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毕业了
“一、二、三，茄子！”
摄影师站在图书馆的台阶下，正对着13级电气工程学院电气二班的毕业生们，让这群即将进入社会的少男少女们保持微笑。
闪光灯一亮，大家都保持住了安静。
“很好，我们再来一张。这回，咱们可以把学士帽扔起来。”
学士服和学士帽都是租借来了，通常情况下，二十块钱一小时。这在常威市的物价并不算高。
“我数一二三，大家跳起来，把帽子往天上扔。”
“一...”
“二...”
“三...”
大家七嘴八舌的哈哈笑着，露出轻松愉快的表情。
他们的身后是常威理工学院的图书馆，高大威猛的建筑物后方，是无边无垠的碧海青天。
下午三点半，这群平均年龄在二十二岁左右的男男女女们，完成了他们在这所学校里最后的、官方的合影留恋。
他们拍完照后，立刻又有别的班级排好队站在下方，等待摄影机的接待。
班级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开了，有些人在讨论毕业设计的事儿，有人在说工作问题，也有人想着早点回去打完最后一盘游戏。
陈默和游鱼，一个站在台阶上方，一个站在台阶下方，他们彼此相望，并甜甜的微笑着。
陈默走到游鱼边上，拽着她的胳膊，小心地带着她走出人群。
“恭喜游鱼同学，毕业啦！”
游鱼像只树懒似的，抱住陈默的胳膊，用调皮的口吻对陈默说：“我也恭喜陈默同学，你现在有迎娶我的资格啦！”
陈默拍拍游鱼的小脑瓜：“这么说，我以前没资格？”
游鱼停下脚步，她四周张望了一眼，拉着陈默去水边转转。
图书馆后方是一泊半月湖，同学们亲切的称这个湖为‘胖湖’。
此刻，大家都在图书馆前拍照留念，来‘胖湖’边溜达的人并不多。
游鱼拽着陈默的手，拉着他往湖边的石头上一坐，笑嘻嘻的告诉陈默一个消息。
“之前嘛，我承认你有资格。现在呢，不仅要我承认你有娶我的资格，还要我爸我妈承认。你懂我的意思吗？”
陈默脑子不笨，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你将我们的事告诉伯父伯母了？”
游鱼认真的点了点头。
“告诉了，我爸妈都是挺开明的人。他们...说想见见你，你会跟我回家走一趟吗？”
陈默犹豫了下，嗫嚅道：“会不会有点早？”
游鱼噘着嘴巴望着自己的男朋友，有点不开心。
“咱们认识三年了，也交往三年了，我觉得可以带你去见见我爸妈了。反正，我也没打算要嫁给别人。”
陈默哑然失笑，俊朗的脸庞染上一丝红晕。他每次面对游鱼的告白，心总是忍不住的‘扑通扑通’乱跳。
陈默抓抓头，他还是觉得见家长可以再缓一缓。
“咱们刚刚毕业，还没有工作，收入为零，我家庭情况又不是很好。现在什么都没有，去见家长，真的有点快。游鱼，咱们可以再冷静点想想！”
游鱼是个果断的姑娘，她早就下定决心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带你见我爸妈，这个决定我想了很久了。我不管，你要是不愿意去，我就把你打晕放进行李箱，拖到我家去。”
游鱼继续游说陈默：“还有，我爸妈真的挺好相处的，他们也不是那种计较出身的人，再说了，父母都是希望子女能得到幸福。咱们在一起这么幸福，我爸妈没理由拆散我们的！”
陈默还在犹豫：“我还是觉得早了点。现在人的观念你又不是不知道，男方要有车有房，我什么也没有...”
游鱼最讨厌听到‘车啊’‘房啊’的话，在她这个年纪，大约能享受到的，就是‘有情饮水饱’了。
游鱼朝陈默翻了个白眼，背对着他，她为了泄私愤，还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扔进水里。
“没房没车怎么了，要房子、车子，咱们一起挣，全靠男方，算什么本事！”
游鱼说到气头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陈默。
“一句话，去不去我家？你要是去，咱们现在就订票；你要是不去，哼，我就通知我爸妈来学校见你！你选吧！”
面对游鱼的步步紧逼，陈默再度抓抓头发。他望着游鱼澄澈的目光，只好无奈的答应了。
“我可以去你家，可万一你父母不接受我...”
“没有这种可能性！我挑选的老公，我爸妈一定夸我眼光真好的！”游鱼笑嘻嘻的搂住陈默的脖子，顺便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陈默和游鱼是大学同班同学，他们一个学号是3号，一个是4号。平时上课坐一块儿，加上男生俊朗、女生靓丽，一来二去，也就眉目传情起来。
三年的交往过程里，虽然经济状况不佳，可陈默总能给游鱼极大的归属感。
在游鱼心目中，这个未来的老公，不抽烟、不酗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甚至连游戏都不爱打，平时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陪她找个教室一起呆着。她是万万不可能放手的。
而在陈默的意识里，游鱼也是不可多得的绝世好女友。不会有非常高的物质需求，会耐心的听他说一些枯燥的、近乎天方夜谭的未来规划，长得又漂亮，虽说平时有些黏人，他倒也乐在其中。
一段手机铃声响起，是陈默的手机响了。
“喂？”陈默接起电话。
“陈默，晚上有聚餐，别忘了来。还有，游鱼跟你在一块吧，顺便通知她一下。”
“嗯，好的！”
陈默挂断电话，向一旁虎视眈眈的未来老婆大人汇报情况。
“是舍长的电话，晚上有班级散伙饭，通知我们去。”
游鱼坐回到石头上去，指着陈默的鼻子说：“今晚也不准喝酒，谁劝你都不准喝！”
陈默握住游鱼的小巧的指头，告诉她：“嗯，谁劝都不喝。除了岳父大人！”
游鱼乐不可支的挠起了陈默的痒痒。
晚上六点半，夕阳迟迟不肯退却，灼热的光线在大地上徘徊不散。教学楼的巨大的影子倒映在半月湖中，一连串的金色的涟漪令整座校园都在闪闪发光。
南来北往的毕业生们早褪去了学士服，换上宽松的夏装，他们三五成群的前往约定的地点，开始班级的最后的团体饭局。
游鱼在宿舍洗了个澡，齐肩的短发还在滴着水，她穿着一件牛油果色吊带裙，露出纤细白嫩的胳膊，手上拎着一只粉红色手提包。
她站在宿舍楼门口，正等着陈默来接她去班级聚餐地点。
六点三十五分，陈默从校区西门一路跑过来，他的鼻尖与额头闪耀着汗珠，身上的灰白色T恤湿了一大片。
游鱼连忙跑过去，捏着鼻子，小声抱怨：“干嘛去了？这么热的天，不怕中暑啊？还有，身上味儿真难闻，汗馊味都发酵了！”
陈默闻闻自个儿，轻轻地弹了一下游鱼的脑瓜子：“哪来的汗馊味，瞎说。”
他的左手从兜里掏出两张汽车票来，并将票塞进游鱼的手心里。
“喏，票拿来了，两张去扬安的票，明早九点半的车，你可以多睡一会儿懒觉。”
游鱼不解的问：“干嘛现在拿票啊，天这么热，明早去取票不也一样嘛！”
陈默又弹了一下游鱼的脑瓜壳，这个小小的欺负游鱼的动作让他很上瘾。
“这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嘛，明天回家的人肯定多，早点把票拿了，也省点心。”陈默继续说，“我们快去吃饭吧，有点饿了！”
游鱼又把票塞回到陈默手里，抬眼问他：“你确定不洗个澡？”
陈默拉着游鱼的手往西门方向去，另一只手将票塞回衣兜里，半搂着游鱼的肩头，推着她往前方走。
“不洗了，快来不及了，别迟到。”
聚餐地点就在西门外往北三百米处的大潘酒楼。大潘家的菜分量足、味道好，价格也实惠，而且离学校也近。基本上同学聚会，都会选择这家店。
陈默拉着游鱼的走去了径直上了二楼大包房，四张大桌子已经坐满了人。
“游鱼坐这儿！”
“陈默坐这儿！”
两人的舍友同时叫唤他们，底下一帮同学瞎起哄：“人家陈默游鱼向来难舍难分，你们这不是要拆散人家一对鸳鸯嘛！”
屋子里回响着各方肆无忌惮的笑声。
游鱼拎包的小手一拍桌子，板着小脸，用甜腻发狠的语气对同学说：“不准笑！谁笑谁今后单身狗一辈子！”
屋子里的笑声更欢腾了。
陈默和游鱼还是分开坐了，只不过，两人都在彼此的视线里。陈默跟他的舍友坐一桌，游鱼和自己的舍友坐一桌，双方心照不宣的进行眼神交流。
游鱼的举动引得舍友们的连连取笑。
段安安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眼神略有失落，怀着几分嫉妒，酸味十足的和游鱼咬耳朵。
“你说你们，都三年了，感情居然一点都没变淡。”
游鱼夹了一块红烧肉喂自己，肉汁黏在下巴上，她赶紧拿手巾纸擦了。
“你男朋友呢？分了？”
段安安鼓着腮帮子，摇摇头，表示：“不分干嘛呢，留着过年啊，我家里人又不同意。”
游鱼连忙问：“为什么不同意？”
段安安没说话，崔妙接过话来：“她那个男朋友，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什么都没有，哪里可能走得长远嘛！”
游鱼双手环胸，一副要教育别人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咋了，我们家陈默也什么都没有啊，你看，咱们感情还是那么好！”
崔妙直接翻白眼：“那是你傻！天底下有几个你这样的傻姑娘？也就是陈默走了狗屎运，才遇着你了！”
游鱼还想犟嘴，她们宿舍舍长丁茜直接开口，道：“游鱼，你甭跟我们争，你带陈默回家，见见你爸妈，看看你父母同不同意。”
游鱼眉一挑，得意的说：“票已经准备好了，明早九点半的车！”
此言一出，整个宿舍的都望着游鱼。
段安安又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喃喃自语：“完了，咱们班的金童玉女也要分了！完了！完了！”
丁茜一脸认真的望着游鱼，她一直是个大姐大，在宿舍里说话也有些分量，是众人的灵魂导师与情感顾问。
此刻，丁茜的目光叫游鱼有些害怕。
“游鱼，你年纪轻，没什么阅历，有些事，你还真得听父母的。不然，以后有大苦头吃呢！”
丁茜继续说：“父母的想法和我们不太一样，如果你的想法被你爸妈否定了，也别太难过，反正日子还长着呢。你人长的美，身材又好，不愁找不到好男人...”
游鱼打断她的话：“陈默就是好男人啊，我为什么还要找别人？”
崔妙有些急，她望着这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真想掰开她的脑子，看看这姑娘脑子究竟是什么做的。
“好男人是什么？现在的男人，就得有房、有车、有存款、有家庭背景、有学历，你们家陈默有什么？他一个大专生，将来的路一眼能望到头，两人挤在小屋子里终身还贷款，这日子你愿意过吗？”
游鱼深吸一口气，她始终觉得这样的想法不对她的口味。
“房子车子，难道不应该夫妻一起打拼吗？凭什么只让男方出力？”
段安安连忙缓和剑拔弩张的氛围，她给每个人倒了一杯果汁，算是打破逐渐弥漫的火药味儿。
“好了好了，只要游鱼开心就好，咱们不说这些了行不行？未来是人家游鱼的，咱们瞎掺和什么呀！来！来！喝饮料，喝了这顿，说不定就没下顿了！”
丁茜瞟了段安安一眼：“瞎说什么呢，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段安安立刻问：“怎么不是生离死别了？你不是找好工作了吗？在京都那边，以后恐怕十年八年都见不着面儿了！”
丁茜立刻表示：“该出来聚聚，还是会出来的，不过，得等我混得出人头地再说。”
崔妙立刻附和：“那绝对的！茜姐人美气质好，妥妥扛把子！”
崔妙又问游鱼：“游鱼，你家陈默找工作了吗？还有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游鱼想了半天，一脸茫然。
整个聚餐持续到晚上九点，一帮人醉醺醺的想去KTV唱歌，陈默和游鱼没有参与其中。
这对小情侣手拉着手在校园里轧马路，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夜晚的冷意让游鱼的胳膊发凉。
“赶紧回宿舍吧，已经很晚了。明早还要赶车呢！”
游鱼脑子里翻江倒海，舍友的话犹在耳畔，她想将这些说出来，可又怕打击到陈默。
万般无奈之下，游鱼叹息一声，将头埋在陈默的胸口。
“怎么了？”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陈默搂着游鱼，有些慌张。
“没什么！”游鱼抬起头，扬起笑脸，“就是闻闻你有没有喝酒，嗯，我测试过了，没酒味儿！”
陈默将游鱼送回了宿舍，他站在女生宿舍楼底下，默默地拿出手机，将自己偷拍下的游鱼嘴巴沾着红烧肉肉汁的照片给删除了。
既然游鱼不想提，那他也只能附和着装聋作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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