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婴尸与图书馆
“婴儿?多大?”
霄歧原先是看着路况震惊了一会,然后稳定情绪确认道。
秋潺溪的外表冷,口中说出的话更是丝毫不带温度,就连这种事都能说得如此坦然:“医学上判断,是将近三个月时被放入水泥中融为雕像。”
此消息一出,路况激动得手直发抖:“妈的这什么人啊…连一个孩子都忍心…”
霄歧原的情绪只波动了一段时间,便冷静下来将话语权交给秋潺溪:“秋老板,您叫我们一趟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这是一起单纯的杀婴案,按白浔的性格来讲,她不可能会主动将其他人牵扯进来,更多的是独自找人解决,而不是像这样找到当事人如实告知。
她转过身,语气低沉:“白浔觉得这件事牵扯到了雪人,就在某种层面上和你姑姑的事有关,她觉得这是一个线索。”
霄歧原目光一凛,随即黯淡下去:“恕我直言,我二姨她对雪人的事情未免也太上心了,我不得不怀疑她另有目的。”
秋潺溪离开了门口,走远了:“她的想法,又不由你们决定。”
直到秋潺溪的脚步声都不在这偌大的廊中回响,路况还是没有缓过来劲,一向欢脱的情绪现在被这婴儿的死消磨殆尽,他崩溃似的双手捂住脸:“哥,你说我们是不是属柯南的啊?怎么走哪哪死人。”
霄歧原的目光凝在一处,无意识地抬起手臂拍了拍路况的肩膀:“这都是陈年旧案,他们只是重见了天日。”
“权当是,雪人葬了一个孩子。”
“哥。”路况依旧掩着面。
霄歧原:“干什么。”
路况:“你祖父的图书馆里不会再死人了吧?”
霄歧原:“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路况:“……”
今天熊孜舒回老家,路况晚上没人过来敲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再加上这几天的变故导致失眠,他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跟大爷似的在房间里背着手踱步。
他都把霄歧原那屋里带批注的英文书都拿来读了一遍,也只消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的脑子里现在就好像被一个无形的东西牵引着,但是那根牵引绳的下方挂了一团甩不掉的浆糊,被渔网兜着,在已经进水的脑袋里上下浮动,更可气的是他居然把这个画面想像出来了。
电灯长时间不用,在他的脑袋顶上一闪一闪的,他实在是烦躁,就一把关了灯,从抽屉里取出几根蜡烛点了放在写字台上,微弱的烛光给予他的意境先暂且不论,反正他是在存放蜡烛的抽屉了摸到了些别的玩意。
“宣纸?”
路况忙把所有的蜡烛都取出来,伸出手去探抽屉内部的边缘,摸到了一层还算厚的宣纸,旁边还放着一根毛笔。
既然笔纸有了,那墨砚理应也放在一边才对。
他把写字台翻了个底朝天,才在地上的木箱子里找到一盒新墨汁还有墨盒,打开箱子时还散发出墨独有的香气。
路况开始欣赏起了白浔独有的待客之道,除了没信号手机与砖没区别之外,各种能陶冶情操的东西一样不少。
找齐笔墨纸砚是他一个强迫症的本能,但是他并不知道该写什么,或是白浔希望他写什么。
想起白浔,自然也会一同联想起秋潺溪,她之前同霄歧原的对话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霄歧原说白浔也在研究雪人一事,而秋潺溪只是甩了句不知所谓的话,并没有否认。
那他现在该写什么也就明了了--正好他也该好好捋清关于雪人和霄书堂的种种,毕竟他也不能这么几天就忘了自己的姑姑。
“嗯…一开始是…去雪原里找到三个尸体…”
他习惯性咬了咬笔头,却发现质感和塑料不同,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检查上面有没有留下牙印。
“那个大叔的寻人启事和白姨的外套?不重要,过。”
他明确记得霄歧原说过白浔很可能是过去做慈善的,落下件衣服也不打紧,因为人家也不缺。
“啊对…那三个尸体里有一个是疗养院的人…”他挠挠头:“疗养院…是霄书堂笔记里一个挺缺德的地方,但跟雪人没关系吧?”
他习惯性在思考时自言自语,就苦了那些年少时做他同桌的同学们,特别是数学题,简直就像是唐僧下凡念经。
他又下意识地咬上了笔头:“再就是霄书堂的笔记…嘶,我记得他笔记里好像大多都在写林童渺啊,恋爱脑恋爱脑。”
“哎不对,霄书堂写着他很在意林童渺接近他的目的,后面又说目的不重要了,这不是自相矛盾?”
他正掐着自己的下巴苦苦沉思,门框上就响起了吱嘎声,经他这几天对古堡的了解,应该是有个人半夜睡不着跑他门口倚门框上了。
他打开门,猜的八九不十--是听力极好,被他的自言自语半夜吵醒的霄歧原,睡眼惺忪,眼里带着点责备。
路况双手合十,对着门口深深鞠了一躬:“哥我对不起你,我一定把声音放小点,一会肯定不会打搅你休息。”
霄歧原没有作声,他伸出胳膊把路况扒拉到一边,径直走到他的床上坐下,倚靠着床头。
“哥你这是…”
霄歧原指指他桌上被他画得乱八七糟的宣纸,声音慵懒低沉:“继续。”
许是刚在睡梦中醒来的缘故,带着起床气的路况还处在梦里那种五感缺失的状态里,多说一个字都感觉吃力,胸口发闷。
他半眯的眼睛里现下只感知到两种事物,一种是朦胧的烛光,一种是笼在朦胧烛光下的人。
那人还是咬着笔,认真而又没有脑子。
毛笔在宣纸上的沙沙声在此等寂静的环境里尤其特殊,不刺耳,但能勾着霄歧原轻缓的呼吸一起一伏,他不想顺从在这声音里,却难以接受呼吸和声音打乱后心底的嘈杂。
算了,由它去吧。
不论什么时候,他都能在权衡下得到一个坦然的答案,置身其中也好,无谓旁观也罢,最终的目的都不是由他主动发起的,所以结果总是一句草率的:“算了。”
仅此而已。
但路况他不一样,他即使是脑子不够用,心里怕得要死,也不会想到自身的处境,只是一根筋似的苦苦坚持着。
这是霄歧原唯一不解的东西。
怎么会有这么没脑子的人。
他仍是半眯着眼睛,但是他现在想睁开,睁开看看路况那个进水的脑袋,到底是如何长的。
还未等他准备细看,他便被路况的一声咋咋呼呼给搅没了所有兴致:“哎哥,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快想想,我脑子不够用了。”
霄歧原:“……”
“哥。”
“哥?”
“哎呀哥你别愣着,我问你话呢。”
霄歧原坐正身子,揉了揉一直靠着床头的肩膀,还是懒得多说一个字:“嗯,没死呢,别叫魂。”
路况手上的毛笔一不留神在宣纸上拉出长长的一道水墨,刚好隔开了大叔和杀婴案的内容:“可我又没撒谎,脑子真不够用。”
霄歧原活动活动自己的脖子,为保持清醒还磨了磨后槽牙:“嗯,二姨确实是做了慈善没错,但她的动机模糊,再加上她时刻都在关注着雪人的信息,我有理由怀疑她对此事有牵扯。”
路况支着脑袋叹气:“你的意思是,我姑姑还有可能是你二姨杀的喽?你这不成心给自家亲戚找麻烦吗?”
“不是麻烦。”霄歧原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露出他眼中碎裂的冰川:“她于我,本就不是什么正当关系,良心在前我自是希望她没事,抛开良心即便是她的事也与我无关。”
路况愣了下:“哦…”
“哥你脑回路真清奇。”
“……”
霄歧原感觉一身功夫无处施展,拿路况来练手正好。
但是意识朦胧,只模模糊糊听着路况在分析,内容什么的渐渐一概不知了。
“哥…”路况脸上居然出现了深思熟虑的表情:“你说你祖父霄书堂,是个什么样的人?”
霄歧原:“恋爱脑。”
路况:“没别的了?就有没有优点之类的?”
路况看到霄歧原的眼里闪过一丝嫌弃:“没有,很确定。”
“我就觉得你祖父这人优点挺多的。”路况掰起手指头开始数:“一是长得帅,二有教养,三有独立的个性…”
作为一个新晋霄书堂铁粉,他愣是把十个手指头掰了好几次才肯停下:“你看这么多优点,哪有你说的那么一无是处。”
霄歧原:“我并没有说他一无是处。”
他的指节在腿上弯了弯:“因为你说这些都是基本,恋爱脑是基本之外衍生的产物,让人很嫌弃就是了。”
路况咬着笔又添了些内容:“果然自家人从来不认为自家人有多好,可是我祖父是真的缺德,还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认为。”
霄歧原完全睁开了眼:“赞同。”
“等会,现在几点了?”路况低头对着烛光看了看表:“凌晨两点,要不咱们再通个宵提前去你祖父的图书馆考古怎么样?”
霄歧原:“算上今天你已经快三十六小时没睡觉了,你想让两个人猝死在图书馆再留下一个悬案吗?”
路况:“可是哥我真的睡不着。”
话音刚落,一个药瓶劈脸砸过来:“助睡眠的糖。”
“那好。”路况打开瓶子就往嘴里倒了两粒:“哥你回去睡吧,我也准备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霄歧原一动未动:“我睡你这。”
路况:“?”
霄歧原:“嗯,你打地铺。”
路况:“…行吧。”
他乖乖去管家那多要了一套床铺,花几分钟在地上铺好,结果一抬头发现霄歧原这家伙都已经秒睡了,他还要躺下依靠糖来助睡眠。
糖的作用起了,但是在意识模糊的期间他忽地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这家伙能秒睡,那为什么不老老实实自己在自己屋里睡?
这脑回路就清奇。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霄歧原窸窣的穿衣声惊醒的,他在睡梦中的朦胧劲还没过,一时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会有个大男人在自己房间里,还上身赤裸。
他惺忪着眼睛盯着霄歧原的腹肌看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昂…你昨天晚上来我这里了是吧。”
霄歧原难得嫌天冷套上了里衫:“……”
“快穿衣服,走了。”
“那早饭呢?”
他又被劈脸砸了袋速食面:“去厨房接热水,快点解决。”
路况欲哭无泪:“哥,人铁饭刚啊。”
他一个还在壮年时期的人,正是成天想着怎么吃的时候,被霄歧原这么草率一对付,白浔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但是没用,他还是被强制性拖到了古堡外的摩托车上,享受着霄歧原后座专属的丢魂体验。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霄歧原就不怕死似的猛开。
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就是这么个理。
惊魂未定之时,霄歧原总算停下了摩托,路况定睛一看,一个中世纪的破旧小图书馆就立在那,门口栅栏里养的花早已枯萎,房顶上刷的漆现只剩下原木的颜色。
“哥,你祖父的笔记都在这?”
“不确定,大部分是有的。”
因为霄歧原经常来的缘故,这里并没有路况想象中那种遍布了蜘蛛网啦,书架岌岌可危啦,有个快死的老头在这里等着自己死期啦之类的剧情。
没有都没有,有的只是整整齐齐的书架和桌子,还有碰巧也在图书馆里找书的秋潺溪。
“哥,秋老板她…”
霄歧原一把挡住他的视线:“不用管她,找你的就是。”
路况安静了下来,跑到霄歧原指定的书架上去翻书了。
霄歧原把书擦得很勤,他没有摸到想象中的那些灰尘,只闻得到指尖上沾的书香,这是只属于多年前印刷的书的香气。
所谓书香,最高不过于此了吧。
他看到霄书堂在桌子上摊开一本笔记,拿着一个羽毛状的玩意在翻页,讲究得很。
他戳戳霄歧原的肩膀:“哥,你手里这玩意在哪放的?我也去拿一个。”
“我自己带的。”
路况一时无聊,把这里的书籍都多多少少翻了一遍,把桌子都擦了一遍。
没办法,霄书堂的笔记现在都被霄歧原占着,他再怎么抢也没用,而且他的表情还越来越不对劲,他只能等着他哥的分析结果。
早知道就不来了,吃等食不好吗?
他随手叩了叩这檀木桌子,啧了声:“里镇的玩意,放外面指不定值多少呢,浪费啊。”
……
秋潺溪在告知完路况和霄歧原死婴的事情后,回屋与白浔打了招呼,就独自行走来到了图书馆。
她在门外踌躇了片刻,才缓步迈进图书馆。
她不习惯开灯,便只在漆黑一片中摸索了片刻就确定下了图书馆的方位,随即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那是个相对其它桌子而言显得更加破旧的一个矮小的木桌,如果说图书馆曾经经历过二次修葺,那么这个木桌和椅子就是二次修葺遗漏的物品。
也唯有它的上方,垂着一个破旧的吊灯,经顺着缝隙进入的风一吹,小幅度摇晃,声响也偏向于鬼片中要闹鬼前期的音效。
她摸到了左手旁的烛台,僵直着将烛台推到自己面前取出打火机点燃它上面仅剩的半根白蜡烛。
蜡油在烛台向下淌着,她定定地看着,视若无睹。
她拿起烛台,任蜡油不断淌在自己的皮手套上,眼神不同于身体上的慢条斯理,急切地上下扫视着书架。
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她在书架底部抽出了一个布满灰尘的黑长盒子。
她没有拂去或是吹去尘土,只是打开了盒子。
里面躺着的,毅然是一把旧黑伞。
她抽出黑伞底部的长刀,一时入了神,,不知是不是错觉作祟,只觉得这把伞似曾相识。
将伞搁置一边,她掀开盒子的夹层,里面躺着一本笔记,封皮上被主人专门刻了一个符号,是某种特殊的记号,用来辨认。
笔记还没被打开便被她放入公文包内,而伞和盒子则放回了原处。
蜡烛将要熄灭,她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静坐,闭上眼冥想,咬下右手的手套开始清理左手手套上的蜡,在最后的烛光的衬托下,她的浅瞳被一层朦胧似轻纱似笼着,看不真切她的情绪。
不空洞,却也缺失了某种东西。
她趴在桌子上小憩,睡得浅浅一层,也就这样过了几小时,待到听见门口的风铃声时,她才趴在桌子上睁开双眼,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
她在等待什么,而等待的人并非是霄歧原和路况。
她听到霄歧原在她身边路过,来回巡视了屋子,她还感觉到她背后一直聚集着一股视线。
霄歧原手捧着几本笔记,最后一次在她身边路过时,他不轻不重地吐出了一句话:“你动了他的伞。”
“嗯。”秋潺溪才终于直起身子,仍旧是直视前往:“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过来确认。”
“但愿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秋潺溪:“如果就是你想的那样呢?”
霄歧原:“那么请你,务必保证路况的安全。”
秋潺溪起身走向另一个书架,来回翻着书,左手的指尖依旧僵直:“你的身手保护他足矣了,还需要我做什么。”
“那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过来观一观雪人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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