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放手
日头渐至升高,从东天边爬至头顶,又从头顶落到西边。眼看又一个夜晚来临,言欢仍旧一个人闷在房内,既不开门,也不叫人。
红绫、白伊、白华三人都站在门前,不时看向紧闭的门扉,神情里带了焦虑。她们俱都是一般想法,言欢昨夜还在发热,早上人才醒过来,现在这般折腾自己,万一身体承受不住,可是大大的不妙。
其间,她们也曾试图敲门,里面只传出淡淡两个字,“出去。”听去喜怒不辨,众人一时也不敢造次。
祁暮云早早便来拜访,闻听人已退烧,且已清醒,当下放了一大半的心。但又听言欢将自己闷在房内,他虽然恨不得立时冲进去看看她好不好,但他一贯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又身为晴雪园的客人,所以只是无声地站了片刻,便默默回府中去了。
几人等得心焦,白伊忍不住低声向红绫道:“大人定是在为毓王之事在难过吧?”红绫眉头似要拧个川字,“这个毓王,表面上对姐姐深情一片,每日里难舍难分的。你看,自昨儿白日里被咱们发现与旁的女子有染,直到现在都未露面。也不知他是心虚,还是要将姐姐给弃了。”她“哼”了一声,用着青楼姑娘们惯常的沧桑口气,“男人都是这般的喜新厌旧,那专情的凤毛麟角,稀少得很,若是能碰上一个,怕是上辈子不知做了多少好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远方,神情里竟是有些悲伤。白伊听得半懂不懂,一时怔了。
直到月挂西窗,房内终于传来言欢低哑的声音,“都进来吧。”
三人忙不迭地冲进房去,见言欢兀自靠坐在榻上,仍是晨起时她们见到的样子。三人仔细看了一眼,觉得似又不完全一样。此刻的言欢眼眸深黑,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已被什么覆盖住了,让人根本摸不清楚。
红绫期期艾艾叫了声“姐姐”,言欢仿佛才注意到她们一般,慢慢转过头来。
“白华,”她绕过了红绫和白伊,去唤站在最后的白华。白华比白伊到言欢身边晚些,但与活泼伶俐的白伊不同,人老实忠厚,只知低头做事,从不做逾越本份。
言欢问,“你们都回来了?”白华立时明白了言欢的意思,她想问的是众人离开毓王府的情况,急忙答道:“奴婢与侍卫们都已回来了。至于大人的东西,”她偷偷看了眼言欢,小心翼翼道:“除了咱们带去的,其余的,奴婢都留下了,并未带回来。”
“做得好!”言欢夸了她一句,又低头默然了一刻,突然道:“从今以后,再不许任何人提起毓王府之事,也不许再提毓王此人。权当、权当------”她闭了闭眼,“权当咱们从来都未认识过他吧。”
这是言欢话中提及有关毓王的最后一句。接下来的时日,她于晴雪园内深居简出,诸事不理,外人也一概不见,只是专注调理身子,曾经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而毓王李晏竟也再未出现。
倒是祁暮云每日都来拜访,言欢只是吩咐红绫出面好生招待,但自己却一直避而不见。祁暮云自是失望,却仍是日日都来,既不抱怨,也不放弃。好在红绫一贯热情,祁暮云每日来时都热情接待,不至于尴尬冷场。
言欢的身体一日好似一日,言行举止似是已与往日无异,表面看起来人只是稍稍沉静了些,但偶尔还能和众人打趣几句,红绫等人才慢慢放宽了心,私心以为言欢真的都已经放下了。但她这样日复一日的将自己关在晴雪园中,总归是让人放心不下。红绫私底下和白伊悄悄商议,无论如何都要说动她出去散散心。
言欢发现,近些时日红绫总在她面前念叨开阳的伽蓝寺香火如何鼎盛,求签如何灵验,等她说到第十遍的时候,言欢到底忍不住,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是想去伽蓝寺,对不对?”她手一挥,“姐姐我准了,你带着思棋一起,再带两个侍卫。”
思棋是言欢给红绫买的丫头,前几日刚进府来。她早在认下红绫做义妹就想给她配几个丫头的,只是后来她忙于言家翻案之事,中间又夹杂着三不五时的小病,一时给耽搁了。直到搬回晴雪园,日子仿佛突然清闲下来。她才重新想起了此事,给红绫买了这个丫头,一个有着圆圆脸庞,可爱伶俐又勤快的小姑娘。原本这丫头叫小翠,是红绫自己嫌弃名字难听,给改了思棋。
红绫听言欢竟是这样安排,一时哭笑不得,扯着她的袖子便不肯撒手,“傻姐姐,我说的并不是我。你每日闷在府中,我是想你出去散散心,就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
言欢顿了一顿,她其实并不想出去,但是,红绫眼巴巴地看着她。这段时日,因为她的沉默安静,府中诸人众人也都不得不收敛声息,想必这种日子也都是腻烦了。拒绝的话被咽了下去,她道:“那好,咱们去伽蓝寺。”
伽蓝本指拥护佛法的一十八位诸天善神。民间颂曰:伽蓝主者,合寺威灵,钦承佛敕共输诚;拥护法王城,为翰为屏,梵刹永安宁。大楚开国皇帝崇信佛法,曾于各地兴建庙宇,位于开阳城西数里的这座直接命名为伽蓝寺,归属朝廷管理及供奉。久而久之,伽蓝寺便成了皇家寺院。虽为皇家寺院,但除了必要的祭祀之日,其余时间仍对民间开放。因是皇寺,且已存续数百年,故而一直香客云集,烟火极旺。
言欢选定出门的这一日是初一,正是伽蓝寺香火最旺的日子。据说,每到初一、十五,正逢十斋之日,此时烧香拜佛不仅可以消业,更可功德无量。
马车停在伽蓝寺山门前,红绫先下了车,转身来扶言欢。因是参禅礼佛,今日的言欢一身简素,一袭月华锦袄裙,鸭卵青色滚了银鼠皮的披风。这样素淡至极的颜色衬得本就纤瘦的她愈发柔弱婉丽。她仍是未戴面纱。她今日穿着打扮本看上去就似开阳城内普通富户家的小姐,若是白纱覆面反倒落了行迹。
伽蓝寺她之前曾经来过,彼时是随着母亲黄氏来这里进香。如今,再踏足这里,已是物是人非。
寺院位于山脚下,占地颇广。从高大的山门望进去,可看见庙宇飞檐斗拱,连绵开去,整饬严谨,气势磅礴。中间夹着着几座一飞冲天如尖笋状的佛塔,各角都坠了青铜风铃,望去笔直轩丽。
白伊扶着言欢,思棋扶着红绫,几人一同向伽蓝寺内走去。
寺院山门前是一片大空场,此时,已被各色小摊子占满,卖钗环脂粉的,卖糖果零食的,卖香囊扇坠的,卖笔墨纸砚的,卖香烛元宝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流交织如梭,望去热闹非常,
看着这般带着烟火气的情景,言欢的面上也不觉有了笑意。身畔的红绫、白伊和思棋早就被摊子上各色精巧的小玩意吸引了过去,几人的步子不知不觉都慢了下来。
言欢也不催促,自己慢慢沿着摊子向前走去,耳畔是熙熙攘攘的人声,叫卖的、讨价还价的、说伽蓝寺香火灵验的、呼朋引伴的。
这般的纷乱中,一个娇俏的声音如剑刺斧劈般横扫过来,清晰传入她的耳畔,“宁之哥哥,这个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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