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难言的沉默
城主府。
令孟羊等人在外等候之后，陈泽随同府卫进入到城主府中。
已经是第三次来了，陈泽也算是轻车熟路，很快，两人便在议事堂前停了下来。
在隔得老远时，陈泽便听到堂中热闹非常，有爽朗的大笑，有极尽恭维之能事的马屁，总之一片其乐融融。
打了胜仗嘛，大家心情好，这能够理解。
可当陈泽一出现在议事堂门口，突然之间云歇雨收，议事堂内突如其来的沉默让陈泽都愣了一愣。
几个意思？
还没等他弄明白，陡然一滞的议事堂中突然又传来高声大笑，一个人由客座首位上站起，快步向他这里迎了过来。
“陈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
迎出来的人是洛总兵，那个除华老之外，另外一个替他说过好话的人。
陈泽笑笑，任他拉着自己的手，一道迈入了议事堂。
先往堂前正中首坐的郑元郧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城主大人，在下那时被朱炎大军追着撤退，是以只能绕了些路，回来得晚了还请见谅。”
相比起陈泽的坦然，郑元郧的面上神情则有些复杂。
特别是陈泽提起十天前的战况时，他的眼角微不可察的抖了下。
身处议事堂中的，还是之前那些将领，这些人本就是整个安洛行省级别最高的谋臣武将，当初也有不少人在陈泽提出计划之时，对其有过嘲笑与不屑。
可此时再看陈泽，众将的心情之复杂，还要在郑元郧之上。
这个小小的谋士……
“回来了就好，去坐下吧。”
郑元郧很好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下巴往旁示意了下。
这是三次进入城主府以来，陈泽首次被首肯可以坐下，然而郑元郧所示的位置，那张空着的椅子旁边，华老正在漫不经心地轻啜美酒。
在华老的身后，景先生与胖掌柜都在冲他微笑。
坐到那里？
看来在华老的数次相助之下，郑元郧已是将其当作了华老一方的人，给他安排的座位自然就在华老旁边。
行吧。
陈泽心中无奈，他自己还没想明白到底要不要站队的问题，郑元郧倒是直接帮他给决定了。
不过也只是小小的纠结了一把，便不推辞，向郑元郧道了声谢之后，坦然坐到了那张位置比督统级将领还有靠前的椅子上。
又是沉默。
包括郑元郧在内，当陈泽落坐之后，便再无说话的兴致，每个人低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那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倒像是寺庙里的入定老僧。
这份难言的沉默就连同样落坐的洛总兵也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等了片刻，陈泽见一直无人说话，方才那热闹的喧嚣似乎只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略一思索，倒也明白了所为何来。
终究还是他的军阶太低了。
在场的这些人无一不是高阶将领，有不少甚至更是一方城池的城主，到了他们这个级别，可想而知心中的傲气。
可这一次，他们却全都败了。
败给了一个小谋士。
固然在与朱炎帝国的大战中，博安城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可在场的各位心里却都清楚，这个胜利是属于谁的。
不是自己，也不是城主大人，更不是曾经的青阳大将军华老，而是陈泽。
此时再想起战前陈泽在这议事堂中的侃侃而谈，而自己在心里却又是多么的鄙夷这个由谋士提出的计策，众将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有些痛。
他们还能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谈笑风声，本该全拜陈泽所赐才是，可问题是，陈泽的军阶太低了。
低到自己出于本能的就想去遗忘掉这场胜利的最大功臣，好来安抚一下受了重创的自尊心。
可怎么忘？
陈泽就那么平平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脸的淡然，就好像此间之事与他全无关系一样，连一丝一毫的激动或得意也没有。
“哼！”
骤然，沉默中的议事堂内响起一道不屑的冷哼。
却是华老终于放下了酒杯，耷拉着不知道是睁是闭的双眸里划过一抹精光，将在场众人一一扫过，不屑道：“我看你们是越活越回去了。”
“怎么，拉不下面子？”
“那当初你们完全可以不按照小陈的计策行事啊！”
“得了人家的好处，这会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怎么，屎好吃话难说？”
后面这句说得就有些难登大雅之堂了，以至于郑元郧都有些绷不住，无奈苦笑道：“华老，话不是这么说的。”
“咱们谁也没否认陈兄弟立下的大功，他们只不过是惊叹于陈兄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智计，心中难免惊叹罢了。”
这一句他们用得是极为巧妙，将自己从屎好吃的行列里给拎了出来，只余下其他众将个个面面相觑，碍于华老的身份，一时间作声不得。
然而这个作声不得，似乎又更印证了华老说的，什么什么好吃这回事……
所以，要说点什么吗？
众人面面相觑，眼角余光却在偷偷瞄着郑元郧。
当真如华老所说是拉不下面子吗？
或许有一些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在郑元郧身上。
这次的事件，郑元郧才是安洛行省这边真正的统帅，所有的将领，所有的士兵都该听他的调度才是。
可事实上，郑元郧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
战争的前半段，他一直在固守博安城，可对方根本就没有攻城的打算，于是郑元郧的固守策略也没有收到任何效果，就只是进行了一次两军对峙而已。
然后就是下半段。
下半段却是陈泽的主场，打从他回到博安城一开始，虽然明面上还是由郑元郧来负责统御，可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心里都明白，真正左右了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就是在陈泽的身上。
那么郑元郧会怎么想？
从陈泽一进来，郑元郧的神情就有些不自然，这些小细节众人都看在眼里。
所以祝贺陈泽或是恭维陈泽？
这无疑是在当着郑元郧的面，狠狠地打他的脸！
能坐到这个位置的，谁没有些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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