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马驼和林尽欢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萧久和林森两个人，林森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头离开了。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萧久起身，脚触及地面时，软绒的触感让她有些意外但又有些熟悉。
低头一看，是一双绿色的长毛绒拖鞋，几乎和她小时候那双一模一样，只不过号更大了些。
她试着穿上，竟然意外地合脚。
她心想：哥哥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13年未见，他竟然能将她的脚码猜得分毫不差！
但她还是将鞋脱下，放好，赤脚走到了窗口，窗台似乎比从前低矮了些许，她记得小时候每次站在这里她都会踩着旁边的凳子。
而那个凳子此刻正站在原来的位置孤零零地望着她，好像在无声地提醒着她过往真实的一切。
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可萧久却觉得有些害怕！
她害怕再次单独面对哥哥，她真的害怕！
她忘不了那年石屋，哥哥醉酒状态下看到她时说的话，他眼底对她的防备，真实得让她无处遁形，这让她彻底失去了回院子的勇气！
其实这些年她暗中偷偷回来过几次，她比任何人都熟悉这片地方，这是她童年的乐园，所以没有人发现她回来过。
那年，他生日，她又偷偷潜入从前和哥哥一起玩耍的石屋，那个屋子的密码只有她和哥哥知道。
她无意躲藏，合衣躺在她们从前经常在上面玩耍的沙发上。
她没想到，哥哥后来竟然进来了。
他发现了她，但他已经喝得烂醉了，他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他在醉酒情况下，抓着她的肩膀亲口问她：“萧严救济过很多孩子，为什么独独把你写进了萧家族谱的户口本中？恩？为什么？”
“小久，你和那个变态到底什么关系？”
“小久，如果那个变态让你杀了我，你会不会听他的？嗯？”
当时哥哥把水果刀塞在了她的手里，强制抵在他自己的脖子上：“小久，你现在动手吧！哥哥不会还手的，死在你手里，哥哥心甘情愿！”
她看着意识混浊的哥哥早就泣不成声，她颤抖地掰开他手上的水果刀“哥你不要这样，哥不要这样”
“你走，你走，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哥哥心里竟然是这么想她的！
也就是那一刻，院子在她心里的那道安乐围墙轰然倒塌！她再也没有勇气坦然地去面对哥哥、面对院子！
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连自己都不懂的一切，哥哥的问题她一个都回答不了！
而真真实实的情况又是摆在那里，在户口本上她真的是萧家的养女，这一点萧严的老婆蒋纵依亲口告诉过她。
而且她在萧家呆了5年，这些都是事实！任谁都会像哥哥那般想吧！
她没有资格怪他！
那以这样的身份，她到底该以什么姿态来面对哥哥！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送完驮子哥哥就会回来，他会不会再次问自己这个问题？怎么办！
林尽欢一个人开车往回走，但是车速并没有刚刚送马驮时那样快。
他在想刚刚马驮说的话，侧脸照？
凭借一个张侧颜照，马驮能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认出他，这就说明那张照片里他的样子和现在差不多。
难道？
这几年，小久回来过？
小久真的回来过？
他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动去猜想，会不会这么多年，她和他一样记得这院子的一草一木，记得这个家，他奢侈地期望小久会原谅他这么多年的缺失！原谅这么多年他没有去找她！
他承认，曾几何时他对小久是有那么些无端揣摩和猜测，但那些东西转瞬即逝。小久是无辜的，这一点在他心里还是门儿清的。
林尽欢推门进来的时候，萧久正好转过身来，她背对着窗口，一只手指正触到她旁边的椅背上。
她像小时候一样赤脚站在木地板上，只是从前柔软无害的娃娃感再也消失不见，浅绿色的宽松睡裙下盈盈透出的笔挺双腿告知着一切，这个小姑娘长大了，还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军人。
见林尽欢进来，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两只脚无意识地左右在原地轻轻踩了一下。
她在紧张，还有些害怕！
林尽欢刚刚回来的路上雀跃起来的心再次跌到谷底。
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一个事实：小丫头在害怕他！
生死的威胁不在时，多年缺失彼此生活的陌生和彼此之间还来不及说出口的秘密，终是像一座大山横亘在了他们中间。
房子还是小时候的房子，人还是小时候的人，只是他们之间再也不似从前。
这一血淋的事实，如一把撒了盐的匕首，狠狠地穿刺进了林尽欢的心，刺得他生疼！
即使是面对可能终身判决的情况时，他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他难以自控地快步走到小久的面前，避开她的视线，直接拥抱上来，身高的差距让萧久撞了个满怀。
这种感觉太让她陌生了，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接触，身体的肌肉反应让她有格斗的欲望。
肌肤相贴，只隔着一层衣物，林尽欢自然知道小久身体最真实的变化，他几乎绝望地红了眼。
他并没有放开小久，而是抱得更紧了几分！
小久正打算推开，却听见哥哥说：“对不起，哥哥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所有的事情全盘告诉你，那样你可能就不会出事；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把不必要的事情引出来；对不起，哥哥真的一直都在找你；对不起，……哥哥没能第一时间接你回家，对不起……哥”
抱着她的人近乎失去理智地一直说着对不起，压抑到极致的思念和愧疚在只有彼此的空间里，如潮水般，势不可挡地淹没了林尽欢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直到萧久觉得有些微疼，但手上怎么也不忍使上力气将他推开。
最终，她落手轻轻地拍打着哥哥的背部。一下一下安慰他已然完全失控的情绪。
在她的脖子快要僵住的时候，林尽欢终于放开了她。
林尽欢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满脸泪水，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胡乱地摸了一把脸。
“对不起，哥是不抱疼你了，我帮你去拿鞋。”
萧久看见林尽欢慌乱转过头的背影，胸口有些难耐地不知所措。
那晚，林尽欢一直没有离开小久的房间，而且他一直在说话，说小时候的事情，说在泰国的事情，说这几年在院子的事情，说中觉酒店的事情。
所有的他都说了，唯独没有问一句！
说到最后，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他看着床上人紧紧闭着的双眼，有些心疼又有些后悔，他该让她睡觉的，而不是像个老头在这里絮絮叨叨！
“哎！他本不是这样的莽撞之人，可见了她，他总是不觉间就乱了方寸。”
林尽欢替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拉上窗帘儿后，转身离开。
自从那晚失态后，林尽欢就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和煦如初，润朗如玉。
院子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一切都是他有意为之，深邃如林尽欢怎么会不明白。从前遗忘、忽略、缺失的伤痕已然存在，一切断不会因为这一朝一夕的诉说就消弥殆尽。
如今要弥补如初，唯有时间是一方最好的良药。
曾经他为了顾全所谓的大局而放任她不管，简直就是在放屁！如今看来一切都那么愚蠢，可笑。
他真的错了！
他的错让他们在彼此的岁月里缺失了太多年，如今的他们已经是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会在找到小久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她面前，及时接她回家。
经过这次的事情，林尽欢终于是明白了，他从前以为的保护不过就是他自己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小久早已不是原来的孩子了，她长大了！
或许这么多年，他早就误会她了，他的小久从来都不是一个柔弱到需要保护的人，她比一般的男子都要强大，不然也不会在萧严的眼皮底下逃跑后顺利参军。
小久的骨子里真的好像高小芒！生女像母！他想起了那个戴着黑色丝线的金鱼吊坠。
不过这道隐晦的记忆在林尽欢的脑中只出现了1秒，下一瞬就被他用理智掐灭了这段思绪，这些肮脏的东西就让它永远埋在深渊里吧。
小久永远都会是院子里的小久！
高小芒，他的母亲永远都会是那个一生磊落耀眼的高小芒！断不会和那个变态有丝毫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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