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元景

　　第六章元景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元景就不怎么情绪外露，即使是在婴儿时期，也很少哭。只是一想起那个人，想起那个名字，就会心痛，心痛到默默流泪。

　　一开始，宫人们和皇后娘娘都以为太子是饿了，可是喂他又不吃，宫人们没辙，皇后娘娘也没法。

　　结果有一天，太子殿下又在襁褓里默默垂泪，就在宫人们施展十八般武艺企图让殿下停止流泪的时候，太子殿下的眼睛紧紧盯住了其中一个宫人的手。那宫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手里拿了啥，就见太子殿下朝他伸出了藕节似的手。回过神一看，好家伙，竟是一颗小孩儿拳头大的东珠，那是之前皇后娘娘哄太子时留下的。

　　宫人颤颤巍巍的把珍珠递过去，然后……然后“啪嗒”一声，砸在了太子殿下的胸脯上。

　　只见当朝太子殿下被砸了个龇牙咧嘴，宫人们都觉得那个太监完了，肯定死路一条了。结果就见太子殿下硬是没哭，不仅没哭，还止住了之前的无声泪。

　　那太监简直感动的要哭了！

　　虚惊一场，赶紧帮助殿下把大东珠放在手心里，虽然包不住，但是也不妨碍他紧紧抓着。

　　于是，每次殿下默默垂泪的时候，宫人都记得，谁哄都不好使，就算皇帝老子来了都不好使，只有大东珠好使。

　　太子殿下五岁了，自打能穿衣吃饭自力更生起，大东珠就再没离过手。

　　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是怪咖，脾气怪异又聪明绝顶，连皇后都不敢做自己五岁儿子的主，也就皇上说的话，在太子殿下这里能管那么一点的事儿。

　　不过皇上也是纵着太子殿下的，只要课业完成了，其他的就不大管了，这不，说来安王府就来了嘛。

　　元景看着那个翠羽黄衫的小姑娘被那个少年抱了进去，握了握手中的东珠，随即吩咐随驾侍卫：“进去。”

　　元明看着这架低调又不失华贵的马车，当即心下一沉，这是什么大人物来了。赶紧快步上前迎接。

　　车帘掀起，一个五六岁年纪大小的稚龄小童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元明当即一惊：“太子殿下，草民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安。”

　　停在门前的众人一听元明这话，心下一惊，也赶紧整理衣袍给当朝的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万安。”

　　“免礼。”

　　冷漠没有起伏的声音响在每个人的头顶。

　　众人起身之后，元明也不在门口迎客了，亲身引领着太子殿下进门，又让大管事好好在门口迎客，吩咐小丫鬟支会王妃太子殿下到来。

　　元景进来后，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一心搜寻之前那个黄杉小姑娘的身影，只可惜，周遭都是一群大人的身影，哪有什么小孩子，更不要提小姑娘了。

　　元景心下烦躁，只对身边的元明说：“大公子请自便，不必照应孤，孤想随便逛逛。”

　　元明心想：“我倒是想自便，你一个五岁大的小孩儿，我万一真随便了，你出点啥事儿，整个王府都得完蛋。”

　　于是，嘴上就敷衍着：“在下无事，陪殿下逛逛是应该的。”

　　过了一会儿，元景开口：“明叔叔，你去忙吧，我想去找小孩子玩儿。”虽然还是冷淡的语调，但比之前却是柔和了不少。而且，连“孤”都不用了，还开口叫了“明叔叔”，要知道，君臣有别，更别提他一个王府庶子，如何敢当得起太子殿下的一句“叔叔”？

　　不过，是谁说的太子殿下早慧吓人的？这不也是爱玩儿吗？都出宫来王府玩儿了。

　　元明这时候也是看出来殿下是真的想好好逛逛，跟小孩子玩耍，而不是要他这个“大孩子”陪着，当即表示：“好，我去叫世子弟弟来陪着殿下。”

　　安王世子元时，安王爷的嫡子，如今只有八岁，倒是可以和太子玩到一起。

　　“好，我去那边等着。”元景指着湖边的一片柳树林，那边已经有了一群小孩子在玩乐了。

　　元明吩咐身边人仔细照看太子，便转身去找元时了。太子殿下年纪虽小，身份却贵重，当然得叫世子弟弟看顾着。虽然自己的弟弟看着恐怕还没有太子殿下成熟，那也得陪着。

　　元明来到湖畔柳林，这里有许多石桌石凳，倒是为了专门宴请客人而做的。石桌上摆着许多各式各样的瓜果点心，有的还放着花篮，里面摆着应季花草，不是十分珍贵，却也别有一番雅致。

　　安王妃爱花，京城人皆知，这话看来倒是不假了。

　　此时，这里已经有了许多孩子，小到三四岁的，大到十来岁的，年纪小的被家里年纪大的领着到也乖巧，身边再留着一两个丫鬟嬷嬷，也不怕照看不过来。

　　元景走过来的时候，已经让好多孩子吃惊诧异了，尤其是许多小姑娘，都瞪着大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姿容不凡，眉眼精致的小少年是谁家的，怎的没有人看着呢！

　　这一众小孩子，虽是世家的公子小姐，却也是不常进宫的。即便有那一二进过宫的，也没有那冲天运气就遇见了太子的，所以这一众人里竟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孩子是当朝太子。

　　况且元景在元明走了之后也把身边人赶走了，只留下了近侍小安子，外表也是个八岁大的少年。

　　两个人走进来，元景就寻了一个石桌坐下，小安子见状赶紧斟茶伺候。

　　一时之间，湖畔竟是只有风声和茶水声。

　　有胆子大的就上前走了两步询问，比如宋丹柔：“小弟弟，你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没有大人跟着你啊？”

　　然而……

　　回答她的只有风声，就连泡茶的小安子都没有理她。

　　内心脆弱的小姑娘这一下可不得了：“你，你怎的这样无礼，我和你说话呢！”

　　然而……

　　元景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哪里来的小崽子，烦人！

　　这时，旁边一个稍大一点的身穿粉色衣裙的小姑娘上前一步，落落大方道：“家妹不懂事，扰了小公子清净，还请小公子勿怪。”

　　说话的是户部尚书的庶长女宋清柔，宋丹柔的庶长姐。她已经八岁了，算是在场的稍大的姑娘，懂得也比较多。单看穿着就知道这个小公子出身高贵，再看他腰间挂着的蟒形玉佩，结合当今太子的年纪，她猜测，眼前的八成是那个性情冷漠的太子。不过，即使心中已经惊涛骇浪，面上仍是不显，反而装作无知一般，为自己的妹妹开脱。俗话说“不知者不怪”，又有她适时的赔礼道歉，那么届时殿下也不会怪罪。退一万步，即使怪罪，有了自己刚刚的举动，只怕也只是惩罚宋丹柔那个蠢货一人，万万不会连累到自己和宋家。

　　如是想着，宋清柔心下也放松不少，不再像初时那般慌乱。

　　然而，听到她的话语，宋丹柔只觉得更加受到了侮辱：“你一个庶女，不过是仗着自己的狐媚子姨娘得了几分宠爱，随着祖母一起出门，还敢在这里妄言是我的姐姐，简直是自大至极，厚颜无耻。”

　　在场的几乎都是各家的嫡小姐、嫡公子，但是也不排除有个别在家里得宠被带出来的庶出小姐公子们，宋丹柔这一席话，倒是把所有的庶出子女都得罪了。

　　听着她的话，宋清柔只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被扒了下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脸色苍白的虚看着眼前，愤恨的握紧手，只想把宋丹柔的嘴撕烂。

　　手心里的刺痛唤醒了她的理智，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众人看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含着讽刺与嘲笑。

　　目光转到那个小男孩儿的身上，只见他毫无反应，只是淡淡的喝着茶，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仿佛是没在他的脸上看到嘲讽的表情就给了她勇气，也仿佛是他的淡定也感染了她。宋清柔缓缓吐出一口气，淡淡笑着看着宋丹柔道：“妹妹说笑了，不管庶出嫡出，都是宋家的子女，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嫡庶之分，别在自家，出门在外，当然还是一家人。况且，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不过是力求之后做到更好罢了。”

　　宋清柔一番话说的可谓是大度至极，更是从家族层面上，表现了自己的眼光高远，最后又不着痕迹的讽刺了宋丹柔，即使占着嫡出的身份，所作所为也是上不得台面。

　　不得不说，她的表现可谓完美至极，让宋丹柔什么话也没说出，只冷哼了一声便转过头不理她，这更衬得宋丹柔自己小家子气。

　　在场的孩子们年纪小的只觉得这个大姐姐更温柔有礼，年纪大的懂了点事儿的，觉得宋清柔思想境界高，值得相交。

　　事后经过丫鬟嬷嬷的传话，各家的夫人太太们直赞宋家大姑娘教养好，柔嘉贞静，温柔端庄，更是懂得为家族着想，有大局意识，虽然身份上有些低，但本身却是个当家主母的料子。

　　且等着这女孩子长大一些，若没有左了性子，那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自家门第高虽不用，但可以给自家那些门第低一些的亲戚介绍。

　　而后知道事情始末的宋家老太太也是夸赞了宋清柔，惩罚了宋丹柔。

　　不得不赞一句，今天这一场，宋清柔踩着自己异母妹妹的脸面在各世家大族女眷场上的第一次露面，堪称完美亮相。以至于事后好几年，众人提到宋丹柔的时候都是愚蠢跋扈的印象，而随即对宋清柔称赞有加。

　　当然，这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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