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梦魇

浓稠的夜雾像化不开的墨，胶着，漫长。

        木屋的卧室躺着一名女子，此时的她浓眉紧皱，濡湿的发贴在额际，神色痛苦，仿佛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你说他为什么要背叛我。”

        一名女子身如鬼魅突然出现在清欢身后，柔顺的发丝垂坠在肩头，那张脸也被遮得严严实实，轻风拂起一缕青丝，露出一角红唇。

        女人修长鲜红的指甲轻抚过她瘦弱的肩胛，似乎带着爱抚和怜惜一般，似乎在透过这具身体在怀念什么。

        清欢眼睛瞪得铜铃大，心跳的一下比一下欢实。

        有股冰凉的气流扑在脖子上，凉飕飕的，一层阴冷的寒气从后脑勺蔓延到全身，有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当一道空灵的女声在清欢耳侧炸起，这种不安到达了峰值:“你可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妈耶这什么玩意。

        清欢被轰得头皮发麻，失声叫了一声，抬腿就跑，结果下一秒又被什么东西扯住拉回原地，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低头一看，肩膀上横亘一条手臂将她牢牢锢住，指尖红得像血。

        因为角度原因，她只能看见一截惨白的手臂，放在那个位置。虽然没什么感觉，却莫名的惊悚！

        当时的感觉有些异样，她没多想，因为她实在是快要被吓死了！从小鬼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两眼放光，可真遇上是另外一回事啊！

        她浑身僵得像一块铁板，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那个……那个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好像不认识你。”

        清欢扪心自问，这辈子从来没坑害过人，她是个老实人，怎么会有人来寻仇呢？绝对是找错了！可她真遇上了，那女鬼也不讲理她肯定是要交代在这里。

        难道她年纪轻轻就要命丧于此？清欢嘴一扁，哇地一声哭出来。

        女子看愣了，她还什么都没干呢，这人怎么倒哭上了，真是没用。女子眼睛眯起，五指成爪向上袭去。

        清欢哭声一窒，下一瞬，女鬼化为碎影消散，她愣愣的看着，渐渐忘了哭。

        空间里的浓雾被驱散，显现出原本的轮廓，而清欢只看到了满眼的红，这是一间婚房，鲜艳的配饰将房间妆点的喜气洋洋，可奇怪的是，这房间里寂静冷清，没有半点人气，反而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门外传来了响动，清欢往那边走了几步，从外面走进一个红衣女子，姿态婀娜，径直走到梳妆镜前坐下，铜镜上映出一张妖冶俏丽的面孔，眸如点漆，眉眼如画。

        清欢往门外瞄了好几眼，确定只有她一个人，新郎呢？

        再次看向女子，她被这个女子的美貌惊呆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标致的姑娘，肤如上好的温润凝脂，一双美眸水光潋滟，熠熠生辉，光是瞧着镜中的人，清欢就觉得自己有点呼吸困难。

        女子看了一会儿，似乎也觉得很满意，指尖捻了一点胭脂敷在脸上，更是人面桃花，娇美粉嫩。

        又看了几眼，清欢目光一滞，满腔热血像是被浇了盆凉水，弄得她心冰凉冰凉的。

        美人的手指涂着鲜红的寇岛，她越看越像刚才那个女人的手，八成是同一个。

        脖子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她可不想交代在这，不过想到要是她走了，那个女人再度发狂，没准她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清欢那只脚将落未落，最后只好没出息的放下。

        那个女人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很认真地在打扮，笑着笑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褪去，浮起怒容，啪地一下敲起了桌子。

        清欢被吓了一跳。

        “凭什么，我是哪里比不过那个贱人，为什么要抛弃我。”

        “夫君，你当初说好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你怎么能留我一人……”

        女子一边说一边呜呜哭起来，她全身似乎笼上一层淡淡的哀伤，让人不自觉为之动容。

        不知为何，清欢内心深处也涌上一丝悲恸，心间猛然收缩，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冲撞拉扯。

        就在这时，女人仿佛突然意识到她的存在，骤然偏过头，清欢吓得失声尖叫。

        那张精致的脸蛋变得惨白扭曲，上挑的美眸眼里淌下血泪，眼睛血红一片，看到她，眼神微动，缓慢起身。

        “你是谁？是二郎派你来找我的？”说到这里，她血红的眸子里隐约浮起片片希冀，仿佛想起旧日的美好，脸上净是温柔笑意。

        片刻后，她似乎回忆到记忆中某个不美好的片段，忽然眉心拧起，喃喃道:“还是他其他的女人！”女人眼里凝起冷光，下一刻朝清欢扑去。

        救命，这根本不是人的速度。

        这人，啊呸，这东西的速度太快，还不等她反应就扑到眼前，一道凌厉杀气破空而来，直冲面门！这根本避无可避，清欢害怕地闭上了眼，依旧喊得撕心裂肺。

        下一刻，清欢脑袋一痛，有个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都几点了还睡，别忘了今天的正事。”

        是青山？

        恍惚中，清欢清晰地感到有股力道拽了她一把，再睁眼，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俊脸，瞬间鼻头一酸，有点想哭。

        青山看到她要哭，以为是自己力气大了些，收了力，把人按回到床上。

        清欢还是哭了，抱着他的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青山…你……你都不知道，我差点死了。”

        梦里经历过的事情，现在依然很清晰，那种强烈窒息，快要死掉的感觉她至今仍觉得心悸，而且那种感觉前所未有的真实。

        溢出的哭声破碎，断断续续，让青山觉得有些心疼。

        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相当认真，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觉得有些发热，身上没什么伤口，他这才松了口气，声音也柔了几分:“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回想起早上的时候，到了起床的时候，这人却迟迟没有出现，他慌忙进了房间，只以为这人在睡懒觉，随后就开始哭嚎，手舞足蹈。

        他感觉不对才开始叫人，现在仔细想来，应该是被魇住了。

        清欢闷声点头，眼泪和珍珠串子似地往下掉:“我梦到我做噩梦了。有个女人要掐死我。”

        他拍了拍清欢的肩膀，不停给她顺气，安慰道:“梦都是反的。放心。”

        清欢显然被这次的梦吓得不轻，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青山给她端了白粥和干粮，待两人休息好了，便开始收拾那些草药，外面的亭子那里栓着一头驴，是借来给他们搬药材的。

        当初担心草药发霉，他们不得已一两天就得把药材翻出去晾晒一通，哪怕是那些人闹得最凶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放弃。到现在，除了极少数发霉和损毁的，大多数药材依旧完好。

        等他们装上药材，晃晃悠悠赶到青山镇的时候，已经是大晌午。

        到了约定的地点，那里停着几辆马车，人和马都没精打采的，不知等了多久。待清欢他们走到跟前，才有小厮反应过来。

        听着小厮的通禀，贺临掀起帘子跳了下去。

        “青山兄，今天怎么来得这样迟？”

        青山看着他，抬手行了个礼:“抱歉贺公子，临时有事耽搁了，让您久等了。”

        模样恭敬，话语之间却带着明显的疏离，贺临自然知道原因。

        对转头去看清欢姑娘，她脸色也不佳，贺临摸摸鼻子，若无其事看向别处。毕竟是他有事耽搁了许久，给人家惹上麻烦，是这态度也是应该的。

        那天随从回来的时候闷闷不乐，说他差点被那个姑娘打了，一说他是贺公子派来的，拿着棍棒就要冲过来打人，幸亏是被那个男子拦下了。

        听随从说起清欢愤怒时的言语，他也差不多理解了他们当时的情境，心中不由地多了一些歉意。

        还好当初商定时。对方留了联系的地址，这才能联系得上，不然就真害了人了。

        他微微恭了恭身子，细细说起了缘由:“实在抱歉，这次的确是有要紧事耽搁了，本来几日后就该折返的，谁知家母夜中突然得了急症，病情凶险，家里人跟着一块照顾了半个多月，事后想起这事，便尽快赶来了。”

        贺临身边的小厮看自己少爷这般耐心解释，心里火起，贺家是大家族，自家公子何必和这些贱民解释这些，正要出声，贺临冷冷一扫，小厮不甘地垂下脑袋。

        青山表情淡然，看不出情绪:“贺公子客气了，这本就是一场交易，贺公子没有坑害我们已是难得，怎敢让您道歉。”

        听着还是生气。

        贺临回头，正好捕捉到清欢贼溜溜的目光，见他瞧过来，又颇有骨气地转过去，装出一副蛮狠的样子。

        贺临眼睛吱溜溜一转，突然说:“你们二人赶路也累了，不如一会儿一起去酒楼吃上一顿，我请。”

        清欢当即面露喜色:“真的么？”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她表现地会不会太明显了，别人以为他没见过世面怎么办？作为女孩子她要矜持！她又咳嗽了两声，故作深沉地说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合适……”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青山的表情，自觉挺了挺胸膛，仿佛在说你看我多有骨气。

        贺临笑着接道:“怎么会？本来我在发愁一会儿该吃什么，现在多了你们二人相伴。我还要感谢你们为我解决了燃眉之急才是。听说第一楼的饭菜不错，一会儿可以去尝尝。”

        “真的么？贺公子你真是个大好人！”清欢两眼放光地扑上去，果然在美食面前，矜持都是浮云！

        只可惜她刚扑了一半，就被人眼疾手快的截住。

        “无功不受禄，感谢贺公子好意，还是下次吧！”青山微微一笑，笑容不达眼底。

        别人不愿意，贺临又不能强求，这事只能作罢。

        只有清欢心在流血，煮熟的鸭子飞了，看着青山的眼神无比怨念

        离开的时候，贺临突然问了句:“青山，你有没有去过临安？”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那两人都惊了一惊。

        清欢下意识看向青山，看他面色平静，并无什么异常，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在她意识里，关于青山的来历是回避的，她沉溺于这样的生活无法自拔，她也担心青山突然寻到他的来处。

        青山用力地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印象。

        “不曾。”

        得到答案的贺临看起来有些失望，扯出一抹牵强的笑:“约摸是认错了吧，只是觉得青山兄你长得有些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这次买卖着实折腾了不少时间，好在有惊无险，也算是圆满！将钱全部分发下去，村民们看到这些钱，表情各异，不过清欢无暇顾及他们的心情，离开得十分潇洒。

        剩下的钱虽只剩下一小部分，也还有十几两银子，这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从此再也不用起早贪黑两地奔波，清欢捧着小脸笑的满足。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老天爷说得好，乐极生悲！

        清欢死都想不到，这辈子还能被人劫上第二次。唯一庆幸和不幸的事是同一件:这次她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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