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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心虚什么


  第248章心虚什么

  温长玄说的那个宴,韩朗之也很给他面子,三日后便准备了个妥妥当当,且仍旧把地点选择在了他韩家的别院之中。

  说是个别院,其实是他十四岁那年,他母亲偏心,用自己的嫁妆买下了这么一处三进的小院儿,又精心布置过,送给了韩朗之的。

  这么些年,韩朗之又自己收拾,这小院儿如今风景实在别致的很。

  为了不惹人起疑,温长玄还特意拉上了陆景明和谢喻白二人,说是为韩朗之介绍。

  陆景明倒也罢了,这谢喻白是侍郎府的嫡子,又名声在外,天底下有谁不想与他结识的。

  只是平日里难得一见,又听闻他心气儿其实颇高,若能与之相交,他自然是个坦荡君子,但若不熟的人,想和谢喻白做朋友,实在是一件难事。

  温长玄算半个主家,到的比众人都要早些。

  韩朗之早年间便认识陆景明,只是往来不多,而谢喻白实打实是头一次见。

  谢喻白倒很给面子,谈笑间客客气气的。

  等说了一场话,韩朗之引着人往正厅去,谢喻白和陆景明走的靠前些,他专程拉了温长玄走的慢下来。

  温长玄侧目看他:“有话跟我说?”

  “你怎么没告诉我,谢二公子也会一起过来。”

  温长玄挑眉:“昨儿他临时起意的,说来杭州住了这么久,也没认识几个朋友,既然都是青年才俊,结识一二,是好事儿,这才跟我们一起来的。”

  他说着略一顿:“怎么,有问题?”

  韩朗之摇头说没有,却面露为难之色。

  温长玄看在眼中,稍稍蹙拢眉心:“你有为难之处?不方便招呼谢喻白?”

  “倒不是我……”韩朗之犹豫须臾,“你也不是不知道,那章延礼名声不太好,平素人都说他是个花花太岁,实在浪荡,生意上嘛,他虽还算有些谋略,有些正经样子,可这私下里……”

  背后说人短长是非,终究不是君子所为。

  韩朗之说的也为难,都没说完,点到即止:“上回单请你,把他也一起请来,是不好太厚此薄彼,大家在杭州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回头叫他知道,这样的宴独少了他一个,我们也不大好看。

  再说了,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人,你私下里又不与他往来,勉强算认识一番,保不齐将来生意场上还用的着。

  可这侍郎府的公子——”

  韩朗之扯了扯他袖口,又朝着前头谢喻白背影努努嘴:“听闻谢二公子惊才旷世,一贯君子做派的,就怕他于章延礼这样的人同席,万一章延礼嘴上不干不净的开什么不像样子的玩笑,却要怎么收场?”

  原是为这个为难的。

  温长玄心里有数。

  他们今天,是为了桃蹊和林蘅才来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闹的难看。

  谢喻白又不是不知道章延礼是个什么德行,自然不会在席上与他计较。

  “我还当你有什么事儿呢,就这个啊?”他抬手,在韩朗之肩头一拍,又按了一把,“没事,人是我带来的,真出了岔子,我来收场呗?自然不会叫你为难就是了。”

  韩朗之抿了抿唇,仍旧不能放心下来。

  那章延礼场面上其实都还过得去,毕竟做生意嘛,也不好四处惹祸得罪人。

  但有些时候,他的确算不上是个明白人。

  去年城中杜家娶亲,大喜的日子,他在席间多吃了两杯酒,开起混账玩笑来,弄得大家尴尬,要不是有他大哥在场,替他赔了礼,杜家又一向是大度阔气惯了的,只当个玩笑揭过去,还不定要如何呢。

  虽说这样的混账事近些年来,也少了,可总归有的……

  “读书人最好面子,他们官宦人家规矩又多,我还是不放心……”

  温长玄笑着,脚下就快了些,也懒得再劝。

  韩朗之欸两声,没能叫住他,无奈摇着头,只要跟了上去。

  一直到了正时辰,客人们纷沓而至,这韩家别院的宴才开了席。

  男人们一处,自少不了酒,不过有眼色的,碍着今日谢喻白在场,便是吃了酒,说话间,也不大放肆。

  温长玄的目光始终不在一处停留,四下里扫视打量。

  往来有十来个人,每个人身边带着个长随小厮,他一个个的看过去,仔仔细细的辨认,却都没有那天撞了他的那一个。

  温长玄自问虽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记张人脸,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越看面色越是难看。

  陆景明刚被人敬了一杯酒,坐下来,一扭脸儿,瞧见他的脸色,心下也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暗自拍了拍他,面上淡淡的:“无妨,别叫人看出端倪来。”

  温长玄这才意识到,他有些着急了。

  谢喻白这里是没人敢来围着他灌酒的,是以他倒悠闲自得的很,挨着他两个座,把这低语听进了耳朵里,噙着笑:“你不妨去问问韩家公子,这些人,谁身边的小厮,不是素日里跟着伺候的。”

  横竖都是和韩朗之走动颇多的人,身边跟着的是什么人,韩朗之大约知道。

  温长玄嗯了声。

  看样子,人家也是有备而来。

  毕竟打草惊了蛇嘛,也正常。

  他去看谢喻白,谢喻白欸了声,一抬手:“可别是要怪我吧?”

  那也不至于,都没有私心,都是为了桃蹊和林蘅,就算真的坏了事,也只能说当日关心则乱,且委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况且带着人到长安客栈去辨认,谢喻白的动作已经足够快了。

  温长玄看在另一桌敬酒的韩朗之,心念微动,端着酒杯,起了身。

  谢喻白盯着他看了会儿,几不可闻叹了声。

  陆景明吃了口酒:“其实也正常,敢做这种事,总不见得是个无脑的蠢货,况且设计的那般周全,就算他是个没脑子的,也一定有人替他出谋划策,别着急。”

  他不是着急。

  只是到了今天,他倒觉得自己有些犯蠢了。

  早知道就耐心等两日,等温长玄想起来了,直接找韩朗之再摆宴席,说不定也没那么多事。

  陆景明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挑眉,再一撇嘴,挪开了视线,不再看他。

  自责自责去呗,跟他又没关系。

  他这两天,老看谢喻白不是很顺眼。

  想想小姑娘住在他府上,就浑身不舒坦。

  尽管心里知道,谢喻白也没做错什么,且也不是为了强留小姑娘,但就是不舒服。

  温长玄哪里知道他们两个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等端着酒杯靠近了韩朗之,听韩朗之正跟章延礼说着什么客套话,他脚下略顿了顿,抬眼看过去。

  章延礼似乎看见了他,可是有那么一瞬间,目光闪躲。

  温长玄有正经事情要做,是以今日酒没多吃,加上有陆景明在,来与他敬酒的也少了些,他此刻倒是清醒得很。

  他笃定自己没看错。

  目光闪躲,不敢直视,大多是为心虚。

  上次见面,章延礼可不是这样的。

  他记得章延礼上回可是自来熟得很,一杯接着一杯的跟他喝,一口一个温兄,倒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他心虚什么?

  温长玄敏锐的捕捉到一丝怪异,便下意识往他身旁看。

  跟着他的小厮并不在。

  他正想着,韩朗之同章延礼说完了话,一回头,见了他,笑着迎来两步:“找我的?还是找他的?”

  温长玄举杯与章延礼客气了下,揽上韩朗之肩头:“当然是找你的。”

  章延礼听了这话,明显松了口气。

  温长玄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全都看在眼里,然则并未当场发作,拉着韩朗之走远了些。

  韩朗之不明就里,不过跟着他走开些许:“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他欸了声:“章二郎身边的小厮……上回我见的那个,叫什么……”

  温长玄一面说,一面拍了拍脑门儿:“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上回我吃多了酒,出门时候差点儿摔了,多亏他扶了我一把,我还想着,今天见了,谢他两句呢,但好像……没看见他?”

  韩朗之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温长玄还有这般客气的时候呢?可别叫章延礼听见,不然他尾巴还不翘上天去,他身边的奴才,都能得你一句谢,他未免也太有面子了些。”

  “话不能这么说,总归人家扶了我,我才没出丑,不管是不是做奴才的,谢一句,有什么要紧的?”

  温长玄丢了个白眼过去:“你这话,倒像我生来高人一等似的,好没意思。”

  “得得得,算我说错了话。”韩朗之连连摆手,“不过我看章延礼今天带的是长烟,要不我陪你去跟他道声谢,等他回府了,自赏长墨去呗。”

  温长玄心头一震:“还换人了?”

  韩朗之啊了声:“是啊,所以你不是说,没瞧见长墨吗?”

  温长玄压下心头的惊喜:“这出来赴个宴,带的人还不一样,章二郎花样还挺多的。”

  “他做事从来凭自己高兴,谁管他这个啊。”

  “听你这意思,就他一个人,每回出来赴宴,身边儿带的长随小厮都不是同一个?”

  韩朗之撇了撇嘴:“跟着主子出门,是体面的事儿,原不是谁都有这个福气的,况且又要懂事,又要知道规矩,以免冲撞了贵人,给主子惹麻烦,你还不知道吗?”

  所以能跟着他们到别处赴宴的小厮,一定是悉心调教过,且是跟前极得脸的。

  像他身边的白安,像陆景明身边的明礼。

  他挑眉,韩朗之才把话又接下去说:“以往倒只见他带长墨出来赴宴,很少见他带长烟,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不过也就是个奴才,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呗。”

  是啊,就是个奴才而已,章延礼要带谁在身边伺候,同他们都不相干,自然也没人会过分留意。

  可真有这么巧吗?

  今日席间十数人,没人换了奴才的,只有章延礼一人——

  他原并不知那小厮是章延礼身边的奴才,只是方才见章延礼目光闪躲,似是心虚,才按在他身上,来套韩朗之的话。

  谁知道,竟真叫他猜对了!

  温长玄面色倏尔阴沉。

  韩朗之吓了一跳:“你这是什么脸色?看着不像是要去道谢,倒像要吃人。”

  吃人?

  他杀人的心都有。

  温长玄摸了摸鼻尖儿,又一抬手,把一杯酒饮尽:“既然没跟着来,那就算了,你替我跟章二郎说一声,我就不去跟他道谢了,人也没来,我郑重其事的,反倒显得奇怪,叫他知道这个事儿,回了家,赏了长墨,就行了。”

  他去道谢,怕不是要把章延礼吓破胆的。

  只是见了他,章延礼就露出了马脚来,他若提起长墨之事,章延礼那蠢货再在席间出洋相,吓破了胆,两个姑娘的事儿,怕再叫他说漏嘴去。

  这种事,当然是要私下里,同章延礼,同章家,好好算算这笔账的——

  韩朗之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温长玄已经背着手又往席上去。

  他挠了挠后脑勺,嘀咕了两句,冲着温长玄背影摇了摇头:“莫名其妙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却说温长玄回了席间时,面上早看不出什么痕迹来。

  陆景明看了他半天:“一无所获?”

  他愣怔须臾,扬唇笑了:“收获颇丰。”

  谢喻白心头一动:“查到了?”

  温长玄点头:“等回去再说。”

  这里人多口杂,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谢喻白和陆景明对视一眼,自顾自的吃酒,再不开口提这档子事儿。

  那头韩朗之应了温长玄的话,去寻章延礼,说了些道谢一类的话。

  可他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听了那番话后,章延礼面色煞白,倒像是见了鬼似的,出神良久,连场面上的客气都没回,酒杯也被他随手扔到一旁,而后匆匆就起了身,告了礼,说什么想起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置,带了长烟,匆匆就离开了。

  实在是奇怪。

  韩朗之无奈,只好又去寻温长玄。

  等走近温长玄他们那一桌,瞧着温长玄倒与人有说有笑的,实在不像是有事瞒着的样子,心下狐疑便更重。

  温长玄见了他,自然又往外挪两步:“又来敬我的酒?”

  他说不是,面色稍显凝重:“我替你谢过,可章延礼听了,跟撞了鬼似的,刚才说手头还有别的事情,不能久留,这会儿大概已经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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