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您还提呐？”
周怀礼面色却是无澜，但他的眼神深如海，几乎要将江晚意吞没。
江晚意指甲抠着理石台面，心里犯拧巴，她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开口就是呛人。
“我……我同事他们还在等我，先走了。”
她不敢跟周怀礼对视，逃也似的离开了洗手间。
这次他没有再拦她。
回包厢的路上，江晚意吃了两颗解酒软糖。其实刚刚吐过，她已经恢复到七八成清醒了,可以投入第二轮战斗了。
她擦了擦自己手心的涔涔汗水，闭了下眼，努力把发生在洗手间的插曲挤出大脑。
-
江晚意进了包厢才发现已经散场了，只有项目经理和小蒙在等她。
“财务总监接了个电话，临时要回公司开会，大家就都散了。”项目经理跟她解释道。
“你还好吗？”小蒙把大衣递给江晚意，“你刚刚是不是去吐了？”
说这话时，小蒙故意瞟了两眼经理，暗戳戳地埋怨他害得晚意醉酒。
“抱歉抱歉。”经理双手作揖，“江女侠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
他挠挠头，“这样吧，我请你们两个去吃个晚茶，你喝点粥，胃里也能舒服点。”
江晚意抿嘴笑，婉拒了他，“没关系的。”
往外走的时候，小蒙一边走一边嘟囔，纳闷财务怎么突然要开会。
经理拿出手机叫车，随口猜测，“正常，毕竟是大公司，忙。”
江晚意保持沉默，她当然清楚酒局戛然而止的原因。
走到门口，服务生迎上来，手里拎了个袋子。
“江小姐，这是我们老板给你准备的醒酒茶和水果。”
忽略掉经理和小蒙八卦的眼神，江晚意落落大方地道谢，接过口袋。
回酒店的路上她一直闭眼假寐，实则是为了躲避那两人的八卦追问。
麗园，走廊尽头的包厢里。
服务生走了进来，站在周怀礼身后耳语。
周怀礼点点头，“多谢。”
“行啊，打着我的名头给意意送解酒茶。”林舟压低嗓音，打趣他，“不留姓不留名的，这么舔啊？”
周怀礼不接茬，林舟自讨没趣，去给那头坐着的领导敬酒了。
喝了酒回来，林舟正经起来，“我听她们那屋的服务员说，意意一直在替她领导挡酒。”
他有些感慨，“她什么时候这么能喝的？”
她不是最讨厌这种虚伪的应酬吗？
周怀礼沉默半晌，笑了。
“她多能耐啊。”
那晚在麗园偶遇周怀礼，似乎只是场意外。半个月过去了，江晚意没有再与他碰面。
江晚意觉得这样蛮好，她可以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工作里。
她负责母公司的往来底稿，对于她来说，工作不算困难。
困难的是，财务不太配合她的工作。
夏珊表现得最明显。
江晚意每次把资料清单发给她，好几天都得不到反馈，江晚意去催，得到的回复就是“忙”、“月底要结账了”，让她继续等。
夏珊磨蹭着不提供资料，江晚意的工作也没办法进行，进度一直拖着。
这种情况在江晚意的职业生涯中是经常出现的，审计虽是第三方机构，听起来比较高级，但终归还是乙方，是要为盛昶集团服务的。在会计面前，她们还是比较卑微的。
跟小蒙说起这回事时，小蒙也表示无语，“她这人就这样，一天到晚要死不活的，让她提供资料就不愿意，去年有个同事都跟她吵起来了。”
小蒙小声吐槽：“我都怀疑她怎么进的盛昶，肯定走后门了吧！”
……
江晚意见过难缠的甲方，但没见过这么难缠的。
“要不你找毕老师？让他帮帮忙，上次聚餐我看他对你态度还挺好。”小蒙帮江晚意出主意。
江晚意摇头，虽然毕海对她态度好，但他对财务办公室里的会计们更好，她跑到毕海那告状，未必能讨得到好。
“诶！”小蒙灵光一现，激动地拍了下大腿，“你去找邢秘啊！他不是你熟人吗！”
拿总裁秘书来压夏珊，她敢不痛快配合工作？
江晚意嘴巴微张，怔住了，她没想到小蒙会给她出这样一招。
“真的可以！”小蒙还在劝她，“有这种人脉为什么不用呢！”
江晚意不想解释她没法去找邢磊的原因，只能先敷衍下来，“好吧，等我有机会去找他。”
话题结束，江晚意便把这个建议抛到了脑后。
-
这天江晚意需要找夏珊要抽凭的扫描件，她亲自跑了趟财务办公室。
给夏珊发微信的话，她总装作看不见，只好当面说。
没想到在办公室里遇到了邢磊。
他刚出差回来，顺便到财务这儿给报销审批单签字，签好字一抬头就看见了江晚意。本着职业精神，他是想装不认识她的，却没想到江晚意主动跟他打了招呼。
“邢磊。”
办公室里几十只眼睛齐刷刷看向江晚意。
总裁秘书，也算是公司半个高层领导了，就算邢磊年轻，大家也都称他一声“邢秘”，小江居然直呼人家大名，属实让众人惊讶。
邢磊提了口气，以为江晚意是受刺激了。
“嗨！”尴尬的问候，邢磊觉得口舌有些干燥，“晚意你来这儿……”
“我来找夏珊姐要资料。”江晚意立刻接上话。
邢磊有一百个心眼，立刻就明白了江晚意主动跟他打招呼的原因。
“哦，要资料啊。”邢磊帮她出头，转身看向夏珊，“那麻烦夏姐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夏珊表面维持着妥当的微笑，低下头时还是狠狠翻了个白眼。
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看起来挺本分，还以为她没什么背景，居然还能跟邢磊扯上关系。
“谢谢夏珊姐。”江晚意装作乖巧，“抽凭清单我稍后会发您微信，麻烦您尽快提供扫描件，周总着急要看报告。”
最后这句“周总着急要看报告”是夹了江晚意的私心的，她借周怀礼的面子狐假虎威，为了催夏珊快点提供资料罢了。
邢磊看着她一脸正经的模样，有点想笑。
毕海站了起来，问他们，“小江，邢秘，你们两个认识？”
“嗯，好多年的朋友了。”邢磊说。
众人看向江晚意的眼神似乎发生了些改变。
江晚意回到专门批给审计使用的会议室，没过半小时，夏珊就把资料传了过来。
江晚意唇角微扬，迅速敲下“收到”二字，回复夏珊。
从那天起，江晚意发给财务的资料清单，总能得到及时反馈。
有人说过，在职场中要适当地露富。不是真的为了炫耀自己的财富，而是为了防止职场中那些拜高踩低的小人给你穿小鞋。嫌贫爱富是人的本性，适当地透露出你有钱或权，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的职路也会更加顺畅一些。
江晚意深谙此道理，短短几句话，让工作豁然开朗。
她也没有说谎，她确实认识周怀礼和邢磊。
邢磊走进办公室时，周怀礼正在发火。
已经立了项的工作，接连出现纰漏，追究责任时，这些负责人又一个比一个会找借口，言辞冠冕堂皇，借口言真意切。周怀礼忍了半天，火气还是没压住，厉声道：“再出这样的问题，都给我回家自己吃自己！”
邢磊是周怀礼心腹，两人从来都是一个唱白脸，另一个就唱红脸。他走上前，把几位负责人请了出去。
周怀礼的怒火尚未平息，邢磊给他倒了杯水。
“别气了，跟你说个有意思的。”
……
“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啊？高兴还是不高兴？”
周怀礼不回答他，专心收拾办公桌，眉头却是舒展开了的。
邢磊看着周怀礼强压笑意的模样，也跟着乐了起来。
周怀礼看了眼手表，快到晚餐时间了。
“下班吧。”
“这么早？不挣钱啦？”邢磊故意挡住他的路。
周怀礼推开邢磊，一边走一边穿上外套，“我自己开车，不用管我了。”
“你要跟晚意共进晚餐？那我呢？”
周怀礼推开门，头也不回。
办公室里余下邢磊戏谑的声音。
“还嫌她不够招风啊？”
审计团队正在开会。
开这个会主要是为了汇报工作成果，方便大家掌握彼此的进度。
周怀礼敲门走了进来，先跟项目经理打了招呼。
项目经理傻了，这尊大佛怎么亲自莅临现场了，立马怀疑是工作哪里出了问题，人家来问罪了。
“你好周总。”经理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虽然心中不安，面上什么也没露出来。
得知来者是周总，大家都不免多打量了周怀礼两眼。
团队里见过他的人不多。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赵经理，我想管你这儿借个人。”
借个人？
众人不解，他们跟周怀礼的关系只停留在彼此不认识那一步，而且他们也不是他的直属员工，他要来借谁？
经理也一头雾水：“您指的是……”
江晚意视线战术性躲避，低头盯着环形会议桌，心想我操这桌子可太桌子了。
“熟人。”周怀礼浅笑了下，走到江晚意身后，说：“走啊。”
江晚意头压得更低了。
她在心中骂邢磊，肯定是他把她狐假虎威，借他们名头管夏珊催资料的事告诉了周怀礼。周怀礼这是来找她算账了。
她是真不想动，周围都是一个圈子的同事，这下跟周怀礼扯上关系，一人一张嘴，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模样。
周怀礼喊她的名字：“江晚意。”
经理咳嗽了下，提醒她：“小江，没听到吗？周总叫你呢，快去吧。”
她紧紧闭上眼，认命般地，握着手机跟周怀礼走了出去。
会议室中的同事们，表情都有些微妙。
什么情况？江晚意居然认识周总？还是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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