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章状元
101章
“传一甲一名平月进殿!”
“传一甲二名毕思进殿!”
“传一甲三名封子楚进殿!”
……
侍人传唱的声音在殿内久久回响,震得耳朵发痒,食月揉了揉掌心的细汗,一马当先踏入金銮殿,其他考中的贡生按照排名先后紧随在她身后进殿。
一进殿,食月便察觉到几道极具压迫力的视线压在自己身上,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趁着行礼的间隙飞快地朝上瞟了一眼。
却一眼先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薄瓷般细白的瑞凤眼,眼尾微微上翘,勾勒出冷冽的距离感,眼底流露出淡漠的笑意,仿佛在嘲讽她落进了自己的领地中。
是他。
那个叫付仁的东厂太监。
食月一眼便认出了此人,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曾经结下过梁子。
她垂眸盯着金銮殿上的地砖凝视了片刻,才听到君王淡声道:
“诸爱卿平身。”
金銮殿上,龙椅的位置上坐着君国的九五至尊,他头戴旒冕,身穿黑红袍服,腰扣黄金玉带,气势威严犹如实质,叫新晋的贡士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君王违背了冕王朝定下来的服饰规制——
他头上戴的不是诸侯王应戴的九旒冕,而是天子才能戴的十二旒冕。
他袍服上绣的也不是诸侯王的九章纹,而是天子的十二章纹。
这位君国的君王,在新晋贡士面前明晃晃地昭示了他问鼎天下的野心。
很显然,这殿试第一关,考的便是忠诚。
食月垂眸思绪流转间,有一个贡生大胆地出声道:“君王殿下,小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等君王说话,便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抢先驳斥他:“你还是三岁小儿?既然不知,那便是不该讲!”
坐在龙椅上的君王神色莫测。
空气静默了片刻,就在食月以为此事已经翻篇时,大殿上突然响起一个青年冷淡的声音:“无须在意方大人的话,你有什么想说的,不妨讲来听听。”
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的贡生神色一振,掷地有声地道:“小民认为,君王殿下的服饰规制略有不符。”
此言一出,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
本来站于该贡生前后左右的贡生,都不自觉地挪远了些。
“放肆!”
金口难开的君王终于说了今日殿试上第二句话,他勃然大怒道:“来人,将他拖下去廷杖一百!”
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廷杖一百是活不了了。
贡生一受刺激,索性破罐子破摔,咬牙骂道:“昏君!没想到你竟这般残暴无度……”
一语还未骂完,便被站于君王龙椅座下的朱袍青年一刀斩于剑下,剑肉分离间血溅三尺,喷洒在金銮殿的金玉柱上。
食月垂在袖袍内的指尖一颤,隐忍着一语不发。
发觉君王没有想象中宽厚,反而残暴不仁,其余人等顿时噤若寒蝉,还有的贡生幡然醒悟,是了,一个好战的国家,其君王怎么可能像传言说的那般宽厚呢?
有侍人进殿清理尸体和血迹,除了空气中仍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地砖和金玉柱都擦洗得干净如初。
君王平息怒气后,看了一眼满殿的贡生,淡淡道:“念策题吧。”
“是。”
朱袍青年应了一声,代君王念道:“策题第一道——”
若是不相识的人,定会觉得他的嗓音犹如泉底泠泠玉石相击,清冽动听,但在见识了他方才杀人不眨眼的狠辣后,众贡生只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叫人心惊胆战,遍体生寒。
“岐海亡国奴,诸位有何处置之法?”
食月眉心微蹙,这第一道就如此尖锐。
许多原本想通过答策获得君王赏识、提高名次的贡生,听完题目后霎时打消了念头,安分守己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但他们想安分守己,却有人不让他们安分守己。
朱袍青年淡声道:“此为殿试,策题有三道,若一题不答,此次考取的功名即刻作废,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众贡生的面色霎时一白,一旦在殿试被取消功名,相当于向世人昭告受了君王厌弃,不仅十数年苦读白费,以后再不得入朝为官,还会遭受不明真相的乡亲邻里唾弃。即便是贵族子弟也不能幸免,轻则丧失继承家业的权利,重则被驱逐出族谱,简直叫人生不如死。
如此一来,也只能答了。
至于如何答,经过方才一事,众贡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用血肉白骨再裹上一层名正言顺的糖衣呈与君王听。
一甲三名封子楚道:“……至于岐海的王子,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一甲二名毕思忍不住道:“直接斩杀王族,未免有些不妥。”
封子楚扬眉:“自古成王败寇皆如此。”
毕思还欲发话,瞧见上首那边有个穿紫色官袍的老头疯狂朝自己使眼色,只好闭口不言了。
一番辩论结束,金銮殿内彻底安静下来,众人都在等君王发话。
君国的九五至尊刘狩坐在龙椅之上,眼神莫测地看向站在首位的布衣少年,在这场激辩当中,一甲一名却一字未语,显得毫不起眼,要不是他那张脸,刘狩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
刘狩眼睛微眯,紧盯着少年,低沉的声音缓缓道:“一甲一名,你认为如何处置岐海王子?”
食月眼眸微动,抬眼朝刘狩看来:“小民想说的话,诸位都已经说了。”
刘狩道:“朕想叫你帮朕拿个主意。”
此话一落,不论是站在下首的朝臣,还是新晋的贡生,俱是大吃一惊。付仁眼眸幽深,隐晦地看了上首的君王一眼。
食月不卑不亢道:“我若说了,陛下会照做么?”
看着少年微带倔意的双眼,刘狩的舌尖不自觉地舔了舔上颚,沉声道:“朕听着。”
却没有说一定会照做。
这在食月的意料之中,她虽然摸不清君王出的什么套路,但她知道能一手将东厂这样的暗杀机构扶持起来的君王,本性必然残暴无情。不论她如何说,岐海国王子的下场终究是死,只是如何死,何时死的区别罢了。
但是,她仍然不愿意放弃一丝替大师姐和云师兄拖延时间的机会。
“岐海田地少而多产细米,陛下可知为何?”不等刘狩说话,食月又接着道,“不是因为因为岐海的能工巧匠,而是因为岐海王族手里有一本秘籍,该秘籍教人如何耕种可以产出更多的粮食,还教人如何锻造可以打出更锋利的武器……”
她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咱们君国物产丰盛,兵强马壮,区区一本秘籍不要也罢。”
刘狩:“……”
他狐疑地看着食月:“当真有这本秘籍?”
“千真万确。”食月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小民曾有幸见过一眼,不仅如此,还在机缘巧合之下得赠此物。”
她从袖口中拿出一物,这是云师兄留给她的诸多玩意儿之一,她挑了个叫工匠仿照,没想到今日便派上用场了。
有侍人将她手中的物件呈上去。
刘狩看着盘中毫不起眼的圆形物件,皱眉道:“何物?”
“此乃指南针。”食月介绍道,“行军之时,不论白天黑夜,都可以用此物指明方向。”
刘狩盯着指南针的双眼霎时爆出精光,他曾经也是从马背上打天下闯过来的,自然知道方向对行军之人有多么重要。
侍人当着君王的面测试指南针,那指针果然会随着方向改变而转动,始终朝着南北方向。
看到如此精巧的物件,刘狩对食月所说的秘籍已然信了大半,心中当即打消了就地处置岐海王族的想法,姑且再让他们活上一些时日,等他将秘籍拿到手了,再处置也不迟。
刘狩龙心大悦,转头问身侧的丞相:“毕丞,如今六部还有哪些位置空缺?”
丞相答道:“回禀陛下,吏部、户部、工部各有一名从六品郎中空缺,兵部有一名正七品员外郎空缺。”
这是要开始授官了?众贡生屏息凝神,金銮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刘狩思忖片刻,笑道:“好,传朕旨意,钦点平月为状元,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兼任从六品户部郎中。”
“钦点封子楚为榜眼,授从六品翰林院编修,兼任从六品工部郎中。”
“钦点毕思为探花,授从六品翰林院编修,兼任正七品兵部员外郎。”
……
授官结束后,便到了骑马游街的环节。
食月在侍人的协助下,身穿状元红袍,头戴金翅花冠,手捧钦点圣诏,从金銮殿出发,乘骑金鞍红鬃马出宫门,由丝竹管乐之声开路,沿着御道一路朝南临门而去。
“状元游街啦!”
百姓们欢呼道,纷纷往游街的队伍涌来。
食月环顾了一圈,发现不止御道两旁满是人流车马,茶楼酒楼上早早就有人占好了座,人头攒动,盛况空前,堪比她曾在东淮过的上元节。
看着那一双双望着她,陌生,满含激动的眼睛,食月隐约觉得自己打开了什么,一旦打开,便再也合不上。
思虑间,她视线一错,不期然对上了远处茶楼上的一双眼眸。
一如初见,紫衣少年雪肤乌发,眉眼温柔秀丽,唇不点而朱,美丽得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他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句雪夜绝句“山鸟与鱼不同路,山水从此不相逢”,似乎还响彻在耳畔,恍如昨日才发生之事。
食月紧了紧拉着缰绳的手,忽然想起自己用的是假脸,对方并不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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