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条件
“姐姐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傅骊骆接过婢女递上来的细瓷碗,把一碗熬煮的晶莹黏稠的薏米白玉羹递到窦媛手心,如水眼眸弯成一枚月牙儿:“春寒陡峭的紧,吃一碗细羹暖暖身子。”
初春时令,庭院枝头吐绿,莺啼婉转。
微凉的春风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气拂进花厅,卷起六角屏风上的烟翠色的帷幔,也吹拂起帷幔下少女香鬓处的碎发,十六岁的少女脸颊光洁似玉,弯弯的眉,翘挺的鼻,红润小巧的唇,无一处不美。
她虽面上微微含着笑意,但淡淡的浅笑却给人一种淡漠的疏离感。
傅骊骆唇畔含笑,纤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腕间的红痕,又伸手接过蔓萝递上来的暖婆子搁在双膝。
“我不饿...”窦媛闷哼一声,一面把温热的细瓷碗搁置在木案上,微抿着唇,葱白似的指尖死死扯着手袖,行为举止拘谨的紧,倒不像旁的时候那般活泼开朗。
“窦小姐既不吃,那奴婢就撤下了。”蔓萝一张包子脸胀的浑圆,她杏腮微怒,抬手就要端起那细瓷碗...
自家小姐好心好意这般对她,知道她来了,特意去小厨房吩咐熬煮的细羹,就想着她能吃着暖暖脾胃,谁知这窦小姐这么不知好歹!
“蔓萝不得无礼!”一声娇喝袭来,惊的蔓萝显些手心不稳,幸而极力扶住了一旁的钩花帷幕。
“小姐,这细羹可是你特意为她熬煮的,她竟这般....”蔓萝委屈巴巴的眨眼,顿时就猩红了一双眼眸,小姐何曾这般看重过一个人。
这窦媛仗着自己是大将军的小姐,就敢如此目中无人,蔓萝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从她刚开始那句道歉,显然就不是真心的,现又如此这般冷漠,蔓萝简直要气炸了。
“蔓萝你下去!”傅骊骆碧波水眸盛起一丝愠恼,娟秀的眉间似蹙非蹙,清润的嗓音慵懒而娇糯:“媛儿不吃便罢了!放那就是了。”话毕,又睨了眼眉眼低的更甚的蓝衫少女。
这个样子的窦媛,傅骊骆也甚是陌生!
她虽嘴上道着歉,但不知其带了几分真心实意,对于自己的示好,她竟这般的淡漠疏离,一点都没有初见时那般俏皮开朗的样子。
蔓萝咬了咬唇,瞪了眼那静默不语的窦媛,终是退了下去。
睨了两眼冷淡消沉的窦媛,窦骁扬俊朗的脸庞渐渐布满黑青,一双深潭般的眼睛仿佛卷入一个漩涡,一旁落座的少女好似感受到了他的不悦,故扁了扁嘴,瑟缩着细肩,低垂着眼眸去看自己的脚尖。
“窦媛,你真是让我失望。”窦骁扬面上阴云更盛,看了看对面软椅上眉目如画,微微含笑,气质温婉沉静的绝色少女,清啜了口清茶,起身告辞:“兮儿,我先回去了,你好生照顾好自己。”窦骁扬甩了甩衣角,人已行至小雀门处...
鬼知道他多想跟她多呆一会儿,只是这窦媛一副万般不愿的样子,在这坐着只会给那女子徒添一丝尴尬,倒不如再另寻个机会,单独与她畅谈情.思。
窦骁扬思忖着,一双辉月凤眸却一直恋恋不舍的睨着圆案旁的淡然少女。
傅骊骆珠玉似的面上染起一抹浅笑,站在那里好似春日垂柳般的多姿,再配上比花儿还娇的容貌,让人恨不能时时刻刻捧在手心怜爱。
“窦将军好走...”
“媛儿妹妹好走,有空常来顽。”
扶着朱红色的雕花门柱,傅骊骆笑意盈盈的送别贵客,眼波流转间,举手投足流露出的皆是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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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窦氏兄妹,傅骊骆只身回到了逸风阁,对于窦媛的疏离淡漠,傅骊骆虽不适但也能理解,那元仪自小便是那般倔强的性子,前几日自己与她闹了口角,想必是她心里有了隔阂,但不管怎样!她终究是自己的小妹。
傅骊骆歪躺在墨青祥云簪珠的躺椅上沉吟,随手捧了本《异世奇幻录》翻看,如瀑的青丝沿着椅背蜿蜒拖垂在地,她看的入迷竟不知晓。
“兮儿,看什么呢?”沈浣碧从软榻上爬起软绵绵的身子,掬着一双手从地上拂起她的青丝,笑着打趣:“你这妮子!这绸缎般顺滑的头发也是这般用来浮尘么?”
傅骊骆面色微凝,静静的看着那案上香炉里升起的白烟出神,清月般的眸子尽是失落:“沈姐姐你说,一个人死了,但魂魄却覆在另一个人身上,你说这事...奇不奇?”傅骊骆蓦然睁大了一双雾眸,一伸手便扯住了沈浣碧一方衣角。
一缕青丝沿着流云鬓滑到了沈浣碧的手背上,沈浣碧冷不丁娇躯一缩,定了定神,随手便夺走了傅骊骆掌心的书卷,红唇颤了几颤便开口笑道:“看书看魔怔了不成?这样子的话都是书本子上杜撰的鬼话,不过是编出来唬人罢了!妹妹可不能当真。”
摸了摸腰际处垫着的云墨镶金丝线的暖枕,傅骊骆撩了撩玉色眼睑忽而坐直了身子,沉思了片刻,方抬眸去瞧窗棂上散落的夕阳光晕,声音却越发的飘渺纤长:“那魂魄既是幽魂便不算鬼吧!要是鬼哪能见的了光呢!最怕的就是不人不鬼的还要一直附身在旁人身上....”
沈浣碧骇了一跳,忙的伸手去捂傅骊骆滑腻的额角:“妹妹莫要胡说!这世间哪里就有鬼了。”
沈浣碧说罢含恨的拍了拍搁在案上的《异世奇幻录》,芙蓉面上覆满忧色:“这些个妖魔鬼怪的书籍,妹妹还是少看为好!看着看着便会着了魔,明日我家去就让我带回去保管罢。”
傅骊骆细手微僵,唇角荡起一抹轻笑,抬起宛若琥珀般的晶莹剔透的水眸:“是啊!谁相信会有幽魂呢!”
沈浣碧拿篦子给傅骊骆拢发丝,一边又轻笑道:“往昔你最是个伶俐的,怎的这会子净说胡话?”从沉香木的梳妆台拿红玉璎珞坠子,簪在傅骊骆发间,沈浣碧又蹙了眉梢:“兮儿妹妹莫不是吃了那媛儿的气,这会子还没缓过神来?”
这沈浣碧倒是个直爽的人,先前不久看傅骊骆从花厅回来,白釉般的面上便有了一层郁色,沈浣碧就暗自思忖着,这兴许是同那窦媛置气了,后又见小婢子蔓萝亦恼了一张脸回来,就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疑惑。
“叮当”几声,蔓萝卷帘打身进来。
“小姐也太好性了!窦小姐那样的无礼....”蔓萝气喘吁吁的端水进屋,黑粗粗的眉峰蹙起,一张小小的圆脸上尽是愤恨。
在瞥见自家小姐发白的额尖时,蔓萝又生生合上了嘴角。
把湿过水的素锦帕子递给傅骊骆净手,又奉了盏热茶给沈浣碧,才勾腰浅笑着问询:“沈小姐今儿是同我家小姐一处歇下,还是去西暖阁...”
“我倒是想同你家小姐一处,就怕她嫌我闹。”沈浣碧笑嘻嘻的望着蔓萝眨眼,又去看那案上叠放的生宣小抄,“妹妹这经文抄写的这般好,真真像是那本子上隽刻的一样!”
沈浣碧说着抚了抚傅骊骆顺直的青丝,又叹:“妹妹的小楷写的真是娟秀齐整,放眼整个京都,哪怕是前太子妃祝少司,兴许都写不出这么规整娟秀的字来.....”话一出口,沈浣碧不禁暗自打嘴,祝少司这三个字哪里说都行,唯独不能在这说,更不能在这清绝的少女面前说。
上次的东宫事件已是闹得沸沸扬扬,太子妃祝少司出于嫉妒,害那林家大小姐林仙莹误入沟渠,已然失.身毁了清白,又害得大冢宰大小姐古兮落湖,这般的行为不齿,闹得京都权贵层人尽皆知。
从此以后,这东宫也算是彻底得罪了林家和这大冢宰古家。
吐了吐舌,沈浣碧贝齿紧咬,忙的伸手去握傅骊骆冰冷的手心,柔声道:“许是姐姐说错了话,妹妹莫要怪罪。”
“姐姐何罪之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莫不要生分了我们姐妹之情。”傅骊骆莞尔一笑,莹润素白的指尖颤了颤,悄然把槿色绒毯盖到双膝上,默默盯着蔓萝双手捧着的琉璃盏出神...
浅黄色的光芒映在傅骊骆略显苍白的小颜上,仿若一株气质高雅清丽的白玉兰。
“喵”小猫儿从右侧的轻纱屏风顶端,纵身跳进傅骊骆的怀中,团绒绒的小身子沉甸甸的撞的她双臂酸疼,伸手接过蔓萝递上来的小铃铛去逗它顽儿...
见傅骊骆脸色缓和了不少,沈浣碧也终安心了不少,盯着傅骊骆倦色的眉心看了一会,半晌,方拿帕角掩住嘴角,美眸顾盼间流光溢彩:“妹妹可知晓那林家大小姐过段日子就要嫁入东宫了?”
“什么?”傅骊骆惊的站起身子,小猫儿也喵的一声,扯着尖细的嗓子奔去了外室....
白皙娇颜恍然暗沉,傅骊骆秀眉如远山黛般紧紧蹙起:“那林仙莹不是已然疯魔了么?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竟会愿意娶她?”
傅骊骆知道那宇文景逸最是个阴险卑劣的小人,他唯利是图,断不会真心实意去娶一个疯魔的女人,除非那人对他有利!
一个家世不高还疯癫的女子,宇文景逸竟愿意让她入东宫,这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
“据说北皇为了让太子殿下应允这门亲事,还答应了他一个条件。”沈浣碧随手拿起屏风长案上的汝窑描金花瓶,低垂着眼眸细细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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