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白马座”飞船

　　意识才是根本！其实，人类早该领悟了。
　　如果宇宙是一片海洋，那么失去载体的意识就像是失去容器的水滴。一滴水落进海洋，那么这滴水就不存在了。
　　可石源偏偏就是海洋中那滴保持自我的水滴，那么他注定遭到整个海洋的唾弃。
　　金色的纹路在他体表不断闪耀，像是一个囚笼。困住石源，也挡住了宇宙对他的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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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教授，最新的S-77粒子研究报告出来了，我们是否要向总部那边汇报。”穿着纯白色紧身衣的何灵将文件递交给了白图。
　　“汇报吧……迟早要汇报的。”
　　白图漫不经心地答道，他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文件上。巨大的全景模拟壁上，显示着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地球。
　　多年的宇宙航行，让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几乎已经忘了家乡的模样了。
　　“教授，你在看什么？”
　　“何灵，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这里，不是T4行轨吗？”何灵有些疑惑，这个问题船上的人应该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吧。但她很快就明白了白图的意思：“您是说陨星轨道？”
　　“是啊，陨星轨道，这个名字才更加适合这里。火星平白无故消失了千年，所有人都害怕有一天，地球也会像火星一样消失在这茫茫宇宙中，那个时候人类又该何去何从。这柄利剑悬在我们头顶已经一千年了，对于浩瀚的宇宙，人类太过渺小。”
　　白图叹了口气，他看着模拟舱壁上的地球，第一次有了想要逃避现实的感觉。
　　何灵看着眼前这位为人类操劳一生的老人，突然也从心里涌出了一丝悲凉。不禁轻轻喊了一声：“老师……”
　　整艘白马座飞船上，除了白图自己，也只有何灵知道这位老人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余生的所有光阴，都将用来完成他模拟意识的孵化。
　　他的肉身将被舍弃，而大脑中所有的一切都会被转入进超级计算机的数据库中。在那个梦幻般的元宇宙，将会有一个崭新的白图诞生，继续为人类的科研做着力所能及的贡献。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无比崇高的荣耀，因为只有对人类有杰出贡献的人才有资格被转化。那群狂热的信徒称之为“永生”。
　　永远活在元宇宙中，他还能被称为人吗？那只是一堆数据，他可以微笑，可以痛苦，没准还能长出翅膀。科技可以模拟出他的骨骼，肌肉，皮肤，温度。一切的一切几乎都可以做到百分百的还原。可何灵总觉得这样的“克隆人”已经不再是人了。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红了眼眶。“老师，你怕吗？”
　　白图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般，他笑了笑：“傻丫头，人类终将要跨越出这一步。新的诞生必定伴随着旧的废墟消亡。人类至今也只是刚刚走出太阳系，我们认知的东西不过是茫茫宇宙中的沧海一粟。”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看看人类最后会走到哪一步……”
　　白图似乎已经接受了他的命运，在他看来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他总觉得他将要失去某种很重要的东西，那是陪伴他几十载的躯体，每一个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个细胞……这种伤感，是否是一种念旧，或者是一种背叛？
　　“对宇宙，我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她太残酷。可偏偏人类诞生了，这是多么小的概率，可这也是多么大的幸运，这一切都很奇妙。总有一天我们会揭开她的面纱，何灵!我们都要努力。”
　　“谢谢你，老师……”这一声道谢不仅代表了何灵个人，更像是地球上所有的人类向那些为了人类文明而耗尽毕生心血的科学家道谢。
　　Y-35粒子引擎像个吹风机，不断扰动着船尾的暗粒子流，没有绚丽的光，没有壮观的尾焰。像个幽灵般将巨大的“白马座”飞船推入了T4行轨。
　　白图一个人呆在指挥室里，将R-77粒子的研究报告上传到了信息中转卫星，这一趟航程的所有任务都已经完成。
　　按照计划，他只需要进入休眠仓睡一觉，醒来就可以踏上地球的土壤。可他突然又有些不舍。
　　“白马座”的生存资源完全够他在不进入休眠的状态下生存至地球，这位老人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也许他该好好享受一下做为“人”时的最后时光。当然！这一切都要经过总部的批准。
　　漫长的惶恐中他终于等到了这份通知。
　　“同意白图晚24小时进入休眠仓，保重身体，地球上所有人都在等你们。”
　　仅仅是一天，仅仅是一天！他将脸紧紧地贴在了屏幕上，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人生仿佛有了新的活力，他第一时间冲进了培育仓，光着脚穿梭在那些长得比人还高的稻田里，脚下是来自地球的土壤，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小心翼翼。他再次唱起了古老的江南小调，再也没有人会为这首小调而担心他的心理状态。
　　可刺眼的红光突然在他眼前亮起，培育仓的铁门突然落下。白图几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重力场维持系统被切断了。
　　一颗颗水稻开始上浮，泥土像是铺天盖地的黑幕，将他包裹。危机！巨大的危机！
　　白图奋力地冲出“包围”，那闪烁的红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是陨石撞击？还是机械故障？他不敢确定。
　　刚进入休眠仓的所有人被强制唤醒，不少人捂着脑袋，一时弄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何灵是所有人之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一级警报！所有人立刻回归岗位！”她在广播中下达了命令，随后便踏着舱壁，飞速的往指挥室飘去。
　　白图几乎是和她同一时间到达指挥室的，两人对视一眼后，合力推开了指挥室的门。这里的状况还好，所有的物件上都系着一根细绳。
　　“重力维持系统将在10秒钟后手动重启，所有人进入安全区域。”何灵再次通过广播发布了命令。另一边的白图握着操纵杆，默念着倒计时。
　　十秒后，操纵杆被猛然拉下。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有不少人受了伤。他们有的人撞在了舱门上，有的人砸在了地面，一时间哀嚎声四起。
　　可是闪烁着红光的报警器却并没有停下，反而是越来越急促！
　　“警报！警报！飞船脱离预定轨迹！”
　　“不对劲！何灵，快打开全景模拟和侦查电波！”
　　随着全景模拟的开启，指挥室里的两人全部傻眼了。
　　遮天蔽日，漫无边际的一面墙！
　　大到侦查电波一时也找不到边界的一面墙！
　　没有人能够理解，这面墙到底是什么！它是从何而来！
　　他们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正朝着火星撞去！
　　火星出现了！
　　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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