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再接近
天灯无声飘荡于半空,如灿烂星辰镶嵌于迢迢银河,洒下柔和的光辉。
沐子晏于这样的光辉中去看言欢的脸,光晕朦胧之间,她带着一脸的笑意,傻傻地看着他。她的眸中映着灯影,灯影里是他的面容。
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几欲将她抱入怀里。他到底是留了几分理智,强自按耐住,面上依旧冷冷。背过身将她一把背起,抬腿便走。
颜清逸和虞子衡此时方醒悟过来,还没等问上一句,沐子晏背着言欢已经去得远了。
沐子晏背着言欢穿行在林间。他走得飞快,但脚步却很稳。
言欢乖顺地伏在他背上,突然想起那次她在演武场偷偷练箭时也是这般,日暮,他来寻她,为她包扎伤手,背她回客舍去。这期间他们之间尽管有过冷淡与疏离,但此时他仍是这般待她,他心里始终还是有她的吧。
她低低唤了声“阿晏”,这一声叫得绵绵软软,沐子晏的心仿佛都漏跳了一拍,脚下不由一个踉跄,他急忙稳住心神,“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是我?”言欢问,沐子晏淡定,“猜的。”言欢惊叹,“这你都能猜到?”
沐子晏好笑,一手托住她,另一只手去取揣在腰间的那个坠了碧玉珠的穗子,递到言欢手上。言欢接过来,豁然明白过来,悻悻道:“好吧,我知道了。”
言欢轻声问沐子晏,“阿晏,你又肯理我了?”她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喜悦,还有似有还无的幽怨。沐子晏一时默然,良久低低道:“你很好,是我错了。”
“什么?”言欢并没有听清,沐子晏却道:“咱们到了。”她抬头看时,原来已到她客舍门前。
沐子晏将言欢放了下来,“回去吧。”他转身欲走,言欢“哎”了一声,又不知该说什么。沐子晏背对着她,听她半晌都不说话,他无声叹息,转回身,专注地看她,眼中似有万语千言,“你不必说,我都明白。”
说罢,他去给她开客舍的门,轻轻推了她进去。言欢懵懵懂懂地进了客舍,沐子晏在她身后将门阖好。
客舍内,言欢站在当地,楞了半晌,脑中似是还未明白过来。他怎知她要说什么?他又明白了什么?
客舍外,沐子晏一手仍扶在那门上,默默站在那里,久久未动。他的目光痴痴地望着那门,目光仿佛穿透了进去。
秦念卿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这边。她面上有震惊,有伤心,还有难过。
秦江池命她先走,她四处乱走了一阵,并没有回家去,而是鬼使神差地来了这里。一直到天色渐暗,她还等在此处。直到,看见沐子晏回来。
她看着客舍门前那个修长的身影,那个无言于夜风中茕茕独立的英俊少年,
她虽然等来了他,却也等来了真相。
他背着言欢,他还那般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她冷眼旁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她不曾看错,他们一直是两个人的故事,她从来都没有过机会。
她慢慢转过身,黯然离去。
言欢坐藏书阁前小花园的凉亭里,伸手去接那飘飞的落叶,偶尔出一会神,面上有浅浅笑意。
距放天灯那夜已过去好几日了。这几日里,沐子晏对她的态度又有了新的变化,虽然没有恢复到最初的亲密无间,却也不再是冷漠与拒人千里之外。偶尔,她会发现他于人群之中默默地看着她,带着一脸的若有所思,颇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那夜他从天而降,迅速为她处理伤口之后,不由分说将她带走。颜清逸便总是满面狐疑,此刻,他仍站在她身旁呱噪不休,“你和沐子晏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目光灼灼,“沐子晏对你,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言欢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能有什么不对?”颜清逸摸着下巴,“他对你就像、就像------”他默想一刻,忽然睁大了眼睛,“就像我姐夫对我姐姐一样。”
颜清逸上面有个大他五岁的姐姐,叫颜清雯,已出嫁。姐夫也是当朝才俊,是五军都督府经历罗子聪,年轻有为。据说两人极恩爱。
“你胡说什么?”言欢心中一跳,微微红了脸,“我和他、和他同为男子,怎么会像你姐和你姐夫一样?”虞子衡也不赞同道:“清逸,你又乱说了。”颜清逸拍了下自己的头,“对,我是糊涂了,这个比喻不对。可是,”他皱着眉头,“我就是感觉很像啊。”
言欢踢了他一脚,“你是没事做了是不是?我的明光剑用得如何?”提到明光,颜清逸立刻忘记了方才的话题,眉开眼笑,“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你说错啦,明光已经是我的了,跟你可没有半点关系。”
明光剑是某一日三人在西市坊的铁匠铺里淘来的。当时,言欢和颜清逸全都看中了这把剑,二人为此还比了一场,只是颜清逸输了半招,不得已让出了心头好。他后来多次讨要,言欢却都没有松口。这一次好不容易从她手里撬出来,自是得意非常。
“明光一出鞘,就是一片夺目寒光。”颜清逸在言欢面前招摇,言欢哭笑不得,他还真得意上了,“行、行、行,你的明光厉害,行了吧。”她斜睨着他,“还是不是兄弟,趁火打劫你都用上了,要脸不要?”
颜清逸得意洋洋,“为了心头好,脸面可以不要!”言欢不忍目睹,扭过脸去不理他。
沐子晏从小花园旁走过,步履不疾不徐,他好像并没有注意言欢三人,悠悠然走了过去。而言欢正背对着他,也并没有看到他。
颜清逸和虞子衡先回客舍去了,言欢独自在亭子又坐了一刻。
颜清逸的那番形容虽然冒失,却仿佛一箭中的,扪心自问,她心底里未尝没有这样想过。只是,她和他,可会有那样的一日,她不敢确定。想她言欢,一贯勇敢,无所畏惧。但在面对他时,她的勇敢和无所畏惧俱都化为乌有,
她捧着自己的脸,兀自患得患失。忽听得背后有人唤了一声,“言兄”。
言欢转过头,是祁暮云。她这才发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祁公子?”言欢站起身,“这段时日,你是不是不在书院内?”祁暮云的笑容里带了惊喜,“言兄也发觉了?”
言欢微觉惭愧,这段时日她顾自伤情,哪里又注意到这些。
祁暮云恍然不觉,继续道:“我家中有事,向书院请了假,回了西洲几日。”言欢关切道:“家中事可处理完了?”祁暮云点头,将手中捧着的一个木盒递给她。
言欢伸手接过,疑惑看他。祁暮云温和一笑,“前些时日多亏了言兄。这不过是西洲特产,不值什么。”
言欢看那木盒,小小的一个,玲珑精巧,盒面上细细绘了一枝梅花。她低头细看,鼻端忽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是什么?”言欢问祁暮云。祁暮云替她将那木盒打开,里面是两块香饼,梅花形状,望去精致非常。而随着木盒的开启,一股香气渐渐弥散开来,那香气虽浓,却并不热烈,而是馨香里夹杂了几分沁凉,竟是极雅致的味道。
“真是好香!”言欢赞叹。听到言欢的夸奖,祁暮云显是非常高兴,“这是我自己做的,难得言兄喜欢。”言欢惊叹,“祁公子还有这等本事!”祁暮云有些羞赧,“不过是胡乱摆弄罢了。”
“多谢祁公子。”言欢端正一礼。祁暮云侧身避开,“恨生。”他说得突兀,言欢楞了一楞。他看着她,“言兄以后叫我‘恨生’便好,这是我的字。”
“恨生。”言欢默念,“你为何------”她想问为何会取这样奇怪的字,祁暮云不待她问完,便解释道:“这是我母亲所取,”他将目光投向远方,面上有奇异的神色,“想必我是个不受欢迎的孩子。”
言欢看着他那仿佛是自伤,又仿佛是怨怼的神情,突觉得他有几分陌生,这样的祁暮云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难道,她从来不曾真正了解他?她眼中的并不是真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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