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车停了，鸟寂了，风静了，雨停了，白沙市的夜还是很静很静。连空气似乎都在配合夜的表演，静止着、凝望着、时刻等着夜昙花的绽放。
马驼走后，深夜的审讯室只剩下林尽欢一人，金属碰撞的声音格外明显，因为他的一双手一直在动，合上分开，合上再分开，手腕上的手铐不断地碰撞出声。
狭窄昏暗的审讯室内，满满都是焦躁之气。
——终于，天快亮了。
一大早警局就开始忙碌起来。
白沙市警局接到报案，报案的人还是几天前沙河路别墅的那对夫妇，他们发现有个女人这几天一直在进出案发现场，一直在往外拿东西，看起来不像是新闻上的家属，也不像是警察，倒是像小偷。
马驼也接到了出警的通知，人抓的毫不费力，是一个中年妇女，警察到的时候正在从墙上往下搬画，被抓了个现行。
马驼审完中年妇女，从审讯室出来一看才九点。
今天出警的还有川子。
“队长，案子破了，你怎么不高兴啊？”
川子说得对，但马驮实在是开心不起来，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在萧严眼里，他们警局这些人不过是被耍得团团转的一群狗。而在林尽欢眼里，说不定觉得他们就是一群废物。
而事实，似乎也是如此！
“川子，当刑警这么多年，我一直告诉自己，凡事要讲究证据。但今天我才发现，就算是亲眼看到的东西也不一定就是证据。”
“队长，你……是不是有事？”
马驼叹了口气，摇摇头之后什么都没说。
“你是说这个案子？”川子小心翼翼地打问。
这时候老刘正拿着一叠材料走进来。看到两人在那里嘀嘀咕咕。
“马队，怎么样？审得顺利吗？”
马驼尴尬地笑了声，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去看老刘，“嗯，还行！”
“那就好，那就好，案子结了！我也好打道回府了！”
说完，老刘就走了。
老刘走后，川子看见马驼的脸色更黑了，而且从背后看老刘的眼神似乎都不怎么和善。
川子，常年跟在马驼身边，他知道队长跟老刘之间肯定有什么事情。
“队长，老刘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马驼打断了，“川子，别问，去忙吧！”
“还不走，赶紧的！”
川子见状也只能离开。
就这一夜，一切似乎都变了，白沙市最近闹得最凶的案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破了。
马驮还从没有发现，白沙市警局走程序会这么效率。还不到中午，之前满是雾霭的案子遽然间就明明白白，清清朗朗。
没有罗曼蒂克的情杀史、没有血雨腥风的商场恩怨情仇、没有豪门世家的内斗纷争，真相竟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一个染上毒瘾的钟点工多次偷窃屋子里的画倒卖，害怕被发现后遭遇牢狱之灾，所以精心营造了一场谋杀，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马驮还从没有发现，白沙市警局走程序的速度会这么效率。还不到中午，之前满是雾霭的案子骤然就明明白白清清朗朗。
林尽欢是马驮接出来的，出来后，马驮正打算去开自己的车。
“滴——”
警局门口左侧边的巷子里，一辆奔驰车上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只有女人一个人走过来：“马队长，请吧”
没等马驮回应，林尽欢率先就朝着车的方向疾走过去。马驮顿了一下后，选择跟上。
门还没有完全关上的时候，车上一直没有下车的男人就发动了引擎。
林尽欢偏头问女人：“见到小人了吗？”
女人摇了摇头。
林尽欢又问“什么时候放人？”
女人道：“说是半个小时后，追踪的位置没动”。
“去那个位置。”
“见到人后，再告诉他另一个密码。”林尽欢说完后微微挑了挑中心的眉尖，将头偏向车窗的一侧。
外面，阳光开始炙烤着一切游动在世间的物体，成功穿透车窗的隔光，大哧哧地打在林尽欢的眼睛上。
他没躲开，任凭炽热的生疼在眼角蔓延。如血般丝红的眼角，像是能滴出血来。
女人打开随身的电脑，手指翻飞，快速地敲打着键盘。
车开得飞快，马驮在这静谧的气氛中焦躁得抓狂，他忽然有些后悔的和林尽欢同乘一辆车。但林尽欢之后的话倒是让他完全放弃了他之前的想法。
林尽欢靠在车窗上没有动：“马队长，我没有义务解决你脑中的疑问，但你作为朋友，能为了小久尽全力，我很感谢。日后你若有所求，我作为小久的哥哥定当尽全力。我现在只有三点：
第一、我承认这件事确实和我有关，但是人绝对不是我杀的。
第二、这个案子现在能接案就是的我和萧家交易的结果。
第三、线索从来都在，但这个案子本身就不是能破了的案子，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有些事情，尘埃落定后，我必定如实相告，但不是现在。”
之后林尽欢就没有再说话。
林尽欢坦荡直白地向马驼承认了这个案子的本质。
但不痛不痒地将马驮和萧久的界限划得清楚，马驼心中不是滋味。
他也不打算忍着：“久哥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真的是她的哥哥吗，你既然在白沙市，久哥每次回白沙市为什么无处可居？”
一番话看似是好奇的打问，实则，满是讽刺。
开车的男人不痛不痒地侧头瞥了一眼坐在前座的马驮。
林尽欢沉默了，车厢里又开始陷入了可怕的沉寂，马驮其实还在等着林尽欢能说些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多说。
林尽欢，熬，林恪。马驼实在喜欢不起来这个人。
不管是作为13年前那个案子的受害者还是这个案子的关联者，再或是久哥的哥哥。
从开始，他一直在话里话外划清他和久哥多年的感情，他凭什么。
这么多年他富甲一方，在白沙市过得这么好，作为哥哥他为什么不去找久哥，护她周全，让她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落脚的地儿。
还有，明明知道萧严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久哥的性格，他为什么不在他们第一次在审讯室见面的时候多加提醒久哥。
想到这，马驼有些自责，在这一点上他没有资格指责林尽欢，是他让久哥回来的。
一个急刹车，车就停在了一个荒废的公园门口，四人几乎同时下车，但是周围什么都没有。马驮看见公园里面有个女人快步慢跑着出来，虽然匆忙但步间距却是均匀地的细小，马驮的脑子浮现出日本女人穿和服和木屐奔跑的痕迹。
近了马驼才发现，这个女人竟然是上次见过的院子饭馆的经理。
马驼记得，她好像叫七姐。
七姐从公园出来后有些意外地看了马驼一眼，之后对着林尽欢摇了摇头。
骤然间，一种死寂的孤愤从林尽欢的周身浓重喷涌而出，无法抑制。
马驮的心瞬间也提了起来——久哥！
“唔哩~唔哩~””
是120的警报声响，众人往右看，一辆急救车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呼啸着汹涌而来，带起了土路面上所有的尘土，团团地将急救车包裹了个严实，挡住了人全部的视线，众人都看不清开急救车的司机。
救护车一个急停，几乎同时，车尾滑下一个担架，担架上有个人，但从这个角度看不清脸。
马驼正打算上前查看。
“小心！”
背后有人狠狠往后拉了他一把，马驼侧身，踉跄在地上。几乎同时，马驮耳边，子弹呼地飞过。
之前开车的男人和女人，以惊人的默契一跃向前，拔枪，训练有素地以身挡在他和林尽欢面前，密集回击。
马驼惊住了，他完全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地方有枪击出现。
车一个疾驰就冲走了，救护车的呼叫声依然震天响，在前面柏油路上一个转弯消失了。
滑下的担架立着躺在地上，担架上的人早就因为惯性被甩出。
如同破布般毫无生气地卧在路中央，随时在等待着下一辆车的践踏和碾压。
林尽欢几乎疯了一样踉跄冲过去“小久。”
马驼回神后也跑了过去，林尽欢放在小久脖子动脉上的手抖得有些过分厉害。
见状，马驮将手放在了久哥的鼻息上，两人相视一眼后，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马驮这才看见林尽欢的右肩上，大片的鲜血开始渗出，是枪伤。
他这才意识到，刚刚林尽欢如果不拉他一把，那颗子弹会正中他的心脏。
马驼神色复杂地看了林尽欢一眼。
林尽欢如同孩子般坐在地上，全身颤抖，怀里抱着久哥，嘴里是几乎上不来气，一直在哽咽。
林尽欢正从久哥手上小心地往出拔已经走了针的针间。
血迹从手背上渗出并且流下，滴滴刺目，鲜红。久哥身上的白色t恤此刻已经被彻底染红。
已经分不清是林尽欢的血还是久哥的血。
拔下来后，林尽欢看了一眼点滴瓶子上的文字，之后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其扔出。
马驼看见林尽欢如同孩子般坐在地上，全身颤抖，怀里抱着久哥，嘴里是几乎上不来气的哽咽。之后滴滴刺目的鲜红落下来，躺着的人白色t恤，彻底染得发红。一瞬间，他几乎都不忍心打扰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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