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授爵之人
利贝西尔家右侧的小楼，是斯特恩出生那年，老爷子从原先花园的角落腾出一块地，给皮尔逊一家盖的，看上去比其余两栋要更矮一些。
小楼的二层，是斯特恩的住处，此刻他刚换上了三等男爵的礼装，在房中的大镜子前打量着自己。
“真是太合身了，斯特恩！”
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妇人。
这是他的母亲：艾尔玛·格里芬，也就是查尔斯的姑姑。
浓厚的艳装无法遮盖住艾尔玛眼角的鱼尾纹。
看到儿子这英伟出色的模样，一颗自豪的眼泪涌上她的眼角，顺着皱纹渗了出来，带花了一片妆容。
斯特恩身材高大，但面相上长得更像母亲一些，瘦长的眉毛，挺拔的鼻梁，要不是随了皮尔逊，天生一对小眼睛和略高的颧骨，也该算是个英俊的青年。
“母亲，这可是爵缎庄的手艺，天鹅家的好东西，当然合身了。”
斯特恩转过身，欣喜地抖了抖礼装附带的小披肩，恨不能平地引来一阵秋风，衬出他此刻的英姿飒爽。
“这才像话嘛，你天生就该穿这样的衣服…”
艾尔玛为斯特恩又理了理领子，小声道：
“爵缎庄的衣服好是好，可就是贵了些，你说女王也真是的，皇室那么有钱，既然都封了爵，为什么不能连衣服一起做了？”
“算了，咱们家也不是负担不起，以后有了男爵的奉例，也能跟堂哥家比一比了。”
斯特恩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了对面那栋小楼，难掩眼中灼灼，尽是希冀之色。
艾尔玛对着镜子小心地抹了抹眼角，一边埋怨道：“都是你父亲不中用，要不是他不争气，家里的爵位也不会被你伯父抢走了，那可是一等的男爵啊！”
伯父家继承了老爷子的爵位，又顺着老爷子的关系，父子俩都能在白鹿家的温泉山庄当差，堂哥更是被白鹿伯爵点做亲卫，真真是风光得很，不由得艾尔玛不眼红。
母亲无穷无尽的抱怨让斯特恩有些烦躁，他最后理了理袖口，转身就要走出房间，却见房门伴随着一声刻薄的质问被粗暴地打开：
“你在磨蹭什么？等我把爵位送到你房里来吗？”
皮尔逊回到家中，便不再端着那副难看的笑容。
好不容易请到一位子爵光临，关键时刻斯特恩却不在，由不得他不生气。
“我为了搭上了菲比特·布莱特这条大船花了多少工夫？现在人请到了，你呢？躲在这等我把你抬下去吗？”
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字字尖酸刻薄，斯特恩却面不改色的答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房门外，佝偻着背的黑老正等在那里。
斯特恩眯着小眼睛走在前面：“黑伯，布莱特是那个魔法世家？”
黑老在家里仍是一身黑衣，脸上的皱纹仿佛比两个月前更深了几许，他一见到斯特恩走出来，就快步跟了上去：
“没错，一门双爵，次子继承了一等子爵，三子继承了三等子爵。”
“哼，子爵？说到底也不过是祖上蒙荫罢了，如果不是他家长姐命好，嫁给了天鹅家主，这个所谓的魔法世家早就该走下坡路了。”
斯特恩负手走在前面，有些轻蔑的说着，仿佛刚刚换上的是伯爵礼装一样。
黑老眼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随即接口奉承道：“小少爷如今不过二十岁，就已经是男爵了，利贝西尔家有小少爷在，必定蒸蒸日上。”
这记马屁果然拍得斯特恩受用无比，只见他志得意满的点点头，转而问道：“客人都到齐了吗？”
“齐了，就等军法司的人过来了。”
两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一楼大堂门前，黑老名声不佳，这种场合他是没法露脸的，斯特恩随口宽慰了几句，就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推开门走了出去。
“看看谁出来了，斯特恩！我的好哥们！”
“斯特恩，这身衣服真好看！”
“了不起啊，斯特恩…”
斯特恩一露面，一群年纪相近的年轻人就簇拥了上来，围着他叽叽喳喳夸赞个不停。
“斯特恩哥哥~”
这些勋贵家的后生，斯特恩儿时的玩伴也就罢了，不知什么时候挤进来一些花枝招展的小姐们，围着斯特恩打转。
偶尔与斯特恩四目相接，一个个又都娇羞的低下头去，那含情脉脉的模样，看得斯特恩一阵口干舌燥。
又嬉闹了一阵，见到皮尔逊带着艾尔玛出了小楼，斯特恩才礼貌的摆脱了众人，快步跟了上去，和父母一起向后花园走去。
原本三三两两各自端着酒杯聊天的嘉宾们，一看一家三口携手而来，纷纷凑了过来，送上祝福与贺词。
贵族老爷们就交给斯特恩应付，皮尔逊穿梭在商贾佣兵之中，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艾尔玛则是被一群太太们围着推销各自闺中待嫁的女儿，场面一时间又热络了不少。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花园中依照事先露天晚宴的布置，点起了灯火，下人们动作麻利，有条不紊，为渐渐落座的宾客们端上了各色酒水茶点。
“军法司怎么还不来人？”皮尔逊虽然很享受这种众星拱月般的待遇，但漫长的等待不免让他有点焦躁。
斯特恩倒是淡定许多，他一边举杯遥敬远处的嘉宾，一边劝慰道：
“听说领主大人提请重建监察军，这两天会上正闹得挺厉害，晚点散会也没什么奇怪的。”
艾尔玛刚摆脱了太太们的包围，走过来给自己和丈夫倒了一杯果酒：“晚点来也好，听说授爵的官员必须是贵族，正好邀请他留下来一起参加晚宴，这可是难得的缘分。”
皮尔逊一听这话，缓缓点了点头，脸色果然好看了不少：“哎，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来授爵，我也好准备准备…”
说着他伸手接过酒水，一口喝了大半杯，心里盘算着，结交贵族可不是容易的事，要是能顺着授爵仪式多拉一份交情当然最好不过。
“最好能是位子爵，那样的话，以后同是三等男爵，斯特恩的分量也能更重一些。”艾尔玛皱着眉头回头望了望那群太太们，似乎刚刚听到了什么在意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匆匆忙忙地穿过花园，向这里小跑了过来，这是皮尔逊安排在前院大门观望的下人。
斯特恩远远对着下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动静小点，然后转头对父亲摊手道：“您看，这不是来了吗？”
下人这才快步走了过来，神色有些激动：“二老爷，来了，来了……”
皮尔逊安排此人在前院观望，就是看中他行事老练稳重，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是这么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眼见周围的嘉宾都看了过来，顿时觉得脸上一热，压低了声音骂道：
“没用的东西，传个话都毛毛躁躁的，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到底是哪位大人，慢慢说。”
下人被训斥一句，却不见沮丧，仍是神色激动，脸上尽是骄傲之色，他深吸了一口气，提高声音答道：
“是、是韦斯特伯爵家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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