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心神荡漾
冬月初七,冷寒戚戚,逸风阁庭院里的树叶已全部凋零,孤寂萧瑟的枯黄落了一地,晨霭沉沉,冷冽的寒风,透过密密的窗柩飘了进来,烟灰色的窗幔扬起一角,墨玉镶珠的流苏帘子,娉婷霖铃的叮叮当当,云青墨纹软榻上的少女辗转反侧,星眸微怔,散着一头乌丝垂在榻沿,青丝缠绕如那上好的绸缎般润泽丰盈,烟波流转,清澈的眸子波光粼粼。
“小姐醒了么?”蔓萝浅笑着上前挽起两旁的床幔,扶她坐起。
只见她俏生生的两颊晕红点点,体温暖烘烘的甚是惊人,蔓萝骇然,一把握住她滚烫的指尖:“小姐是病了么?奴婢这就去请大夫...”蔓萝说着就要起身出去,却被傅骊骆扯住了衣角:“别去,不碍事!或是昨晚被风扑了,等会让沈嬷嬷炖点冰糖桂花酿,吃完应该就没事了。”傅骊骆眸光盈盈,秋水翦瞳波动阵阵,说话间有些有气无力。
本以为昨夜解决完古云画的破事,想着终于可以好好处理自己的事了,不成想突然间身子不适,但今日她无论如何都要出去,前两日好不容易从蔓萝嘴里探出了确凿的地址,傅骊骆面上忧色乍起,手心一片冰寒,斜歪在墨青色靠枕上,目光清浅的瞅着床顶荡漾摆动的流苏络子。
蔓萝帮她掖好被角,又打帘出去,吩咐在亭中清扫的沈嬷嬷去炖桂花酿,怎知在外厢房擦拭桌椅的小婢女小竹,殷勤的上来搭话:“蔓萝姐姐,我去小厨房炖吧!沈嬷嬷有腿疾的**病,还是我去吧!”小竹巴巴的上前,一脸的谄媚。
蔓萝轻嗤了一声,拍了拍手袖,挑眉看她:“怎么?这又不是个巧宗,也没得好处,你这么上心作甚?”蔓萝甩着素帕,冷冷的瞅她。
“蔓萝姐姐说哪里的话!我之前一直在厨房帮忙炖汤药的,这个我有经验的。”
小竹挺起胸脯,黑红的小脸没有一丝惊慌,倒与先前战战兢兢的模样不同。
话一出口,蔓萝不由得细细的,打量起了这名新来的小婢女,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瘦小的身躯微微佝偻着,梳着双髻,黑红脸面,半旧不新的袄裙,松松的搭在细弱的腰身,看起来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怜样,只那双狭长的眉眼泛着精光,盛满了算计,蔓萝很不喜欢!
但听她说她侍奉过汤药,蔓萝来了兴致,故多问了几句,“你先前在菊青苑专门负责汤药么?”蔓萝眼里闪过一丝狐疑,她记得那杨素琴平日里身子骨好得很,不曾听玉翠她们说过她要喝汤药的。
婢女小竹交握着指尖,脸上灿笑道:“蔓萝姐姐搞错了,我不是在菊青苑伺候的,是在轩少爷那侍奉的。”
“清寒阁伺候的么?我去过几次,怎么没见过你?”
蔓萝越发的好奇,瞪大眼睛看向勾着腰的小婢女。
“蔓萝姐姐是个体面的,我不过是个小小粗使丫鬟,姐姐怎会见过!”小竹细长的眸子划过一丝愤然,面上仍挂着笑答着话。
蔓萝拂了拂手袖,打发了小竹下去,一个人怔怔的去了里间。
她进去的时候,傅骊骆已坐在了红木梳妆台旁对镜梳妆了起来,蔓萝拿起篦子帮她拢头发:“小姐,外面那个小竹,竟是从清寒阁过来的!”蔓萝呐呐的说着,不曾发现篦子上紧紧缠绕了几缕青丝,傅骊骆眉心一顿,感觉头皮一阵刺痛,素手轻抚着额头,她接过蔓萝手心的篦子,淡然的拢着鬓角:“哪又如何?”
“她说她先前是在清寒阁侍奉汤药的...”
蔓萝嘟囔了一声,帮她理了理散落在两腮的碎发。
傅骊骆轻巧的细手顿了顿,拿了翠珠璎珞的坠子簪了上去:“好好打探一下她的底细,平时也注意一下她的一举一动。”
蔓萝忙的应声下来,随手拿起胭脂盒子递给她。
庭外霭气消散,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柩缝隙斜射了进来,橙黄的光亮,打在她头上的翠绿璎珞上,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流光溢彩的很是好看!
“小姐,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蔓萝抬手撑着圆滚滚的香腮,躬身趴在梳妆台上,静静的看她换上了白色海棠花的锦裙。
傅骊骆闻言抬眉,捋了把肩上的青丝,弹了弹她挺翘的鼻尖:“昨儿窦媛妹妹捎信来,说今日去她府上打马球,我怎能失约?”
前日看到灵儿被那玄衣男子胯奔而去,她惶恐不安的悬着一颗心,整宿都没安定下来,怎知昨日窦媛派小厮送信来,说今日府上有马球比赛,让她前去观赏游玩,她当时就近乎雀跃,原本还筹谋着怎样去讨要灵儿,这会子机会就来了,至少能见见灵儿也好!
“小姐,老爷一大早听说你要出门,早早让小厮们,把上次的青鸾锦的香芋软轿备好了,已停在了院门口。”蔓萝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傅骊骆望着镜中陌生的小脸,精致的五官如雕刻而出,吹弹可破的肌肤如上好的莹玉一般亮泽滑腻,樱唇丰润如花瓣,右眼处的红色泪痣嵌在那白皙的一角,倒也相得益彰,只那微蹙的眉心蓄满了心事,终是不快,她轻轻拂去那一络蹭到嘴角的青丝,面上淡淡的浅笑:“不用那个,寻常马车即可。”
蔓萝睨了睨清冷的少女,叹了口气,点头应声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又撵着帕子跑了进来,倚在门框边上朝外看去,杏眼怒睁道:“那二夫人真是够了,一大早跑去慈明苑哭哭啼啼,这下好了,惹恼了老爷,被绑了回去。”蔓萝看了看面色浅淡的傅骊骆,又趴着门边朝那簇拥着的人群探去,眼底尽是讥笑。
她刚出门吩咐小厮把软轿抬回去,哪知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杨素琴和一众奴仆,望着被小厮五花大绑的杨素琴,听着她凄惨的求饶声,蔓萝心里很是快活,现在总算是为翠柳出了一口恶气了,想起昨晚上古云画被打的画面,蔓萝就开心无比。
“哈哈哈,真是活该!老爷应该把二夫人也禁足了才是,二小姐那般阴狠多半是二夫人纵容的...”蔓萝踮起脚尖,弓着腰在犄角处探头探脑。
沈嬷嬷缩着肩,手里捧着木质纹络的锦盒迈了进来,小婢女小竹苦着一张脸,哀哀戚戚的从院外跑了进来,差点撞翻了沈嬷嬷手里的锦盒。
“见鬼了么?赶着去投胎啊!”蔓萝挥着素帕,一把甩在小婢女的脸上。
小竹唯唯诺诺的抖了抖身子,低眉垂眼的去了下房。
傅骊骆推开梨花木的窗柩,颦眉望去,那哀怨凄惨之声荡荡袭来,她抿唇不语,清波流转的眸子寒冽阵阵,总算为古兮报了这个仇了!
用过早膳,迎着寒风,她信步上了小马车...
窦大将军府,南安一隅,距离大冢宰府约莫二柱香的时间,一路上耳边萦绕着蔓萝喋喋不休的声音,傅骊骆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靠着墨兰香梨的大引枕,她竟神思恍惚了起来。
双眸紧闭,冷风卷起帘子,她一个激灵,睁开了寒眸。
“小姐,快把这个披上,今日霜降,有些冷了。”蔓萝细心的拿着白裘毛的锦披,裹在她冰冷的肩头,吸了吸通红的鼻尖,蔓萝旋即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把这个捂着吧!”傅骊骆拿出怀里滚烫的暖婆子,塞到蔓萝冰冻的手心,挑帘望向车外,那大红灯笼高悬的朱门灰墙外候着五六人,正翘首以盼的望着她马车的方向。
眉心一怔,素手抚上烧的微红的两颊,轻咳了几声,裹紧身上的白裘披肩。
“兮姐姐,兮姐姐..”
马车刚一停妥,车外就想起窦媛清脆柔转的嗓音,蔓萝打起卷帘,傅骊骆躬身向前探去,彷佛间看见一抹深绿色的锦衣顿在眼前,厚实的手掌朝她伸了过来,她来不及后退,只觉得腰身一紧,纤细的腰际不知何时被一双厚实的手掌握紧,她耳根发烫,刚要挣扎人已飘然下地,颦眉看去,对上了那幽深似泉的凤眸,卷翘细密的睫毛隐去眼底的慌乱,白皙的肌肤虽神色淡淡,但那香腮上的绯红,却出卖了她少女心绪。
窦骁扬面上波澜不惊,拂了拂衣襟上的浮尘,冷不丁抬头,对上她水波潋滟的双眸,他垂眸避开她的视线,猛然低头,却看到了她水光盈盈丰盈饱满的樱唇,清寒的冷风顿时变得粘稠不堪。
“媛儿妹妹....”傅骊骆伸手拉住窦媛胳膊,亲昵的帮她顺了顺脑后松散的发髻。
眼波不自觉的朝后面顿住的锦衣男子瞥了一眼,星眸微转,轻启唇瓣:“窦将军好!”
不知为何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素手轻抚着胸口,一手拉着窦媛,脚下步伐却急促了起来...
窦骁扬负手而立,冷风直击他剑挺的鼻尖,耀眼的阳光罩在他俊朗的眉心,只中间那片早已密汗淋漓,厚实粗粒的指尖还在微微抖动,紧抿着的唇瓣,弯起一丝苦笑,刚手心接触到的那一片温热滑腻,竟让他浑身颤抖。
曾几何时,除了那明艳娇俏的少女,他早已无心勿念了,为何会对那区区几面之缘的女子有了这般异样情绪?窦骁扬有些懊恼,目光呆滞的看着那抹素白的衣衫渐行渐远,但那素净白衫上的海棠花却看的清晰无比...
“哥哥,快来啊!”
窦媛挥着帕子,朝僵立在门外的男子颦眉呼喊。
他怔了怔,抬起修长的指尖敲了敲额,信步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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