄炳仁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就算他死了，恐怕也会不了了之。”
☆☆☆☆☆☆
原来，三年前的那一天，黄炳仁正在谋划突袭时，板三喊已经来到了他们小庄园外潜伏。
板三喊在缅甸经营多年，自有他一套情报来源。每个陌生的中国人在老街出现，都会引起他的关注，这也是他一向以来拉拢生意的作风。前一晚他才收到威胁电话，第二天黄炳仁就在老街出现，不能不引起他的警惕！
板三喊当过兵，受过特训，潜伏侦察是他的特长，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才显得太过于自信，他动如脱兔，轻盈的潜至庄园大厅的窗下，偷听厅内人的讲话。
正巧，三个人正在说的就是要针对他的行动，他怒火中烧！你威胁也就罢了，居然真想干这杀人灭口的勾当！狗日的，你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盘！
因为来的时候没做杀伐的决断，他此时身上只带了刀具，对方是三个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决定先行撤退。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黄炳仁也是多年的老江湖，结义兄弟也都不是吃素的，阿豪也是在特种部队待过的狠角色。
板三喊因为生气而略微粗重的呼吸惊动了他，他在桌上用茶水不动声色的写下几个字“窗外有人”，故意提高声音，说道：“大哥，三哥，我先上趟厕所！”
他准备好武器，迅速上到二楼，从阳台一下就看到了正准备撤离的人影。他抬手就是一枪，幸亏板三喊天生机警，感觉到不对时，急忙一个侧身翻滚，子弹贴着肩膀飞过，在肩头划过一道伤痕，他接连几个翻滚，躲过了接下来的几枪。
屋内黄炳仁和光头孙也是枪声一响，立马跳起身向门外奔去，一旁伺候茶水的倩倩，下意识伸手去拉黄炳仁，叫道：“大哥，你当心点！”
或许是下意识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偏向，也或许是她认为大哥腿脚不方便，更需要关心。
可是，这看在光头孙的眼中，立马闪过的念头就是：原来你们俩早已经狼狈为奸，把我排除在外，枉我多年一直钟情于你，不惜为你放弃梦想，走上这条道，原来所有的付出都是一厢情愿！
门外的板三喊，趁着阿豪从楼上跳下的间隙，隐入小路边的树林中逃窜，三个人一起追击了过来。
光头孙跟在老大身后，想起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几件是拿得上台面的成绩。自从与老九结识以来，才有了一点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觉，老九虽然深陷囹圄，却还有一位姑娘真心爱着他，与他命运与共，而自己无奈走上这条路，只为她！没想到竟然错付真情！
终于，他射出了一颗子弹，这充满怒火的子弹，不是指向逃跑的身影，而是他之前从未想过要背叛的人。
阿豪就在光头孙身后几步之外，他清清楚楚目睹这一枪是冲大哥而去，他突然停下脚步，听任那逃去的人渐渐失去踪影，他抬着枪，盯着光头孙问：“为什么？”
光头孙抛下枪，面向阿豪说：”你杀了我吧！”
阿豪提高声音问：“为什么？”
九个兄弟中，阿豪是和光头孙关系最好的，也是一直以来想法和观念最一致的，光头孙此时最不想面对的就是他。
阿豪是因为向往自由，而辞去了保全公司朝九晚五的工作，大哥拉拢他，是看中了他的身手。在大哥这边，他虽然没有感受到更大的恩情，但毕竟人家给了他一个有不错收入、相对自由的工作，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唯大哥马首是瞻，光头孙这个操作，他一下如何能接受！
光头孙说：“好吧，你如果非要问，我只想说两点：第一、大哥玩弄了我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倩倩；第二、他害了自家兄弟老九杨又君。”
阿豪问：“你有什么证据？”
光头孙说：“他把倩倩骗来缅甸这边做事，就是要图谋不轨，长期包养她；他这次要杀那个三愣子，直接原因就是他是黄炳仁害九弟的直接证人。”此时此刻他突然就想改口，不想叫那个人为大哥，而直呼其名，或许这个想法早已在潜意识中藏了很久。
阿豪说：“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可以支持你，但我要求证你说的真实性。”
光头孙说：“阿豪，多年来我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空虚透顶，你就是现在给我一枪，我也毫无遗憾！”
阿豪说：“那又何必，以后的路还长呢！我们现在要如何打算呢？大哥的产业怎么办呢？”
光头孙说：“不管你怎么看，我已经不承认这个大哥，你可以求证我的话的真实性，他的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他可以是被那个三愣子杀死的，你也可以有其他的说法，但是我们要统一口径。如果你想为你大哥讨公道，我的性命你随时可以来取，至于他的产业，还有他的合法妻子红姐在呢，不用你我操太多心！”
这一年，黄炳仁小集团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头等大事是黄炳仁自身在缅甸谈生意时，为仇家所杀，敌方方向不明；二是岩红接手集团产业；三是九个兄弟去其四，老大被杀，老三光头孙、老四阿豪回老家自寻出路，老九杨又君落难入狱。
看来每个人都不可能完美，一个人要看到自己问题并不难，但真的没必要藏在心里，独自消受，非要自己一个人来扛。或许懂得寻求帮助，或许就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就解决了你的问题，文文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让我变得开朗起来，可能某种程度解决了我自闭的问题。
当我视黄炳仁如肉中刺、眼中钉时，他已经恶贯满盈，生不如死！虽然我并未看到背后有人做过的努力，但我逐渐懂得：生活确实应该要懂得如何示弱和寻求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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